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儿是拿林娇娇当自己的亲妹子,自然也不会跟她客气,点头道:“成,正好家里的暖瓶让你二哥给碰打了,皮子磕了个大坑连换胆都换不了,还寻思月底发工资的时候拿着工业票去买两个呢,这次是省事儿了。”
工业卷是根据工资配发的,一般是十块钱给一张工业卷,买工业品或铁器的时候,必须匹配相应的工业卷才能购买。
比如暖瓶,整个暖瓶,一个需要两张工业卷,要是单买暖瓶胆或者买那种藤条做个简单套的暖瓶,一张工业卷就够了。
林娇娇一边儿给王翠儿拿东西,一边儿奇怪的问道:“你跟我二哥这个月的工业券都用了?怎么没去我那取呢?”
王翠儿道:“这不是月初的时候,我们科室的一个大姐儿子结婚,几乎把我们科室的工业卷都给借过去了,你二哥的工业卷也被借过去了。”
“那会儿也没想买啥,谁知道前几天你二哥晚上出去跟人喝酒,有点儿喝多了,没拿稳直接把暖瓶给摔碎了,好在没伤到他自己。”
林娇娇一听,大概猜出来是怎么回事儿,应该还是为了她扳道孙家才出去跟人喝酒走关系的,心里暖呼呼的,又有些愧疚。
王翠儿说完之后,一看天色,赶紧又道:“那啥,你侄儿他们还让人家看着呢,今儿早上走的急,忘给他们拿奶瓶子了,不跟你唠了,我先走了。”说完就拎着暖瓶往家跑。
这时候只有大城市的厂子才会开设附属幼儿园,像他们这样的县城是没有的,但很多家里实在脱不开手的,就会带着孩子去上班,但先提条件不是像车间那样的地方。
像林忠仁那样,随时有手术的科室,是不会带着孩子去的,只有像王翠儿这样,在后勤工作的,平时没啥大事儿,也没啥危险的地方,左右大家闲着也是大毛衣或者聊八卦,带孩子过去也没事儿。
林娇娇将自己的东西归弄好之后,去收发室给看门的大爷放了几颗硬糖表示感谢之后,就牵着牛车去了一边儿阴凉处等着。
先到的是那六位需要劳动改造的人,当林娇娇看到其中一个满脸正气的五十多岁男人的时候,差点儿绷不住面部表情。
在男人的示意下,林娇娇起身跟押送他们来的几个男人互相握手之后,去委员会交接了手续。
领头的男人道:“这些都是来改造的,你们村一定要好好监督,帮他们好好改造。”
答应一声后,林娇娇不耐烦的说道:“都这个岁数了,能干动啥活,还没有补贴,都得我们村给出口粮。”然后没好气儿的对六个老人道:“行了,去牛车那边儿等着吧,我这儿还得等知青呢。”
一般的村子都是不愿意要知青的,更不愿意接收这些改造人员,像这样六个改造人员都送一个村子的,明显是村长得罪了村支书然后被整了,所以林娇娇这样满脸不高兴是可以理解的。
押送他们来的男人们非常满意林娇娇的态度,又看了看时间,估摸着回去市里的时间,也就直接开车离开了。
等人走了之后,林娇娇回到牛车旁边儿,对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小声问道:“秦叔,这是怎么回事儿?”
