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资料我们会尽力研究。”
陈博士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激动中又带着怅然。
他们早就想过，要是通过了“独立关卡”,地球真的脱离殖民压迫，当阿尔法星的人离开后,他们怎么在现在的环境下生存。
想过在安全区里多苟几年,休养生息，也想过,阿尔法星会不会彻底把安全区毁了。
但每天，每天都有未觉醒的十五岁孩童被送到安全区外,这种残忍让他们接受不了。
“徐然真的不能醒吗？”陈博士满怀心事地问。
明月璃摇了摇头，“他说还不到时候。他……应该有很多想做的事吧。”
例如拿到和这份外星科技一样对地球有好处的东西。
陈博士：“那请明小姐务必转告徐然,让他时刻注意阿尔法星人。最近……关卡难度提升了。”
“？”明月璃很惊讶,“怎么说？”
陈博士叹了一口气，他语气很沉重：“之前军方在徐然的帮助下闯过了第八关,但第九关的时候，他们全员都折了进去。也是自那时候起,军方发现,七、八、九三关的难度在大幅度提升。万小姐听到的那段话很有参考，我猜测,阿尔法星人估计也觉得短短五年,地球居然有人能星际移民和闯独立关卡，对于他们来说，太快了。”
明月璃瞬间了然：“但他们又不想失去宇宙直播的观赏性，所以他们只提升了七、八、九三关的难度。”
徐博士赞同道：“没错。”
“……”
明月璃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愤怒,对于阿尔法星人这种把地球当做玩具的愤怒。
同时她又悲哀地发现，弱者在弱肉强食中，永远没有话语权。
*
萧平云的事被明月璃上报了上去，徐博士那边只含糊地回了句军方那边都知道后，就没再说别的。
如此情况，明月璃若有所思，看来，萧平云还真有可能是军方派去门徒的人。
不过……她总觉得萧平云精神状态不太对。
门徒中的高层就没一个正常人，萧平云要想爬到高层，他首先就要自己先变态了。很明显，在长时间的压抑和变态之下，他内心充满了矛盾与冲突。
*
“捉迷藏！捉迷藏！大家一起来玩捉迷藏呀呀呀呀呀呀！”
明月璃刚进入第五关，耳边就是一道高亢的女童声。
“什么鬼？”
“我的耳朵？没有保护时间吗？”
“她在哪？”
“这是什么地方？”
七嘴八舌的声音在明月璃的身边出现，然而还没等明月璃看清周围不断闪现的人，她忽然浑身腾空，等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出现在了一个密闭的房间。
房间寂静，地上空无一物，只有一道日式拉门在她的面前。
“？”
什么鬼？
与此同时，一个微型跟拍摄像头出现在了明月璃身边。款式类似于当初在翡翠星系逃生真人秀赛场时选手身边的，小巧灵活，不论她有多大的动作，都会安安稳稳地给在一旁。
“第五关：捉迷藏。欢迎来到露西的玩具屋。露西今年五岁，最喜欢的游戏就是捉迷藏。然而，作为可以变化空间的帕拉星人，没人愿意和她一起玩。通关条件：抓住露西。”
“……”
这次的任务怎么说呢，陪个小娃娃玩吗？
帕拉星？翡翠星系时，第一关有个赞助商好像就是这个星球的。
高级文明星球的小孩……
啧，可不一定是乖乖的小孩。
“哗啦——”
滑门声响，明月璃同一时间跳离刚刚所在的位置。
然而还没等明月璃气息稳定，几把泛着寒光的匕首直奔她的面门。
有人偷袭。
她甚至没看清偷袭的是什么人！
明月璃内心一凛，她没有犹豫地用出了她最常用的攻击魔法。
“魔鬼厉火。”
汹涌如恶龙一般的火焰瞬间扑向了门口。
门口偷袭的人一惊，他没想到屋里的人反应那么快。
自从他来了这处什么“露西的游戏屋”，他用出其不意的开门杀已经解决了十四个闯关者了。
可能正因为赢得太轻松，他也没了一开始的警惕性。
“不！”
门口的男人想要后退，然而时间根本就来不及。
汹涌的魔鬼厉火瞬间就把他吞噬了干净。
“……”
明月璃躲过匕首，像一只蝴蝶一样轻巧又翩跹地落到地上。
她走到她一开始呆着的地方，从地上拔起一把匕首。
