从那天开始,周乐琪和侯梓皓又开始了一场“冷战”。
这次的“冷战”比上一次更像模像样,因为上一回?只是周乐琪单方面不搭理侯梓皓,而?这回?他们终于是相互不搭理了,在学校的时候不但不继续传纸条、甚至连话都不跟对方说?了。
这个阵仗搞得很大,葛澳发现后再次出警,在连续观察了几天局势后就开始严谨地跟严林探讨:猴子是不是又失恋了。
由于寒假即将到来,下学期开始前都不会再有考试,严林的心情也难得轻松了下来,这让他有闲工夫幸灾乐祸了。他同?样观察了同?桌几天,并附和葛澳的判断:“应该是又被甩了。”
葛澳一听严林愿意跟他讨论,非常振奋,赶紧又输出了一些精辟的观点以维持严林的讨论热情:“我觉得这事儿肯定跟那个裴学长有关系——猴子肯定是被截胡了!”
有理有据,令人唏嘘。
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尤其是葛澳很想多?吃几口?瓜,然而?他却很失落地发现侯梓皓跟周乐琪谈的居然是很成熟的恋爱,冷战闹分?手也不撕逼吵架,俩人就是相互不搭理、当对方不存在。
猴子现在直接恢复了高二的状态,课间再也不陪着周乐琪去换热水了,重新跟原来的朋友们打成一片,大课间的时候还会一起?出去打球——天知道,自从他跟周乐琪同?班以后可?就几乎再也没在大课间打过球了。
他还重新开始打游戏了,一到课间座位四周就围满了人——他一向都是人缘很好的,而?且永远都能自动?成为人群的中心。
这些变化?也被袁嘉惠默默看在了眼里?。
她和侯梓皓自从学期初因为周乐琪的事闹过不愉快后就一直没能修复关系,他对她客客气气,可?是却又显得很疏远,她知道他心里?一直没有原谅她。
这件事让她很苦恼,甚至影响了学习:她高三分?班大考的时候是以全年级第?二十六名的成绩考进一班的,可?是在刚刚过去的四模中却跌到了年级93,这么剧烈的成绩波动?让身为班长的她也被老潘叫进办公室提点了一番,闹得她更加烦躁。
她这人也是藏不住事儿的,在学校里?发生了不顺心的事一回?家就能被她爸妈看出来。
张敏和袁建新都很疼爱这个独生女,打从孩子出生就当宝贝疙瘩一样宠爱,一听说?她被班主任训了立刻心疼得不得了,袁建新马上就安排秘书开始准备礼物了,说?是过两天就要请老潘去会所吃饭;张敏则安慰女儿,说?就算高考没发挥好也不要紧,反正家里?本来就打算送她出国的,这个寒假就要开始准备各种材料了。
袁嘉惠听了以后依然闷闷不乐。
袁建新一个大男人当然猜不出闺女一个未成年少女的心思,张敏就不一样了,作为妈妈她看得出自己女儿还是喜欢着芮妮她家的儿子,现在闷闷不乐估计也有一多?半儿是因为他。
她和袁建新俩人一合计,各自有一番态度:张敏还是挺支持袁嘉惠跟侯梓皓好的,袁建新的态度则显得颇为微妙,甚至连袁嘉惠一个小孩子都能感觉到爸爸对这事儿不支持了——他甚至提出希望她能跟侯梓皓保持距离。
“为什么呀爸?”袁嘉惠对此很不解,“你原来不也说?很看好猴子吗?”
袁建新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当时他的眼神中有些许闪烁,而?17岁的袁嘉惠却尚且未能捕捉这种微妙的闪躲,她相信了她爸爸当时的说?法:“他再好又有什么用?对我闺女不好就是不行!咱们惠惠要条件有条件、要模样有模样、要能力有能力,凭什么牵就别人看人家脸色?”
听起?来还挺义愤填膺的。
张敏捂着嘴笑,说?袁建新就是护犊子,又私底下哄着袁嘉惠,跟她说?她爸就是说?气话呢、翁婿之间本来就是这样,还说?侯梓皓现在是因为高考压力才没心思谈恋爱,等高考结束一切就都好了。
袁嘉惠本来对这些说?法都不太相信的,可?是最近因为侯梓皓和周乐琪关系降温,她又渐渐开始相信,心想猴子之前对周乐琪也就是一时新鲜,现在不就慢慢淡了吗?他那么优秀的人,本来就不可?能一直围着一个女生团团转的。
也许……她还有机会。
而?实际上侯梓皓倒不尽如自己表面上展现出来的那么冷漠——在学校的时候他的确是不跟周乐琪说?话了,可?事实却是他依然一天到晚地关注她,
他会在她每次被点到回?答问题的时候都立刻开始在纸条上写答案,以防她因为走神而?回?答不上来;会在每次上学经过小卖部?的时候都提前买个面包备着,以防她又因为没吃早餐而?胃疼;会在每个放学后的晚上提前打车到她家附近,然后隔着足以让她发现不了的距离送她回?家;甚至课间他跟朋友们一起?打游戏的时候也会刻意搞出一点动?静,以此博得一个可?能被她关注的可?能。
可?是真的苍了天了——她的心起?码比他硬两万倍,这么多?天就连一个眼神儿都没给?过他!
