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呵,谁派你来的?”
凤冠霞帔,红帐春宵。
昏黄闪烁的烛光中,纪青菱喘.息着睁开眼,面前是一个陌生的英俊男人,五官凌厉,俊美无双,长而及腰的发铺陈在枕边,像一朵绽放的莲花。
他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喜袍,衬得皮肤苍白无血,嘴唇略显干涩,让人无端想象沾湿后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若是平常,纪青菱或许会调笑几句,此刻她只是默默无语,低垂下眼眸——自己身上也是同款红色长袍。
更奇怪的是,她的一只脚正踩在男人胸口。
这是哪,他是谁,发生了什么?
纪青菱有点懵,没有回答男人的话,环顾四周,古风古色的房子,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红色的装饰,对面的窗户和墙璧上,甚至贴着两张囍字。
怎么看,都有点类似古人成亲的婚房。
心脏忍不住狂跳,下一秒,她听到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男人再次开口,语气狠戾:
“纪青菱,说出你的主子是谁,否则我定让你死无全尸!”
纪青菱:“……”
等等,她是不是误入什么精神病院了,还有这台词怎么这么熟悉?!
窗外大雨滂沱,时有雷光闪动,纪青菱突然感觉双腿发软,纤细白嫩的双手背在身后,正偷握着一把匕首。
不,准确的说,是“原身”偷握的匕首。
因为就在男人开口前一秒,她脑海中突然多出一部分属于别人的记忆。
这些记忆和曾经看过的一本书中,某个下场凄惨的女配一模一样。
书是甜宠文,全文都在讲身为庶女的女主如何被男主宠爱,纪青菱穿越的身份是女主的嫡姐,一个恋爱脑女配,为了爱慕的男主,甘愿代替庶妹嫁给反派奸臣冲喜,并听从男主的要求刺杀奸臣,最后却死于奸臣手下。
纪青菱记得,女配死的时间就是在成亲当晚,因为行动败落,被奸臣用袖箭刺穿喉咙。
如今,疑似奸臣的男人正被自己踩在脚下,像条案板上的鱼般任人宰割。
书中说:「反派沈千濯被仇家暗算,身中剧毒,手不能握,腿不能行」
纪青菱却开始颤抖了,她刚才分明看见,那袖子底下有亮光一闪而过。
而女配原本的下场,就是被“手不能握”沈千濯给刺死的!
想到这,纪青菱有点儿想哭,平白无故穿书便罢了,为什么给她的是地狱式开局啊!
“怎么,不愿意?”见纪青菱摇头,躺在床上的沈千濯勾起一个可怕的笑容。作为书中最大的反派,男人五官精致,容貌俊朗,此刻除了起伏的胸膛,他身体的其他地方都不能动,这是毒性发作的表现,但纪青菱知道,沈千濯已经获得了右手的掌握权,只要她敢动,死的便是她。
如果在这里死掉,能回去现实世界吗?
纪青菱不敢赌,她在现实中虽然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主播,但生活有滋有味,父母身体康健,家里还养着一只可爱的哈士奇……灵魂突然穿越,也不知道身体是什么情况,万一成为植物人,狗还有狗粮吃,就是父母不知要多么担心……
哎,算了,她摇摇头,将愁绪摇散,当务之急还是先保护自己的小命,再思考回家的事情。
纪青菱整理好思绪,朝沈千濯露出一个装傻的笑容——原身平日里向来孤傲,此刻露出这般表情,虽蠢了点,却多出点儿人气:“沈…夫君在说些什么,人家听不懂呢~”
红唇轻启,语气娇柔,忽略那只踩人的脚和藏在身后的匕首,或许更有说服力。
纪青菱自己也注意到了,掩耳盗铃得将脚收回,喜袍宽大蓬松,使她险些绊倒。
见状,沈千濯厌恶地皱眉,他的身体愈发羸弱,半天的时间,除了右手,其他地方依然无力。
不过一个右手就足够了。
衣物遮挡下,沈千濯悄无声息扣住袖箭的按钮。
余光中注意到这一切的纪青菱顿时头皮发麻,电光火石间,她灵光一闪,忽然又将脚放了回去。
玉足不染纤尘,洁白似霜,指盖圆润可爱,上面涂着凤仙花的汁水,粉粉嫩嫩。只见它如同灵动的鱼儿挑开沈千濯衣领,钻进其中,轻轻点在男人的胸膛上。
隔着一层单薄的亵衣,两人体温相触,脚尖就势暧昧地画圈圈。
“那个,”纪青菱紧张地快吐了,但为了活命,还是硬着头皮问:“春宵苦短,夫君要亲一下吗?”
