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今年33岁。
他白手起家,大学一毕业就创立了盛兴经纪,公司如今已平稳运作了十多年,算得上是圈内龙头。
沈止初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整个盛兴上下都知道,沈止初是不可撼动的公主。
唯一的公主。
她享尽了所有可能不可能的“特权”。
盛安此举,是保护了她,但也无形中为她树了许多敌人,公司其他艺人抱团孤立她,盛安其人不可能不知。
但或许,他本也是有意如此。
沈止初很少害怕什么人,但盛安,是她见面不见面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的存在。
就像现在,他明明面带着温和的笑,手虚虚贴着她背后,彬彬有礼地将她介绍给傅予沉,她还是绷紧了神经。
傅予沉低眼看着她,哂笑一声,“沈小姐,这么怕生?”
沈止初静了静心,再抬眼,神色如常,“傅先生,初次见面,以后麻烦了。”
“初次见面……”傅予沉慢条斯理地重复她的用词,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沈止初对上他的视线。
其中的警告意味,傅予沉不可能看不出。
但他故意没有马上接茬。
这种只有他们两人知晓的暗流涌动,他喜欢。
于是本能地要拉长。
似是要仔细感受那余韵。
不想出来。
沈止初平静地看着他,要他收手。
傅予沉与她对视着,心里升起一种故意磨她的快.感。
半晌,他才慢悠悠地说,“……记不清了,可能是第一次见吧。”
盛安抬腕看了下表,“时间还早,不如一起找个地方聊聊?盛兴也是第一次跟傅家合作,以后还要麻烦傅先生多照顾下初初,趁有时间,多了解一下。”
沈止初说,“不了,我今晚还有事。”
“是么,”傅予沉不咸不淡地,“什么事儿比工作还重要?”
盛安默不作声。
傅予沉想了一下,“我知道一个地儿,清净,适合聊天。”
盛安明明是不愿沈止初陪投资方喝酒的,但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傅予沉提出要一起吃饭,他完全没有拒绝,反而让丁岚去打印了几份资料,打算餐后在饭桌上直接聊聊。
三个人,一起乘电梯去地下停车场。
轿厢内,气氛诡异。
天气降温不来假的,轿厢门一开,就有一股阴冷的风从停车场卷过来。
沈止初将宽厚的格子围巾绕在肩颈处,收紧了,鼻尖和唇也掩了进去。
毛线帽帽檐压得低,从侧上边看去,她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
盛安的车停在专用的位置,就在电梯边儿上。
傅予沉的车停在对面贵宾区,那是为偶尔来访的投资方专门留的。
沈止初今儿是乘保姆车来的,本打算谈完事情打车回。
可现在,她却面临了棘手的问题 。
站在过道,一时不知该往左往右。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乘盛安的车。
但她不想与盛安独处。
左右都如狼似虎。
原地踟蹰一秒,她迈步朝右,向盛安的方向。
脚还没踏出去,手腕却被攥住,傅予沉拉着她,以一种完全不容拒绝的姿态,打开车门,将她塞到了副驾驶。
纯黑色的柯尼塞格,顶奢手工超跑。
虽然说这个选择违背了她本人的意愿,但坐定在副驾驶,沈止初却相当平静。
傅予沉开车门坐进来,拿手机给盛安发了个地址定位,而后带了一把方向盘,柯尼塞格像迅猛的兽,从车位疾驰而出。
空留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声响,在停车场内回荡。
盛安唇角一直压着,但脸色倒还如常,目送柯尼塞格消失,他敛了眼睫,启动迈巴赫。
开出地下停车场,行了不远就遇到红灯。
走过几次这条路,沈止初知道,这个方向红灯很长。
能够通行的绿灯时间极短。
傅予沉侧眸看了眼,随后伸手将她的帽檐往上推了推,“暖气都开了,还遮那么严实?你不热吗?”
旁边两个车道上,甚至有车窗降下,几个手机探出来,对准了纯黑色如外星飞船般的柯尼塞格。
开玩笑,这种顶级奢侈品,能在路上看到,都能够普通人回去在饭桌上、微信群里吹一通了。
沈止初没动。
傅予沉又道,“围巾也摘了。”
沈止初终于从车窗外收回视线,看向他。
傅予沉倾身,嘴上凶狠,动作却十足轻柔,将那宽厚的围巾一圈一圈解开,“看我干什么?不是跟我装不认识呢吗?”