秦叔低着脑袋,好像接受训斥的样子,同样小声的回道:“先别问了,等没人的时候再说。”
林娇娇点点头,然后大声道:“老实的在这儿呆着吧,我出去一下。”说完,她赶紧拎着个暖瓶朝国营饭店跑去,快到国营饭店的时候,趁着没人又从空间拿出一个布袋子。
林忠仁没少带她去国营饭店吃饭,服务员是认识她的,听说她要二十个大馒头跟二十个包子,也没像呵斥其他人那样,直接收了钱票就给她装好。
林娇娇又拜托服务员给自己打了一暖瓶温开水,然后她就拎着这些东西回到牛车跟前儿,满脸不耐烦的说道:“这回去得走一个来小时呢,你们这样,可别走到半道就坚持不住了。”
将手里的兜子扔向秦叔,然后道:“你们赶紧蹲在这儿吃点儿东西,可别一会儿再拖后腿了。”
林娇娇本来就是因为怕麻烦选择的地方离其他人远,当然,别人也是因为知道是她,不愿意挨着她,所以他们的牛车这边儿很空旷。
牛车跟后面的大树正好形成了视觉盲区,不特意过来看根本看不清这边儿,秦叔余光扫了一通,立马知道这里的情况,赶紧示意另外几个老伙计蹲下,在牛车后面一人分了一个包子一个馒头。
就这么馒头就着包子,一个个吃的狼吞虎咽的,显然他们应该是饿了很久了,林娇娇不动声色的把装了温水的暖瓶递过去,让他们用暖瓶盖儿装水喝。
六个人里,可能就秦叔是最年轻的,剩下的五个老人头发都已经开始花白,还被剃掉了一半,脸上和身上露出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的,看得人不落忍。
有一个看着不比家里老太太年轻的老太太,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剩下的人也跟着红了眼睛,老太太身边的老爷子压低声音道:“别哭,别给娃娃惹事儿。”
老太太赶紧用自己破烂的衣袖擦了擦眼睛,然后带着歉意的对林娇娇笑了一下。
林娇娇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心里却难受的紧,这些被教育的老人,大多都是为国付出良多的好人,他们什么也没做错,却要遭受这样不公的待遇,实在让人心寒。
几人饿了很长时间了,并不敢一次吃太多,一人吃了一个馒头一个包子之后,就将布袋系好,然后小心的连同暖瓶一起送回了车里。
吃饱了,六个老人就坐在大树底下,靠着大树打起了盹儿,林娇娇就坐在牛车上帮着放风。
林娇娇不知道的是,从她跟林翠儿在牛车处说话的时候开始,她的一举一动就被不远处,鸡冠山接去他们村知青的牛车里的万长青全都看在了眼里。
从打那次林娇娇将马来娣踹倒开始,万长青就注意到了这个他从没拥有过的张扬肆意的女孩儿,就像一个小太阳一样,似乎浑身拥有用不完的活力。
与他听到的关于她的传言完全不一样,她或许拥有力量,但她不会欺凌弱小,拥有一定的正义感却又不会乱发好心,聪慧知进退,是一个完美的女孩儿。
只可惜,自己这副身体,根本没有资格去肖想她,所以,万长青也从来没想过去打扰她,让她困扰。
今天能遇到她纯属巧合,这几天下雨,天气潮湿降温,让他的呼吸有些困难,本来他觉得没什么事儿的,哪知道还是一个不小心晕倒了。
家人连夜给他送到了医院,其实问题不大,早上的时候大夫就让回家好好养着就行了,正好听说村里牛车今天来接知青,于是出了医院就找到自己村里的牛车,在上面等着了。
从市里到白河县的客车半路开锅了,等车子到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多了,所有等着接知青的人都很不耐烦,却又没办法,所以在看到拖拖拉拉,满脸不情不愿的知青的时候,大家都怒了。
林娇娇他们村因为接收了劳改人员,所以安排的八个知青里有五个是男知青,但看着其中两个梳着三七分,穿着的确良白衬衫,黑皮鞋,明显是公子哥的男人。
还有一个穿着布拉吉,红皮鞋,手里就拎着个不大的小皮箱,身后跟着同样穿的不错,对这个女生满脸讨好却对另外一个高个强壮的女生带搭不惜理的女生,林娇娇觉得,大队长叔可能要哭。
林娇娇可不管他们是什么表情,按照手里的单子点名确定都到齐了之后,直接冷着脸道:“你们把行礼放在牛车上,在后面跟着走。”
拎着小皮箱的女生尖叫道:“什么?这么脏的牛车放我们的行礼?弄脏了,你们村赔得起吗?”根据之前的点名,她应该是叫乔琳娜。
林娇娇冷冷的道:“怕脏自己拎着,惯的你!”
那个两面脸的女生陈蕾也嚷道:“为什么不让我们坐车?我们大老远的,光火车就做了三天三夜,你们不派拖拉机来接我们就算了,牛车竟然也不给坐?”
这些话让所有的知青都赞同的点点头,就算那个娇小姐乔琳娜也坐火车坐的很疲惫,一想得走那么远,自然都不乐意。
林娇娇依旧面无表情的冷冷的说道:“拉你们的行礼就够沉的了,再让你们上来,把牛累坏了你们陪吗?”
其中一个梳着三七分,戴眼镜的叫金卓的男生,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之后不满的道:“这位女同志,你这样是不对的,怎么能为了不让牛受累,就让人走路呢?”
另外一个同样梳三七分,长得很受现在小姑娘追捧的正派书生脸的范书航,自认帅气的甩了一下头发道:“同志,你得分得清是牛重要还是人重要啊。”
林娇娇往后躲了一下之后道:“当然是牛重要,牛能顶十个劳动力还绰绰有余,你这样的,能顶二十个,你说谁重要?”
“还有,你要甩头,离我远点儿,别甩我身上油,不好洗。”
经过他们身边儿的其他村的人,还有站着的其他几个知青,都听到林娇娇的话,逗得大家直憋笑,而被噎了的两个三七分却脸色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