把?他气得开始失眠。
而?使他免于被气死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发现她在用他送的暖手宝,无论上课还是下课都捧在手心里?,好像很喜欢似的;有时他们无意间眼神碰上,她偶尔会比他的目光停留得更久一些,似乎是某种无声的让步。
尽管侯梓皓内心里?非常不愿意承认,但……他的确颇为受用。
受用到又想先一步妥协、主动?跟她提和好了。
他为这个荒谬的决定自己窝囊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找她承认自己根本不存在的错误,因为他意识到1月15号就要放寒假了,如果他不赶在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天跟她和好,那就意味着接下来的二十多?天他们都难以联系彼此,而?争执之后又继续放冷近一个月足以毁掉他们之间本来就很不确凿的微妙关系。
这个决定对于一个成年人而?言也许是容易做出的,可?是对于一个少年来说?却往往显得艰难,因为年轻的人们还不曾经历过人生的跌宕和反复,他们不知道失去一个人有多?么容易、而?失去过后的痛苦又会是多?么深刻。
侯梓皓也不知道这些,可?即便?这样他依然清楚地知道一个事实:比起?面子,他显然更爱她。
于是1月15号这天放学的时候他就打算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她一起?走到公交车站去了——当然,在校内他还是得保持一点体面、不能跟她跟得太紧,否则葛澳那几个大嘴巴还不定要在背后怎么编排他。
他于是决定等走到文化?宫站那条路再靠近她跟她搭话,开场白都想好了,就问他送她的那个暖手宝她喜不喜欢、要不要退换之类的,这样或许就可?以实现让她心软的目的,进而?增大他们和好的概率。
他计划得这么详尽这么细致,可?终归还是有纰漏:
譬如他没有提前预见到裴启明的出现。
周乐琪是晚上八点五十分?走到家楼下的。
她跟裴启明一起?出去吃了顿晚饭,回?来的时候他想送她,她婉拒了,于是一个人从公交车站走了回?来。
现在已经是1月15号了,差不多?是一年到头最冷的时段,这时候的A市冷得一点也不花哨,不像南方的许多?城市有什么湿冷阴冷的说?法,它就是冷,简简单单的冷,就算不起?风也冷得好像能冻掉人的手。
周乐琪把?脸缩在宽大的围巾里?,两手都缩在厚厚的羽绒服口?袋里?,而?口?袋里?放着热乎乎的暖手宝,它散发的暖意简直救了她的命,让她忍不住一路都紧紧地握着,一会儿放在左口?袋一会儿放在右口?袋。
好不容易顺着漫长的小路走到楼下,有暖气的房间只离她有几步远,可?她却停下脚步不上楼了,反而?在黑漆漆的门洞外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夜晚的寒意让她实在耐受不住了她才终于问:“……你还在吗?”
孤伶伶的一句话,笔直笔直地掉在了夜晚冰冷的空气里?,没有得到应答。
她缩在围巾里?抿了抿嘴,执拗地又问了一遍,依然没有人回?答她,这使她的行为看起?来像是自言自语,可?她却坚信某个人此时此刻一定就在她身边,他只是生气了,所以暂时不愿意给?她回?音。
她又等待了一阵,耐心还有很多?盈余,可?身体却有些扛不住这样的寒冷了,这让她忍不住开始催促:“你真的不出来吗?……我有话跟你说?。”
白气有点遮住了她的视线。
“是很重要的话,”她顿了顿又开始补充,同?时还为了取暖而?小小地跺了跺脚,乍一看就像在闹小脾气似的,“你不听肯定会后悔的。”
啊,后半句话更像在闹小脾气了。
她以为这句话说?完那个人一定就会出现了,然而?实际上却没有,可?即便?这样她也没有怀疑过他的在场性——她知道的,他一定就在这里?。
只不过需要她想一些办法才会出来。
什么办法才好用呢?
周乐琪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眼睛微微弯着,看起?来有些淡淡的甜蜜和欢欣。
“侯梓皓……”她轻轻地说?,“……我冷。”
这能算什么好办法呢?明明是一句很没用的话——尤其对于双方还有未解决矛盾的状况而?言,示弱就不可?能有用了。
可?是……却居然真的奏效了。
当那声轻轻的“我冷”缓缓消弭在冰冷的空气中时,周乐琪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
——就看到了等待已久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小周冲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