她里面那件长款衬衫是设计师款,柔软的棉布质地,领口开得深,下摆柔顺地垂着。
外表看上去,她胸前偏平,这么穿,很有冷感的氛围。
领口露出来的大片皮肤也是冷白色调的,再加上她神色淡漠,其实算不得性.感那一挂的美人,反倒在另一个极端。
可傅予沉略侧过身看着她,只觉得口干舌燥。
偏偏,沈止初还直直与他对看着,丝毫不觉危险。
傅予沉上半身压近了一点,咬着牙,半真半假地威胁,“每次你这么看我,我都想亲你。”
隔音太好,车内静得让人连呼吸都放轻了。
沈止初平和地开口,“傅先生。”
傅予沉觉得,从没有人能把这三个字叫得这么动听。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沈止初这样说。
像是在提醒他,注意分寸。
傅予沉嗤笑一声,没问原因,只懒懒地点头,说,“行。”
他这个人,没这么好说话,此时答应,后面必定留有后手。
沈止初心里明白。
绿灯。
傅予沉开得飞快,发动机的轰鸣声沿着长街一路隆隆驶过,最后,随着刺耳的刹车音,柯尼塞格一个甩尾停在街边。
他下了车。
盛安好像被远远甩在了很后面。
迈巴赫沉稳,柯尼塞格却是疯狂的野路子,跟不上也属实正常。
不远处的泊车小弟立刻鞠躬喊了声,“傅少爷,您来了。”
傅予沉将车钥匙往半空中一抛,泊车小弟立刻双手掬水状稳稳接住。
傅予沉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
沈止初迈出一条腿,平跟的长靴踩在地面,而后侧身下了车。
他站定在她面前,视线停留在她脚上,“你好像,不爱穿高跟鞋?”
紫山雀的红毯上,她穿的也是矮跟的白色绑带款式。
沈止初不理他,将帽子戴好。
她抬眼去望,面前是栋复古老洋房,不见任何显眼的招牌,只有一扇仅容双人并肩通过的窄门。
泊车小弟将车开走。
傅予沉一把将围巾从她臂弯间抽出来,单手摁住她的肩,“别动,围巾围上。”
他又将那十几分钟前他亲手解开的围巾,一圈一圈围好。
沈止初肢体上没有抗拒他的行为,眼睛却盯着他,冷冷地,“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你听不懂吗?”
“听懂了,”傅予沉指腹摁住围巾上缘,下压,她那被掩住的鼻尖和唇重新露了出来,他弯身凑近,声音也低了些,“但是,沈小姐,第一次见面,我不能对你有兴趣吗?”
起风了。
没来得及清扫的落叶贴着地面旋过来,嚓得一声,撞在男士皮鞋边缘,停下。
傅予沉抬脚将那干透的落叶踩碎。
“跟我走。”
他走出几步,沈止初才迈开步子,双手拢着围巾,跟上。
傅予沉穿着黑色长大衣,肩宽背阔身高腿长,极短的头发,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完美的头形。
深秋一片萧瑟中,他大步踏上路肩,朝前走。
街边的窄门竟不是入口。
傅予沉绕过楼体,走到楼后,昏暗中,那里隐藏着一道短短的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两边的铁扶手上画着色彩夸张的涂鸦。
楼梯只有不到十阶,推开门,里面立刻灌出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舞池里人很多,摩肩接踵。
两旁有不少人提高了音量跟傅予沉打招呼,傅予沉懒散地抬手挥了挥指算是回应。
他回头看沈止初。
她眉头微蹙,显然不习惯这样的场合。
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冷冷地看他。
傅予沉心里笑了声。
绕过舞池,上了楼梯来到三楼,环境陡然静了下来。
厚重的地毯吸纳了所有声响。
包厢早已开好了,似是傅予沉惯常用的那间。
侍应生立在门口,看到他身后竟跟着人,心下有些意外,但职业素养让他收回视线,略一鞠躬,“傅少爷,还是按往常一样么?”
“不,再加几道菜,”傅予沉率先进了包厢,“菜单给这位小姐看看。”
侍应生立刻从围裙前兜里掏出pad,调出菜单,恭恭敬敬递到沈止初面前,“您请看看,如果不知道吃什么,我可以为您推荐几道招牌。”
包厢内是繁复华丽的装修风格,灯光略昏暗,整体感觉像是一个洞穴。
温暖,有安全感。
包厢有三个明显的功能区划分:用餐区、棋牌区、休憩区。
用餐区有扇窗,窗外就是长街。
休憩区在另一头,有一张很宽大的沙发,这里的窗对着安静的后巷。
傅予沉曾无数次在这张沙发上过夜。
餐食是土耳其菜,沈止初点了侍应生推荐的招牌烤肉和塔饼,外加一份鹰嘴土豆泥,还点了招牌的自制酸奶和蛋糕。
傅予沉亲自点了餐桌上的蜡烛,随后懒懒地靠着椅背,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爱吃甜食?”
沈止初依旧没搭理,把pad还给侍应生,说,“谢谢。”
侍应生第一次见傅予沉吃瘪,忙更深地垂了脑袋,默默转身离开。
沈止初摘了帽子围巾,脱掉大衣,统统挂在门口的衣架子上。
她将衬衫扣子全部解开,傅予沉这才知道,她里面的长裙不是半身的,而是吊带的款式。
她此时身穿着宽松的棉布吊带长裙和棉布长衬衫,搭配一双平跟的长靴,整个人像是从文艺电影中走出来的女主角。
长直发垂在肩头,神色冷淡。
傅予沉看着她在对面坐下,看了半晌,才玩弄着打火机,说,“怎么不问问盛安什么时候到?”
沈止初一愣,心中划过不好的预感。
傅予沉笑着,“他不会来了。今天,就我俩,吃顿饭。”
他给了盛安错误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