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输在我的父亲已经死去,而你的父亲却还活着。”
这个矮人之王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眉眼是那么地平静,一时之间,莱戈拉斯竟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些无理取闹了。
这矮人说的也有些道理。
难道每一个喜欢阿萝拉的人他都要一个一个警告过去吗?归根结底,他只不过是……有些担心受怕。
索林·橡木盾和其他人不一样,在他面前莱戈拉斯感到了些许的压力。
我不如他……承认自己的不足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要一个精灵承认自己不如一个矮人就更困难了,可莱戈拉斯更做不到自欺欺人。
他的父亲同样也是一位国王,莱戈拉斯在幼时也曾在瑟兰迪尔的膝下听他讲述过去的故事,讲述着当年他的祖父欧洛斐尔如何建立起一个王国,又是怎样带着他的子民们一度三迁。
可那段历史更像是一段传说,一段神话,这些都离莱戈拉斯太过遥远,就像他从未想过从父亲手中接过国王的权柄,他会成为下一任国王。
莱戈拉斯陛下?这称呼听起来一点都不动听。
可索林·橡木盾是不是同样也是如此呢?他也以为自己能一直在父亲的庇护下成长,直至有一天他的父亲瑟莱茵老去……莱戈拉斯不敢去想象,要是同样的命运降临在了自己的身上,他能做的比这个矮人更好吗?
莱戈拉斯的心底乱糟糟的,在旁人看来,这个坐在台阶上的精灵神色恍惚,正一动不动地发着呆。
直到冰凉的触感贴上了他的脸颊,莱戈拉斯才恍然回过神,这是一杯装满冰块的饮料。
阿萝拉正站在他的身后,弯着腰侧着身,她的一头黑发随意地四下垂落:“在想什么呢,这么专心?”
莱戈拉斯接过她手上的饮料:“不多和你的矮人朋友说说话吗?”
阿萝拉的手上也拿着同样的一杯,她坐在了莱戈拉斯的身侧,听到这儿她毫不犹豫地答道:“因为你一直没跟上来,我很担心你啊。”
莱戈拉斯颤了颤眼。
“是谁和你说了什么吗?”阿萝拉用手肘捅了捅莱戈拉斯,“还是你恶语相向,然后自行惭愧了?”
“……你可真了解我。”莱戈拉斯垂眼,他摸着冰冰凉凉的杯身,烦躁的内心在此刻渐渐平静了。
“那当然!要是受欺负的是你,你肯定会第一时间告状的。”阿萝拉转过脑袋,打量着莱戈拉斯的神色,“让我猜猜……是和索林吵架了然后没吵赢吗?说真的,我觉得你不必往心里去,他反正也不会怎么在意。”
“因为你已经替我道过歉了?”莱戈拉斯冷不丁地说。
“啊……这个,你也很了解我嘛。”阿萝拉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了,“毕竟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你会因此生气吗莱戈拉斯?”
“会有一点不高兴,但生气倒不至于。”莱戈拉斯如实答道,“而且也是因为我们关系更亲密,阿萝拉才会替我道歉吧?”
“是这样没错。”想到这儿阿萝拉叹了口气,她想她现在明白为什么她在说“如果莱戈拉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先替他道歉了”的时候索林的表情那么奇怪了。
他一定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说“阿萝拉,你永远都不必向我道歉”。
让别人意识到你的朋友有了更重要的朋友真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
“索林和我说,如果他的父亲没有去世,他就可以和你一起旅行,这样你最好的朋友就不会是我。”莱戈拉斯晃动着手中的杯子,杯中的冰块也随着他的动作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杯壁,“而我发现,我无从辩驳。”
阿萝拉也设想了一下这个情况。
如果真放在当年,她只能在精灵和矮人中二选一的话,这还真说不准。毕竟她和莱戈拉斯会变得这么亲密无间也是这几年的事情,在当时,她只觉得他是一个虽然本事不错但脾气不太好的朋友。
可是……
“为什么你要去纠结没有发生的可能呢?”阿萝拉有些疑惑,“他说的或许没错,可毕竟还是如果。现在我最好的朋友是你,这不就够了吗?”
“……可我能替你做的远没有他能替你做得多。”莱戈拉斯看起来更泄气了,“就算我不想承认,他也是一个成熟的国王,而我呢?我还是对密林的日常事务的处理没有一点兴趣,我不喜欢国王的权柄,也不喜欢我身上可能会降临的责任。”
阿萝拉明白了,感情莱戈拉斯是自尊心受挫了。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莱戈拉斯这一次真的非常郁闷:“……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啊抱歉抱歉,我只是想到了以前我也和你这么说过。”阿萝拉收起笑,她看着还是一脸茫然的莱戈拉斯,提醒道,“你还记得我有一次和你说,我比不上阿拉贡,我没他那么热心肠,没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
莱戈拉斯想起来了:“是我们刚出发没多久的那一次聊天,对吗?”
“对啊,你当时还说你也不是什么热心肠的精灵,所以挺喜欢我这样不管闲事的。”阿萝拉笑了起来,“这话放在你身上,也是一样的啊。”
“即使我没办法给你过多的帮助,即使很多时候你给我的关照比我能给你的更多,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啊,我们本来就是互相帮助,不是吗?”阿萝拉又一次握住了莱戈拉斯的手,“而且对我来说……一直陪在我的身边,这已经是足够多的帮助了。”
莱戈拉斯听着自己的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
他听见自己又一次地承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所以,也请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当然!我们早就说好了不是吗!”
