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秀珠慌忙将画册合上,拿绸布胡乱一裹,塞进了袖中。
她自以为动作够快,然而却被登上马车的萧景曜瞥见了。
嗯?她在藏什么?
“王爷。”
裴秀珠微微起身行了个礼。
萧景曜面不改色的嗯了一声,在坐榻上坐定,瞥见她腮染桃红,开口问道,“怎么脸红了?”
裴秀珠啊了一声,慌忙抬手摸了摸脸,“大约天气太热,妾身没事。”
语毕还拿起团扇扇了两下。
有意遮掩……
萧景曜没再说什么,只对车夫吩咐了一声,车轮便滚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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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回到肃王府,二人下了马车,却见管家领着几个小厮在一旁行礼,手里拿了些渔网水桶。
裴秀珠好奇道,“你们要去捉鱼吗?”
管家说是,“先前池塘里喂养的鱼已经养了几年,如若不捉,恐怕要将莲花,小鱼小虾等吃尽。”
养了几年的鱼?那想必是很肥的了。
裴秀珠眼睛一亮,吩咐道,“若捉上来,送几条给我。”
管家自是应是。
萧景曜见状,心间不由微动,未等问,却见她笑道,“王爷今日如若不忙,可早些来后院,妾身请你吃好吃的!”
好吃的……
正想问一句,却见她朝他福了个礼,便指挥婢女们抱起从裴家带回来的几个坛子,往后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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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秀珠回到后院换了身衣裳,没过多久,管家果然送了鱼过来,满满两大桶,有鲈鱼,鲤鱼,还有几条肥大的鲶鱼,十分新鲜。
这可是王府莲花池里养的,纯天然无饲料,绝对绿色食品,且管家还贴心的替她提前杀好,不用她动手开膛去鳞,十分省心。
如此,就可以开干了。
鲶鱼刺少,去皮剁碎成蓉,正适合打鱼丸;鲈鱼片成鱼片,先放在一旁腌制入味,裴秀珠小心打开从家打回来的其中一只坛子,取出已经腌好的酸菜与泡姜。
不错,她的宝贝,其实正是这些腌泡菜。
——从小到大,爹娘的目光都没落到过裴秀珠的身上,她童年大多数的温暖,是乳母给的。
乳母是川蜀人,有时不习惯京城饮食,便自己腌些泡菜下饭,而裴秀珠是个小馋嘴,没见过的都想尝尝,蹭了几次乳母的饭,便跟着习惯了这川蜀口味的泡菜。
后来她长大了,乳母也归了乡,她再想吃泡菜,只能照乳母教的方法自己来腌。但除过她,家中其余人并不喜欢吃,所以与其将这些宝贝放在娘家浪费,还不如带回来。
譬如今日,便是它们大显身手的好时机了。
她将酸菜切片,泡姜与葱段蒜粒下锅,煸香下鱼头鱼骨,炒香后再加入清水,酸菜炖煮,待汤熬出香味,便可下鱼片。
少倾,鱼片烫熟,连汤盛到碗中,再泼一勺滚烫的花椒油,就大功告成了。
裴秀珠再将鱼茸团成鱼丸,中间包上五花肉剁成的肉馅,以鱼汤小火煨熟,出锅前撒胡椒粉芫荽末,鲜味直直扑鼻而来。
余下的鱼皮也不会浪费,一炸一凉拌,既是两道别出心裁的开胃小菜。
天气炎热,厨房里忙活半天,已是一身汗,她回房清洗一番换了衣裳,待出来时,却见院中立着一人。
不是别人,正是萧景曜。
裴秀珠表示惊奇,“妾身还想着派人去请王爷呢。”
眼下时辰还早,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
萧景曜唔了一声,“今日稍得清闲。”
咳咳,总不能说自己闻见香味就坐不住了。
如此,便可以开吃晚饭了。
院中有风,裴秀珠叫丫鬟们将饭菜端到凉亭中,便与萧景曜开始动筷。
“这是川蜀口味的酸菜鱼,鱼是管家从莲池中捕的,酸菜是妾身自己腌的,王爷尝尝看。”
她先介绍道。
萧景曜便试着尝了一口,直觉鱼片滑嫩,酸菜酸爽开胃。
“王爷再尝尝鱼丸,内有乾坤哦!”裴秀珠狡黠眨眼。
萧景曜颔了颔首,便又舀起一个鱼丸放进口中。
一口下去,肉馅的汁水瞬间喷出,叫他不禁一愣,再嚼几下,五花肉与鱼肉的鲜香混在一起,充满了口腔。
嗯,也是不错的体验。
吃完了鱼丸,他又试着夹起一块金黄色炸鱼皮尝了尝。
咬下去的瞬间,耳朵与唇齿同时体验到了鱼皮的酥脆之感,其特有的鲜香,确实其他食材模仿不来的。
再试着尝了尝那道凉拌鱼皮,顿时又是耳目一新。
鱼皮爽脆中带着些柔韧,醋与芥末化解了腥腻,颇为相得益彰。
这样的吃法,萧景曜还是头一回体验,惊艳的同时不禁好奇,“你怎么会想到这样做?”
