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恬，你了解我吗？”苏芒转过头，很不高兴地问。
她没有收敛丝毫情绪，坦坦荡荡地显露出来给人看。
无比自然地耍性子。
冯恬一时有些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所以苏芒之前只是在生她的气？她最近哪里做得不好了吗？
也不像啊……
苏芒当时确确实实就是令她感到十分陌生，简直就像是顶着同一张脸的另一个人一样。
但如果是昨天那个苏芒，冯恬完全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冯恬：“苏芒你在说什么啊？我当然了解你呀，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冯恬脱口而出：“单纯善良，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啊。”
“我平时对你好吗？”
“好啊。”
“好到什么地步？”
“一直保护我，有什么危险都会——”
冯恬止住声，突然明白苏芒的意思了。
苏芒让她自己解答自己提出的问题。
“我进城读书的机会很宝贵，我要考上最好的学校，然后回报我的家乡。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必须活下去，遇到问题就必须解决问题——哭泣和恐惧都是没用的，这是我从小就学会的道理。因为在我们那里，会哭的孩子不但得不到糖，反而会被骂、挨打、饿肚子……冯恬，这些你体会过吗？你明白吗？”苏芒有些无力地垂下手臂，声音越来越轻，隐隐含着抽泣。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理所当然早慧，比其他人更能担事。
成绩优异的孩子不一定绝顶聪明，但至少擅长学习新知与总结归纳。
重视亲情、友情，具有责任感，胆识过人。
祁阳眼底暗光一晃而过。
这是个很适合外勤组的人才，也容易拿捏，只要把她的朋友……
另外那个女孩可以放到后勤去。
祁阳立即朝左侧瞥去，和黎露对视一眼。
二人不动声色地达成一致。
——苏芒和冯恬都没问题。
“……苏芒你也别太难过。”黎露握住少女瘦弱的肩膀，安慰道，“等和总部取得联系后，我们会立刻把你的事情报告上去，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妹妹你呢？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冯恬，恬静的恬。”苏芒止住抽泣，帮冯恬回答。
冯恬内心的疑虑彻底打消，这还是那个她认识的苏芒，只是可能受了些刺激，在和她赌气。
还好还好，这样她就不用考虑该怎么让苏芒封口了。
现在她和宋秦刚开了个好头——她被宋秦英雄救美的行为感动，对他过往的举动有些许改观。
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露馅，那她之前对宋秦的那些冷脸就站不住脚，肯定会被宋秦怀疑别有用心。
宋秦这种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孩子，对这方面大多极其厌恶，很可能把她单独撇下，那宋秦以后获得的荣誉就完全与她无关了——见识过他矫健的身姿，冯恬更加坚定自己的看法。
“你们的那位同学呢？”
被忽视已久的宋秦心情不佳，苏芒从始至终没有给他半分目光，这让他心生薄怒，语气也就不太好：“宋秦。”
黎露被下脸色，自然懒得继续问下去，左右这个年纪的男生情绪变化都不小，队长说他身体素质不错就行。其他的之后丢给审核组吧，别来糟她的心了。
话题就此终结，苏芒向黎露表达感谢后重新低下头，等待脱身的机会。
……
因为现在不会有实时路况报告，卡车每过几个拐角可能就需要回退，转向另一个能够通行的街道。苏芒发现他们的前进方向是有针对性的，即使是弯弯绕绕，也是从北向南，往中心开而不是在边缘打转。
