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欢又与柔惠聊了好一会儿,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别。
柔惠临走前还一直在叮嘱她,让她注意好自个儿的身子,若是有难处一定要托人到钟粹宫告诉她,她定会尽力相助。
宁欢连声应是。
她看着柔惠离去的背影,默默叹息。
这都是什么事儿。
眼见着到了用膳的时辰,皇后便留了宁欢用膳。
皇后看着宁欢笑道:“听圆团儿说你爱吃清蒸鳜鱼,我特意吩咐小厨房做了,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宁欢朝皇后福身:“多谢傅馨姐姐。”
皇后让她坐下。
宁欢坐下了,看着皇后,她又狡黠笑道:“其实看着姐姐的倾城色,便是粗茶淡饭我吃着都能吃出山珍海味的滋味儿。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秀色可餐吧。”她感叹道。
皇后忍俊不禁,她嗔道:“你又开始哄人了是吧?”
“哪儿有,姐姐明明知道我只说实话。”
皇后给她夹了一筷子玉笋,嗔道:“你还是安心用膳吧。”
宁欢眉眼弯弯地笑了。
有宁欢陪着,皇后用膳难得多用了半碗。
照春为皇后布菜时都忍不住多看了宁欢几眼。
用了膳宁欢暂时不想回养心殿,便陪着皇后。
她与皇后坐在西暖阁的炕上,皇后一面与她说话,一面做着小衣服。
宁欢看着她,难免惊讶道:“傅馨姐姐还自个儿做女红么?”
皇后抬头看她:“近来宫中没什么事儿,我也闲不住,不如给永琮做几件小衣裳。也免得长久地不做连这最基本的女红都忘了。”
宁欢有些心虚地别开眼,她干脆搬了矮凳坐在皇后下首,细细地看着她在小衣裳上绣上花纹。
她赞道:“姐姐说得是,您这样出众的女红忘了是可惜。”
她看了看皇后手中可爱的小衣裳:“这小衣裳穿在小阿哥身上必定可爱,我都想厚着脸皮让姐姐做一件给我好生收藏着。”
皇后不禁笑了:“你啊……”
她想到什么似的,看着宁欢揶揄道:“你放心,日后你若有了小阿哥我必定会送小阿哥一件一样儿的小衣裳。”
宁欢霎时嗔恼道:“我才不要什么小阿哥,看着姐姐的永琮长大便好。”
皇后掩唇一笑,颇为促狭道:“这可由不得你。”
宁欢愈发羞恼,她连忙求饶:“姐姐——”
见此,皇后忍俊不禁,终于放过宁欢。
她低眉绣着花纹,一面道:“不过说起这个,我这绣活算什么出众,要说好还是你照春姑姑的女红最好,她绣得可比我好得多。”皇后抬眸看着照春道。
宁欢讶然地看向照春。
照春有些不好意思,她抿唇笑道:“主子谬赞了,奴才哪儿能与您相必。”
皇后低眉绣着花儿,摇头道:“别听她瞎说,她向来这样谦虚,你若不信,让你照春姑姑替你绣个香囊便知道了。”
照春便不好意思地看着宁欢笑道:“姑娘若是不嫌弃,奴才改日便给您绣一个。”
宁欢哪好意思,连连拒绝了:“不必不必,照春姑姑这样忙,宁欢不敢劳烦姑姑。”
照春自然说无事:“姑娘多虑了,奴才做女红做惯了,绣个香囊也不费什么神。”
宁欢还是不好意思:“还是不劳烦照春姑姑了。”
她看了看皇后手中花样儿渐渐成型的花纹,眼眸亮了亮:“我不如同傅馨姐姐学学刺绣,到时自己绣个香囊出来想必也极好。”
皇后抬眸见她眼眸发亮的模样,不禁莞尔:“好啊,学成了你日后也能陪着我一同绣花儿,我也有伴儿。”
宁欢笑盈盈地点头:“那……希望姐姐不要嫌我是个笨学生。”
皇后笑道:“宁欢怎么会是个笨学生。”
她又让望春去取了针线等东西来,先从分辨各种针线开始教宁欢,然后又教了她几种简单的针法。
在这方面宁欢学得快,她跃跃欲试地就想要上手。
皇后也不想扰了她的兴致,便让望春又拿了一个绣绷给她。
皇后看了看绣绷,沉吟片刻:“来,先跟着这片叶子的图案用链针绣绣着试试?”
宁欢回想了一下皇后方才说的链针绣,便自信满满地低眉上手。
“嘶——”还没下几针,宁欢便被针刺到了手指。
她又是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生得白皙细嫩,一针下去便冒出个血珠子。
“诶呀,你这……”宁欢还没什么反应,皇后先替她心疼上了。
宁欢捏着绣帕将血珠子点掉:“姐姐别担心,想来初学刺绣的人都这样。”
皇后想想也是,便又靠回身侧的迎枕上。
似乎开了个口子,霉运便接二连三的来了,接下来宁欢每刺两三针便会被扎到,她越不服气,被针扎的次数就越多。
皇后看不下去,连忙叫停:“好了好了,你就别和这针犟了。”
她轻轻捧着宁欢的手,看着那双细白的手被针扎得可怜极了,甚至有的地方连血印子都还在。
她心疼道:“你瞧你这手,都被扎成什么样了。”
“望春快去拿凝玉霜来。”
“是。”望春一屈膝便去取药。
宁欢还不怎么在意:“傅馨姐姐别担心,我哪儿有这么娇气,我还可以……”说着她就想去拿绣绷。
皇后一把拿过她手里的绣绷,故意嗔道:“可以什么可以,你不心疼你的手,我还心疼我的绣绷呢。”
她拿着沾上血珠子的绣绷给宁欢看。
宁欢果然有一瞬的心虚:“这……”
“好了,宁欢听话,别管它了,先上药。”皇后接过望春取来的凝玉霜,动作轻柔的替她上药。
“疼么?”