裴秀珠当然不能说,这是自己穿越做美食主播时在岭南某地体验的,便只道,“只要会做,鱼皮也是很美味的,要知道,这世上许多人连鱼皮都吃不上呢,浪费可耻啊。”
说着又夹了一筷鱼皮入口。
萧景曜却是微微一顿。
——没想到她养在闺阁,居然也能有次感悟,实属难得。
今晚的菜式十分开胃,不知不觉,萧景曜已经吃了一碗饭,正打算叫人添饭,却瞥见裴秀珠碗里的是粥,不由问道,“为何吃粥?”
“减肥,”
裴秀珠道,“晚上吃多主食会胖的。”
萧景曜上下瞥她一眼,好笑道,“你现在需要减肥?”
裴秀珠叹气,“居安思危嘛,妾身自小就属于好吸收易胖体质,好不容易才瘦了一些,如若不小心,很容易再胖回去的。”
萧景曜挑眉,“那还整日做好吃的。”
裴秀珠一本正经道,“人生苦短,谁知道意外与明天哪个会先来?好好吃一日三餐,是对生命最起码的尊重。再说,合自己口味的一两道菜,足胜过旁人送来的满桌佳肴,这也算是珍惜粮食不是吗?”
不得不说,此话倒颇有些道理,萧景曜闻言略作思想,吩咐福厚道,“叫膳房以后不必每日做那么多菜式。”
每回他一人用膳,却要摆上十几只碗碟,有些凉菜甜点,他动都不会动,实属浪费。
福厚应是,忙去膳房传话。
~~
吃罢晚饭,时间还早,萧景曜回到前院处理公事,裴秀珠则去了院子里消食。
待消得差不多,她回来沐浴一番,准备就寝之时,萧景曜也回来了。
——今夜乃是合卺第三夜,二人仍要同眠。
已经过了两晚,尴尬似乎已经缓解了许多,裴秀珠主动上前帮他宽了衣,上榻之后仍去了里侧入睡。
大约是消食消累了,她很快便入了梦乡。
耳边传来绵长呼吸声,萧景曜垂眼看去,见那侧影乖乖贴着墙角,不禁觉得好笑。
——现在如此,谁知道半夜会是什么样子?
然出乎意料的是,待他一觉醒来,裴秀珠仍在里侧睡着。
只是怀中紧紧抱着自己的枕头,倒是取代了前两日的他。
萧景曜,“……”
虽有些意外,但见她一脸无辜睡得香甜,他也并未打扰,只打算起身下床。
只是目光无意一转,却见床榻上有一个绸布包,绸布的一角还压在她的枕头下。
那颜色,正是昨日上车时她慌慌张张藏的那个。
他悄悄拿到了手中。
才打开绸布,顿有一副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呈现在了眼前。
男,女……
咳,咳。
再往后翻,愈发冲击。
萧景曜,“……”
饶是见多识广,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本子比之前看过的都“猛”许多。
因此,一时不免多看了几眼,咳咳。
但又很有些不解,她一个姑娘家,藏这样的画册做什么?
打算夜里自己看?
正在不解,床里侧的人儿嘴里嘟囔的一句什么,而后,翻身朝向了他。
萧景曜微顿,挪眼看去,只见她已经松了方才紧紧抱着的枕头。
如此,恰好露出了微敞的前襟,帐中光线虽不甚明亮,却能看出那里有着雪和白谐而深的曲线。
那曲线随着她呼吸而起伏,还隐约散发着香甜的气味,而她樱唇微嘟,双腮染粉,似是一只熟透的蜜富强桃,在枝头等人采撷。
方才画中的情景,只怕都不及眼前香文明艳。
萧景曜有一瞬难以挪眼。
在这样一个刚睡醒的清晨,体内旺盛的生机正蓬勃的时候,他觉得很是口干舌燥……
裴秀珠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在温泉池中玩水,不知从哪儿游来了一条金鱼,生的很是漂亮,且竟也不怕人,在她身边游来游去,同她玩闹起来。
只是玩着玩着,金鱼竟开始啄她的身体,往她怀里钻,直牵动了她的痒痒肉,惹得她咯咯直笑,直到笑着醒过来。
睁眼的瞬间,裴秀珠觉得,似有一道影子在眼前晃了一下。
然脑子尚有些混沌,她又眨了眨眼,却瞧见床帐有些飘动,并未有什么影子。
大约是自己睡糊涂了,她打了个哈欠,还想继续赖会儿床,目光无意一瞥,瞧见榻上一物。
顿时一个激灵,醒的彻底。
——那那那,不是娘给她的“小画册”吗?
她昨夜睡前怕人看见,原本用绸布包好塞进枕头底下的,现在怎么堂而皇之的露在床榻的正中?
难道……被肃王看见了?
“!!!”
思及这个可能,她立刻起身将小册子一收,撩开床帐唤人。
红豆应声进来,道,“主子醒了?”
“王爷什么时候走的?”她忙问。
“才刚出去。”红豆答。
刚出去?
裴秀珠想了想,难道刚才那个影子是肃王?
“王爷走时脸色如何?有没有说什么?”她又问道。
“脸色?”
红豆想了想,“王爷脸色没有什么不对啊,不过好像有什么急事,走的有些急。”
急事……
裴秀珠有些拿不准了,这是发现还是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