沈千濯:“……”
空气倏然寂静。
屋外的雨不知何时变的小起来,淅沥沙啦,从窗户缝里钻进来泥土清香。
纪青菱红着脸眼神躲闪,如果有地洞,她绝对会立刻钻进去,这辈子都没有如此丢脸过。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做什么奸臣也会怀疑她,倒不如咬定自己只是想完成冲喜的“任务”。
果不其然,沈千濯停住了袖中动作。
他似乎有些震惊,一双星目盯着面前的女人,隐隐不屑。
觉得直接杀人不尽兴,准备换种更阴险的招数?
男人嘴角扬起一抹冷嘲。
他做好在她动手前一秒按下袖箭的准备,谁知接下来女人做的事情打了个他措手不及,只见纪青菱红着脸.骑.到他的腰间,娇羞道:“虽然不知道夫君为何误会,但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
一边说着一边闭上眼低头。
沈千濯瞳孔微缩,猛地避开。
吻落到了脸颊上,像面团似的柔软,与此同时耳边响起女人遗憾的轻叹声:“哎呀,亲歪了。”
瞬间,沈千濯脸色变得铁青。
右胳膊被女人死死抱住,动弹不得,他咬牙切齿道:“纪青菱,你想耍什么花招!”
可纪青菱分明察觉到沈千濯身体的紧绷,明明之前都不害怕,现在反而紧张起来。哦,她记起来了,书中这位反派奸臣至死身边都没有女人,联想中毒一事,不难猜想,怕是身体被毒药摧毁,那方面的功能不行了。
纪青菱属于典型的欺软怕硬,得知沈千濯有心无力,右胳膊又被自己制止住,恐惧稍微减轻。
甚至为了演的真实点,她故意贴在男人身上:“娘说我是嫁过来给夫君冲喜的,冲喜需要脱掉衣裳,夫君放心,虽然你不能动,但我可以替你脱!”
然后就开始扒拉沈千濯的喜袍,当然用的是另外一只手。
女人看起来瘦到像纸,动作却不知轻重,且举止孟浪粗鄙,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反倒像青楼中的女子。
眼见衣裳要被褪去,沈千濯终于忍无可忍,大喊:“遗风!”
话音刚落,房梁上便“飞”下一黑影,纪青菱感觉后脖颈被人扼住,一转眼,整个人滚到了地上。
“嘶——”
屁股摔了个敦实,疼得她倒吸气,转而怒瞪罪魁祸首。
不知何时,床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纪青菱听到沈千濯叫他“遗风”。
她想了想才记起这人是谁。沈千濯养的一名死侍,后期沈千濯被男主围困,正是遗风一人挡下十几人,用性命换取了主子的逃脱。
纪青菱看书的时候觉得他傻,现在更是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
从遗风出现的时机来看,他一直躲在房梁上——呸!果然是反派,连洞房花烛都需要侍卫近身保护。
“大人。”遗风对纪青菱的杀人目光视若无睹,他将衣衫大开的沈千濯半扶起,像往常一般说,“属下去将她处置掉。”
纪青菱:?
喂!不要以为蒙住嘴我就听不到!
她怒瞪黑衣侍卫,椎心泣血的倒打一耙,“你这奴才怎么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今晚是我和夫君大喜的日子,耽误了良辰,若夫君病情加重,谁能担待得起!”
黑衣侍卫言简意赅:“你是细作,冲喜没用。”
虽不知道她是如何骗过其他人,但想来拥有“贵命”的纪家小姐已经遭遇意外。
纪青菱当然不承认,那是原身想做的事情,不是她:“证据呢?没有证据就是污蔑!”
黑衣侍卫看了一眼沈千濯,见男人未阻止,便继续道:“我听到你用脚踢大人。”
他虽藏于暗处,但并未看不该看的东西,一切仅仅凭借耳力,且大人说过,只要不叫他,他就不用出现。
就这?闻言,纪青菱悄悄松了口气,还好匕首的事情没有发现,否则都不知道怎么解释:“那不叫踢…”眼珠子转了转,故意道,“哎,看你这个样子,还没有成亲吧?”