宁欢还是笑盈盈地:“不疼,姐姐亲自为我上药,我哪儿还知道什么疼,您可比……”
“你快别说了,快安心上药吧。”皇后笑着睨了宁欢一眼,打断宁欢的话。
再不打断她,这丫头指定又要说些让她又好笑又不好意思的话。
待上好了药,皇后吩咐照春为她包扎。
宁欢连连拒绝:“姐姐,我不过被针扎了一下,哪儿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还是不要了。”
皇后难得语气强硬:“不行,包扎了才好让药好好养着你的伤口。”
“你就不想早些好么,手上有伤可是连水都不能碰。”皇后看着她,颇为了解地笑道。
宁欢果然不再挣扎。
宁欢带着凝玉霜回了养心殿。
西暖阁的灯自然还亮着,她下意识地朝着那面走去。
等到了门口她才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包着布条的手。
这……该不该让他知道呢。
皇帝早就听到她的脚步声,听她傻傻地楞在门口,便好笑地出言提醒道:“还不进来?”
宁欢又看了看手,抬步进去。
皇帝道:“愣什么神,这么喜欢在外边儿吹风吗?”
宁欢轻哼:“才不是。”
皇帝刚扬起笑,下一秒便看见宁欢包着的手,他连忙从炕上下来,又带着宁欢坐下。
“这是怎么了?长春宫有人欺负你了?”他尽量放缓语气,抬眸看着她。
宁欢一下便笑了:“您想什么呢,傅馨姐姐待我这么好,怎会有人敢欺负我,这是……”她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本来是谦虚谦虚说自己是个笨学生,没想到这名头竟被坐实了。
傅馨……
皇帝乍然听见这个名字还愣了一瞬,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是皇后的名字。
他也没去管这一瞬的想法,只关心道:“是什么?”
宁欢叹气:“我和傅馨姐姐学刺绣,结果,就这样了……”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皇帝这才松了口气,他轻轻捧起宁欢的手,又好笑又无奈:“你啊……”
说着他动作轻柔地解开布条:“快让我看看你这手被扎成什么样了。”
宁欢还来不及阻止,他已经动作迅速地拆下了布条。
“你……”皇帝心疼地看着她的手,原本白皙细嫩的小手上被扎了许多针眼儿,有些地方还有些红肿,看着凄惨极了。
“李玉,传太医!”
“嗻。”
宁欢连忙制止:“李公公,别去。”
李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为难。
宁欢朝着他笑了笑:“您先下去吧。”
见皇帝暂时没什么反应,李玉连忙应了。
宁欢看着皇帝好笑道:“我就是被针扎了几下,上了药看着有些夸张罢了,你怎么这么大动干戈的,也不怕让人笑话。”
皇帝不赞同:“什么看着夸张,你看你这手都成什么样儿了。”
他又低眸着她的手,心疼道:“你该多疼啊……”
宁欢猝不及防地听见这么句话。
她哑然地看着他,见他凝望着自己的眸中满是心疼和温柔。
她的心蓦地有些软。
这人,可真是……
宁欢无奈地看着这反应夸张的人,反过来劝慰道:“不疼,真不疼。再说,傅馨姐姐已经给我抹了凝玉霜,早就没什么感觉了。”
皇帝这才点头:“凝玉霜是好东西,这几日记得让玉棠一日三次地为你上药。”
“知道了。”
皇帝看了看她,又好笑又好气道:“我是缺你的还是少你的,竟还要亲自去刺绣,你瞧你这手被扎得。”
宁欢横他一眼:“您懂什么,这是乐趣。”
皇帝笑了:“好,是我不懂你们的乐趣。”
他又捧了她的手,还是心疼道:“日后还是别绣了,你这手这样细嫩,做什么不好,非要去动针。”
宁欢瞥了他一眼,忽然面露微笑:“好啊,本想学成后给您绣个香囊的,既然如此还是算了吧。”
皇帝果然楞住了,他看着宁欢,张了张嘴,到底还是闭上了。
真是有苦说不出。
他想到什么似的,翘起唇角道:“我不要便是了,不过……你知道香囊有什么寓意吗?”
他这样直直地看着她,眸中的热烈直要将她看化了。
宁欢暗叫不好,绣什么不好非说香囊,本来不知道的,现在看他这反应也能猜到了。
她面上仍带着笑,故作镇定道:“寓意?想来都是美好祝愿之类的吧,我只是觉得香囊精巧,还方便携带。”
皇帝定定地看了她一瞬,终是败下阵来,他轻叹:“坏姑娘。”
宁欢微微偏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