过了一段时间，卡车减缓速度，祁阳从车上跳下，握着枪迅疾地窜入大楼。
卡车没再提速，维持慢速继续向前。
苏芒又听到几声枪响。
她把听到的枪响分为两种，一种应该来自祁阳手里那把，另一种——黎露腰间别着枪套，但是她之前也在车上，所以一定来自前座：驾驶，或是副驾驶。
苏芒不会听声辨枪，无法判断每种声音来自的枪种和具体型号。
之前玩游戏她从没刻意留心枪声有什么不一样，现在却不由自主地注意这些声音的差别。
不过她目前只能把这些信息都记录下来，也许以后会派上用场。
祁阳不久后回到车里，和之前一样把信息报给黎露，这次没提人。不知道是没有活人，还是没有他们需要的活人。
这样的行动重复很多次，太阳从东走到西，暮色晕沉，泛开一望无际的红。
冯恬中途都小小地睡了会儿，又被黎露叫醒分掉简单的午饭。
两块压缩饼干，一块手心大的面包，一罐旺旺牛奶。
就是一人份的所有了。
直到遇见一辆同样没有插红色旗帜的卡车，黎露才站起来，叫他们一起下车。
冯恬小声问：“黎露姐，这是要干什么啊？”
“和另一支救援队碰个头。”黎露说，“注意左右，你们待会走我们中间，免得遇到突发状况。”
三人都见过二次异化的丧尸，黎露就没有对突发状况做详细解释。
前面的两个男人下车后，副驾驶那位站在靠内侧的位置，挨着苏芒。驾驶位的站在外侧。
宋秦站最中间，冯恬在他左手边，靠近祁阳，黎露出人意料地站在外侧。
——这可能意味着黎露的突击实力胜过祁阳，也可能仅仅由于祁阳从上午到下午太过忙碌，现在换人让他休息休息。
苏芒把视线放到远处，尽可能确保自己的目光扫过每个角落，熟悉附近的地形，便于抓住机会逃跑。
这群人都有枪，一个不小心她就得吃子弹。
就算不死，现在上哪儿去找人取弹，还为她包扎？
这种伤口苏芒自己可不敢说能处理得好，带伤逃离也很难说会不会吸引附近的丧尸，那她的生存率还得下降。
她必须毫发无损、全须全尾地脱身。
这地段看上去属于商业区，夜里绚烂夺目的霓虹灯悉数暗淡，无数商业大楼门大咧咧敞开着，与以往门庭若市、熙来攘往的景象不同。
现在只能说是门可罗雀、寂若无人。
但……
苏芒收回散落的目光，看向正前方。
商业区的这些商场高楼，显著的特点之一，就是门多。
她只要能无伤进入楼内，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苏芒左手拽了拽背带，跟着他们走过空旷的马路，在正中心和对面的一行人先后停步。
对面比他们走得更快，有些迫不及待。
他们一共九人，而救援队成员只有三名，竟然有六位都是搜救对象。
苏芒在其中看见一个站在最边缘的小男孩，他低着头，神情冷漠，是被人推着走过来的，瞬间让她想到那个抛弃亲爷爷的不孝孙子。
但无从求证，她晃眼而过，也不曾多看。
另外五人，三男两女，女孩都极沉静，气质压过容貌。男孩们很高，苏芒目测没一个低于一米八。
他们同时也在观察苏芒等人，略过苏芒时眼中不免闪过惊艳之色，多停留了几秒。
苏芒一视同仁，只尽可能记住他们的相貌。
“黎露姐，你们可快分走几个吧！我们真怕忙不过来出事儿。”对面救援队的一人说。
黎露点点头，伸手指了三个男生。那人脸色骤然转阴，又很快被强行压抑下去，声音沉到底：“行吧，那我和他们说几句话。”
黎露得了便宜，没有再得寸进尺。
她知道男人是去嘱咐他们“吃水不忘挖井人”，暗示回头到基地填写信息时可别说错名字。
即使他们同属于一支队伍，彼此之间也是有内部竞争和淘汰指标的。
咕噜噜……
咕噜噜……
又听见了。
那种声音。
苏芒稍稍扭头。
它们来了。
不只一只，不只一个方向。
苏芒五指重新张开又合拢，紧紧握住网球拍。
她的左手向后，悄无声息地钻进小口袋里。
“三级警报！”祁阳厉声说，音量只供附近众人听见。
“立即戒备，后撤回车上！”苏芒这边，主驾驶的男人迅速下令。
对面也没落后太久。
苏芒等待已久的时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