黑衣侍卫不说话了,纪青菱便知道自己猜对,书中反派奸臣不仅自己不近女色,身边的手下同样如此,简直就是一个和尚庙,“这话不应该让我一娇弱女子来说,但既然你误会……咳,其实那不是踢,而是夫妻间的情趣。”
皇天后土,观音娘娘,原谅信女为了保命说善意的谎言。她半低下头,耳尖因为撒谎微微泛红。
落到其他人眼中,则是女子的娇羞,遗风一怔,目光移到大人.裸.露.的胸口。
“咳咳……”
沈千濯本来在看女人狼狈,陡然察觉到遗风的视线,气得捂着帕子咳嗽起来,纪青菱眸光微闪,上前:“夫君不要为了一个奴才生气,把他撵出去就是了。”
“咳,滚!”沈千濯避开胳膊,眼底的厌恶有如实质,“把她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能放出来!”
遗风:“……是。”
“唉唉唉,夫君,夫君我们还没有洞房呢,我娘说要洞房才能冲喜,冲喜后夫君的身体才会好……”
遗风带走了卖力表演的纪青菱,吵闹的声音远去,沈千濯揉了揉额角,身心疲惫地倚在床边。
太医说的没错,解不了毒,他的身子会越来越差。
突然,他怔住了,目光缓慢落到自己抬起的胳膊上,刚才他好像用的是左手……
另一边,纪青菱被拎到其他院子,借着外面电闪雷鸣,隐约看出院中有一种满荷花的池塘。
她被锁在屋中,透过门缝确定遗风已经离开,自己暂时没有了生命危险,这才摸索着爬到床上。
她太累了,从穿越过来到逃脱奸臣的虎口,短短半个时辰仿佛过去几年,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如今夜雨一淋,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可惜条件不允许沐浴,只能脱掉外面的湿衣,囫囵躺下。帷幔低垂,被子软糯温和,甚至还有皂角的香味。
即便心中惶恐不安,在这样的环境选依然挡不住困倦,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雨过天晴,窗外阳光大亮,院子有人走动。
居然没有睡回去。
纪青菱有点儿失望,起床拍了拍门,房门还锁着,外面的人大概被叮嘱过,根本不理会她。
闲来无事,在房间里四处溜达,纪青菱找到一面铜镜。透过镜子她看到了原身的长相——琼鼻瑶唇,内敛端庄,一副姣好的容颜,除了气质,竟和自己竟是有七八分相像。
这让她怀疑,写书的作者不会认识她吧?
随即摇摇头,将这个不可能的可能性摇走。原身虽然嫁过来冲喜,但她的身份其实是一个五品官员的嫡女,出于这点,哪怕沈千濯对她有所怀疑,也暂时不能取她性命。
不过,这不代表自己现在很安全,反派之所以是反派,就是因为他们心狠手辣,不干人事,只要在沈府一天,纪青菱的性命就悬挂在刀尖。
丫鬟在打扫院子,因为没有人,说起话来无所顾忌,纪青菱趴在门上,听到她们在谈论沈千濯。
“今早早膳,爷夹了十三口。”
“这么多!太医不是说爷的身体已经被毒毁坏,活不过半年?!”
“嘘!小点声!你不想活了嘛!”丫鬟惊叫,后者也吓出一身冷汗,连连道歉。
房间里,纪青菱听的咋舌,看来不是自己一个人害怕沈千濯。
她继续听,前一个丫鬟道:“别不信,是爷身边的秀姐姐亲口和我说的。看来这冲喜还是有用的,可能那位的八字真的贵重,一冲就把爷身上的邪气给冲散了。”
“啊…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被关起来?”
“这……”她一个打扫丫鬟,哪里知道主子房内之事?好半天,才憋出一个看似可能的理由:“估计是她长的丑吧。”
纪青菱:“……”
你一个胸都没有的丫头片子,说谁丑呢?
纪青菱气得眼睛都瞪大了,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另外一件事情——冲喜有用?
也就是说,那奸臣昨晚被她踩了几脚后,居然转危为安,食量大增!
纪青菱愣了愣,可她分明记得,新婚之夜,书中的沈千濯虽然击毙原身,但也因争斗元气大伤,若不是遇到来京的神医,恐怕会提前死亡。
如今神医还未到京城,他怎么就突然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