听着阿萝拉毫不犹豫地回答,莱戈拉斯露出了微笑。
因为他知道,他在这一刻已经握住了他的全世界。
后来他们又去了很多的地方。
在偌大的中土里,他们探索世界的步伐永不停歇,更何况有时候分明是同一条路,冬天和夏天的景色也截然不同。有时候只是隔了两三里的距离,或许就会别有一番天地。
和最开始的几年不同,阿萝拉和莱戈拉斯回家的次数不再那么频繁,他们有时候会花费了很多时间扎根逗留于一个地方,为了更好地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他们身上最早从家里带出来的金币也花得差不多了,所以有时候他们也会接一些悬赏,多半都是作为保镖护送商队的货物。
每次这个时候阿萝拉都会用上她身为“小步跑”的假名,以至于她的名号都变得小有名气了起来,这还真是意外之喜了。
他们离家越来越远,和家里的往来也全靠飞禽带着书信往来,不过有时候信鸽或者画眉鸟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就比如说这一次,当他们穿过了这块盆地,一只等待他们多日的画眉鸟愤怒地拍打着翅膀,使劲地对着阿萝拉的脸上啄。
“停停停!好姑娘!我错了!”阿萝拉艰难地捂着自己的脸,“你辛苦了!现在把信给我吧!”
莱戈拉斯轻笑,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几粒果子,用精灵语轻唤:“来吧,这是你应得的报酬。”
画眉鸟立刻丢下了几封信,它扑打着自己的翅膀,乖巧地降落到了莱戈拉斯的掌心。
阿萝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莱戈拉斯垂着眉眼低着头轻轻用手指逗弄着画眉鸟,夕阳西下这个精灵的侧脸白皙得几近透明,晚霞的光芒之中他看起来温柔得那么不可思议。
“怎么了?”莱戈拉斯察觉到了阿萝拉的注视,他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是因为我太好看了,所以看呆了吗?”
阿萝拉呆呆地点头。
莱戈拉斯笑得更开心了:“那你多看两眼。”
阿萝拉觉得自己脸有点热,她匆匆低头,大声地说:“我先看看是什么信……我还急着回信呢,可不能让我们的信使等久了!”
听到自己被提及的画眉鸟抬起了头,她瞪圆的一双黑眼睛里似乎写满了鄙视,本就会说人话的画眉鸟刚要说什么,被莱戈拉斯递过来的又一枝的果子堵住了嘴。
“嘘。”金发的精灵悄悄地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莱戈拉斯看着已经在认真地看信的阿萝拉,笑眯眯地想。
反正他作为精灵,还是有充分的耐心的。
“你快来看看!”阿萝拉扬了扬手中的第一封信,“这是阿拉贡的来信!”
这封信的落款时间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
莱戈拉斯轻车熟路地跳过了信上洋洋洒洒的一大片客套话和对妹妹的关心,剩下来的篇幅阿拉贡都在火烧火燎地请阿萝拉给他出一个如何阻止阿尔温的主意。
最近中土发生了一场瘟疫,这场疾病气势汹汹地席卷了几乎整个西部,许多人因此病逝,刚铎更是首当其冲;于是阿拉贡向洛汗的国王请辞,擅长医术的他决定去刚铎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问题是在顺路前往洛丝罗瑞恩借一些常见的药材的时候,阿尔温说她也要一同前往。
这可把阿拉贡急坏了,他怎么说都没用,他说他不能让埃尔隆德失去他的爱女,他不能让精灵们失去他们的暮星,他好说歹说都说了,可这丝毫不能动摇阿尔温的决心。
阿尔温却答道:“我有权决定自己为何而死,即便这会让父亲感到伤痛。更何况,假如我真因此陨落,能够拯救更多人的生命,我甘之如饴。”
第二封信是阿尔温写的,她对这件事写的就更详细了。
她说起阿拉贡恳求她,说“请不要冒这个我可能再也不见到你的风险”的时候她差点动摇了,“如果是我恳求你,你会因此回心转意吗?”的时候更是差一点因此点头,可她最后还是坚持了自己一开始的主张。
“我想要做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情,阿萝拉。”信上的阿尔温这么写道,“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支持我吧?”
阿萝拉读到这儿,突然想到了十几年前她变小的时候阿玛菈斯看着阿尔温桌上的医书,听着她说“我也想要成为能保护别人的存在,而不是一昧地被保护。”
也许早在那个时候,阿尔温是不是就已经预见到了这样的未来呢?
阿萝拉把这些都告诉了莱戈拉斯。
“那你打算怎么回信呢,阿萝拉?”莱戈拉斯问道。
阿萝拉掏出了一张羊皮纸,她用实际行动代替了她的回答,她只写了一句话:“我很快就来见你们。”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莱戈拉斯:“我打算去帮个忙……当然,这会有风险。”
哪怕精灵的免疫力远远高于人类,但这也不代表精灵彻底没有患病的风险。
莱戈拉斯了然:“但是你知道,我会和你一起去的。”
“是的,我从未怀疑过这点。”阿萝拉点头,“我也没打算像阿拉贡那样磨破嘴皮子……我们就废话不多说,直接出发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甜死我了。
瘟疫也就是黑死病,准确来说发生在第三纪元但时间轴其实是在阿拉贡出生前的事情了,这里二改一下。
顺便见一见刚铎的丞相x
玛丽吉尔即将上线!(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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