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许二叔和许三叔一家子,除了许小花,全都蹲在她家院子外头。

宁锦欣吓了一跳,赶紧去把那院门的门打开,招呼人进来。

“先进屋子来坐吧,外头冷呢。”宁家就两个屋子,宁四郎住的那间白天也做堂屋。

许二婶转头吩咐儿子媳妇:“你们先把东西弄好再进来。”

许力应了一声,走出门去把两大捆柴给担了进来,许康捧着一篮子青菜,许家两媳妇拿着扫帚就开始在院子里头打扫。

宁锦欣刚想阻拦就被许二婶拉进了屋。

“你就让他们做去,不做些什么他们心里不舒服,你叔心里也不舒服。”许二婶说。

昨日夜里,许力把带回来的钱放在桌上,一家人就傻了眼。

分下来的钱,有十两是银子,剩下的都是铜钱。

十文一枚的铜钱被众人数了又数,那十两银子更倒霉,被许家所有人都咬过一口,满是牙印儿。

一家人激动过后,就想着要怎么报答宁家。

说到底,宁家的根不在这儿,人家有这赚钱的道儿,大可以多卖几趟山药,还了村里的钱,然后举家搬回老家寻个地方发大财。

当初许力和许大牛能娶上媳妇也是多得宁夫人,后来这一两年他们虽然是帮回了宁家,但也不过是借过两百文,隔几天送几个地瓜,闲时送两块饼而已。

人家现在可是带着他们赚了十几两银子。

他们一年种地下来,交了田赋和口赋,剩下的粮食能够温饱就已经很好了;若是农闲时能寻着几天工,赚得一二百文来,过时过节也能换口肉吃。这还是一家子健健康康不得病的情况下,要是谁个伤着病着了,多了一笔买药钱,家里少不免要挨饿。

分家到现在,这么些年过去了,两家人加起来的余钱也不过七八两银子。

而现在,不过是劳作那么十几日,十几两银子就热乎乎的躺在掌心之中。

许二叔是个实诚人,当初说要合作的时候知道能赚钱,可没想到会赚这么多,思虑了半天觉得就不能占这样一个便宜,说就留下工钱和成本,其他全数给宁家送回去。

其他人听了心中不舍,却都没有反对,唯独大牛媳妇噌的一下站起来了:“不能还。”

“你快坐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许大牛把她媳妇给按了下来。

大牛媳妇也怕丈夫,可也着实是不愿意这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没了,于是扭扭捏捏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能不能不还这么多?我这两月身子都不太爽利,想留几个钱瞧瞧郎中。”

“你咋身子不爽利了,天天睡懒觉,活儿也不好好做。”大牛哼了一声。

大牛媳妇有些委屈地说哦:“我不是故意犯懒,就是身子不爽利,日日都觉着犯困,什么事儿都提不起精神来,饭菜吃得也不香了。”

许三婶一个激灵,道:“哎哟,莫不是有喜了?”

这话儿一出,除了许大牛夫妇二人还傻楞着,个个脸上都带着了笑意。

许二婶这时开口说道:“当家的,这家里有了喜事,日后要花着的钱可多着了,我瞧着宁家找我们合作,这就是要跟我们家亲近的意思,你把钱送回去,人家会不会以为咱们不愿意?”

说罢,她偏过头去使劲给儿子打眼色。

虽不知道大牛媳妇那话是真的,还是三叔一家子不舍得钱给编出来的,但没准自家男人这实心眼不用三叔他们家还,却要自家的那份去还。

许力无奈一笑,心想五姐儿那性格,这钱就是还过去她也不会要,娘也太紧张了些。但他也开口说道:“爹,娘说得没错,日后整个村子都要赚这钱的,不过我们这是头一笔,赚得多些罢了。这人情往来本也就如此,你来我往的才显得亲近,日后他们家有甚需要我们多帮忙就是,你把这账算得这么清楚,倒是生分了。”

许二叔听着也觉得有理,当即就给安排了事。

日后宁家的柴禾他们都给包了,菜地那也要多种些,三两天就往宁家送一些去,谁个得空了路过就帮忙打桶水。

这些活儿都是天天做的事,刚才说还银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银子不用还就只是做些事情,哪个会不愿意?于是天刚亮,打柴的打柴,挑水的挑水,自家的安排好了就都送到宁家这边来了。

只是宁四郎和宁锦欣年纪小本就睡得晚些,平日早起的宁锦华,自从投河后身子骨一直不太好,这段时日睡得也晚些。许家他们一家子都知道宁家这些事,这才在外头坐着等,省得回家里一趟又走过来,也是麻烦。

并非故意吓宁锦欣的。

“日后家里头的这些粗活就让他们做。”许二婶说道。

宁锦欣想了想,也就应了,仅宁四郎提了要求,说他自个儿的里衣自个儿洗。

许力媳妇忍不住笑话了他几句,最后说好每日多打一桶水来,让他自个儿在院子里头洗,宁四郎这才点了头。

闲话没说到几句,宁锦华也起床了,知道家中来了人,忙去弄甜姜茶来。

只是人刚到灶房,就被大牛媳妇给拦下了,送回了堂屋当中。

许三婶拉着她坐下,说:“你就别忙活了,如今家中日子也好过了,仔细把身子养好才是。”

大牛媳妇也附和道:“是啊,把身子骨养好,回头寻个比那傅家更好的。”

“你这嘴儿真是,一张开就膈应人。”许三婶瞪了她一眼,可就想着她可能是有了身子的,也就没有骂,说道:“坐着就坐着,别说话了。”

大牛媳妇嘟了嘟嘴,可真不敢坐着,毕竟她昨日是情急之下胡乱编说自己不舒服的,没想到被误会是有喜,若是自己光坐不做活,待会儿让秦老爹看过后,婆母肯定要骂死她。

“我回家看看小花早饭做得怎么样。”大牛媳妇道。

宁锦华拍了拍许三婶的手,说:“婶儿别怪她,她也是为我着想,只是眼下我这年纪,又这样的名声,往后就只想守着弟妹,嫁人一事是不作想的了。”

“可不能这般想,”许二婶也帮着劝说:“等之后日子好起来了,寻个老实人也没甚难的,婆家指不定还高兴着呢。”

许三婶也跟着劝:“就是啊,那事儿错又不在你,就是有人打听村里人肯定要帮你说话的。你要是不想着大户人家,就寻那些人丁单薄的,到时搬来一起住下,你也好方便照看弟妹,莫要再说年纪不年纪的。”

宁锦欣在一旁听着,心中也在暗暗地打算着。

原本她想的是等之后有了钱,把生意做大,等接触的人多了,再给二姐挑个殷实的人家,可是她却忘了,二姐的年纪。

在宁锦欣看来,宁锦华这年纪还是个孩子,可在别人看来,就已经是大姑娘了,而且这样的家境,若是亲事一直没能定下,少不免会被人闲言闲语。

东临国的律法里,女子十三,男子十五便可成亲,若是女子二十未嫁,男子三十未娶,出来缴纳每年的口赋外,还需要缴纳孤身税。这律法宁锦欣能理解,因为医疗科技不发达,很多时候一场风寒,也能要了人命,在这个时不时会与邻国交战的时代,人口是很关键的一项。

尤其是有口赋这一项,普通人家女儿十三岁说亲,十五岁出嫁是常事,也只有那些世家大户,不愁这口赋钱,家中儿女说亲才会推后。

许二婶和许三婶这话中的意思,也是说宁家现在日子过得好了,既然不愁这口赋钱,宁锦华出嫁晚些,旁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就是日后不好找人家,寻个入赘的也不是不行,这年头家里孩子多的,次子入赘别人家,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这厢还在劝着,许小花和大牛媳妇就带着早饭过来了。

许家本就想表示感谢,昨儿个卖的猪肉今日切了一斤,一半用毛酱煮了沾饼吃,一半用来熬了肉汤。

早上许家人就吃了肉酱饼,剩下的半碗肉酱和新烙的几块饼是给宁四郎和宁锦欣的,肉汤是熬到现在才拿过来,专门给宁锦华补身子。

宁锦华忙摆手道:“可使不得,这肉多贵啊,留着叔和婶儿补身子吧,我用不着这些。”

许三叔哈哈一笑,对宁四郎和宁锦欣说道:“你们还没跟你二姐说这趟回来赚了多少钱吧?”

“是忘了。”宁锦欣一拍脑袋,把卖饴糖的事情简单说了下,然后让宁四郎把昨日剩下的钱拿了出来,又将卖掉帕子的钱给了她。

宁锦华捧着银子,这才看清楚昨夜放进屋里头的那些冬被布匹和粮食,整个人都傻愣愣的,嘴巴张了又张,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宁锦欣将她手上的银子拿走,将肉汤放到她手中,说:“二姐,这肉汤你就趁热喝了吧,回头再给你熬,家里卖了二十斤肉呢。”

宁锦华刚还在愣神,这一听就惊了:“二十斤?这要花多少钱?”

“是花了不少,可是都已经买了,二姐你要是不吃,就浪费了。”宁锦欣说。

宁锦华又是心痛钱,可又舍不得骂宁锦欣,瞪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宁四郎实在了解宁锦华现在这种感觉,拍了拍宁锦华的肩膀:“二姐,还是趁热喝了吧,可不能浪费了。”

他也不敢说,那布袋里头装的可是粳米呢,就怕要是说了出来,二姐能惊得把手上的碗都给掉了。

这粳米,就是当年父母亲在世时,也不曾吃过的。

……

还不到晌午的时间,许村长就过来了。

许二婶她们正帮着宁锦华裁了新布缝制衣服,许二叔领着家里的男子,在院子里头削着竹片儿制凳子,宁四郎一心要奋发跟着宁锦欣重新认字。

一时间都在忙碌着,没人注意到院子外头站了个人。

许村长昨儿个瞧着满满一车子的东西,也不知道有些什么,这会儿在站外头瞧了瞧,院子里头几只母鸡被圈在一角处养着,旁边两只大兔子吃着嫩草,崭新的冬被和冬衣在日头下晒着,一阵阵吃食的香气时不时飘了出来。

听着里头欢声笑语,他不由得感慨,果真还是读书有用,要是寻常庄稼人,没了地就只能等死,哪能像宁家这样一朝翻身?

想起宁家早些时候的那些日子,两孩子每日到他家门前,低头弯腰的问好,就求一块充饥的饼子。如今再也不是别人求自己,而是自己求别人,要商量事情,还是自己堂堂一村之长,从村头走到村尾来。

真是风水轮流转,说起来,许氏一族,还真没出过读书人来,若是他现在把儿子送去读书,又是否来得及?

许村长又站了一会儿,这才咳嗽了两声,引起里头的人注意。

宁四郎前去开门:“村长来得早,饭食还没好呢。”

“你们昨夜说要商量的事多,我就想着早点过来。”许村长将手上的篮子递了过去,不太好意思地说:“家里头也没什么好东西,带了些腌菜来。”

宁锦欣笑着接了:“刚好我们家正愁着没菜吃呢,谢谢村长了,快进屋里来,这两日我们把事情敲定,冬至过后就得开始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