刀刃传来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可见，这玩意上面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要不是她躲得快，这玩意要是擦到她身上，她估摸着现在就一命呜呼了。
被魔鬼厉火烧得漆黑的人倒在地上，十几秒后，地上的人消失不见，连屋内的毒匕首也跟着消失在空中。
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以至于明月璃的所有反应都是条件反射。
她低头淡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指白皙，甚至指甲有着淡淡的粉色。
这是一双很漂亮的手。
很柔软，但这双手里也沾了不少的血。
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
不知道为什么，明月璃忽然想起了她和徐然重逢时，她和徐然说过的话。
她对他说，千万不要杀人。
不要像其他NPC那样收割闯关者的生命。
说实话，她这话说的挺圣母的，就像末世前，她看过的很多小说，漫画。
她没去想过，如果不杀人，徐然万一遇见了危险呢？
就像现在的她。
明月璃站起了身，空气中□□被烤焦的味道让她作呕，她离开了这处房间，
“啦啦啦啦啦~”轻灵的欢笑声在明月璃离开的时候欢快地响起，随后转瞬不见。一片看不见的透明烟雾充斥着整个房间和楼道。
*
“萧队，明小姐这次的副本我们进不去。”
两名在门徒卧底的军方成员觉得事情变得棘手了。在无法锁定明月璃的第一时间，他们冒险联络了他们的上级。
萧平云一直知道除了他，军方还有其他人在门徒中卧底，但具体是谁，他并不知道。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两位。
有点意外，都是门徒的老成员，但也不算意外。
军方一直有人在暗中护着明月璃。
这位可是徐然亲自开口拜托照顾的。
在以一场豪赌，从欧米茄星人，也就是宋闻手中赢得奶香果后，徐然提出的唯一的要求。
徐家除了他没有其他幸存的人了，明家除了那个小姑娘外也没人了。
他希望有人可以护住她，这样，他可以放心地在前方冲杀。
这个要求不过分，甚至很容易。
毕竟那个姑娘在第一关磨了两年，才刚刚闯过第二关。
军方想来想去，能随时盯着那个小姑娘的除了NPC，好像也没其他办法了。
毕竟积分攒起来不容易。
先是一个人花了一万积分对明月璃进行锁定，再来是第二个人对第一个人用NPC的方式锁定。
第三个人和第二个扮演NPC的人选择同一个副本打工，进而在副本中锁定那个小姑娘。
就这样，在明月璃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两个负责打工的NPC一直在暗中保护和观察。
小姑娘遇到普通危险的时候他们并不会出手，除非遇见致命的麻烦。
毕竟，也得让她有点保命手段。
其实，对于军方来说，那个小姑娘最好老老实实在第一区呆着，去闯什么关。
但谁让徐然并不同意。
没办法，只能这么拐弯抹角地派人去保护。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小姑娘闯第三关那次，负责保护小姑娘的两个卧底门徒发现，副本里居然有同行。
怪不得那个副本充满了人性的诡诈和考验。
从同行口里得知，神父从阿尔法星人那里接了个任务，说是要把那小姑娘给弄死。
后来当然是没弄死，神父还招惹到了个大煞星。
徐然从副本出来后，一直打到了门徒的现实中据点。要不是有阿尔法星人护着，估计老窝都能被徐然给挑了。
后来神父说服了阿尔法星人，他说，你瞧，这只是动了人家一下，连汗毛都没伤到，徐然都跟疯了似得，你要是真把人家小姑娘怎么样了，他不得拼命。可别小看复仇的力量啊。
除非彻底放弃地球这个试炼场。
但连本都没回，阿尔法星人怎么甘心，没办法，阿尔法星人收回了给神父下的命令，门徒也不再找那个小姑娘麻烦。
那两个卧底门徒接下来的任务就更简单了，不用担心有同行捣乱，没办法，对于他们这种扮演NPC的打工者，同行更难对付，闯关者不算事，就这么一路作为路人NPC一直护着。
直到小姑娘跳关重新闯关。
直到小姑娘在第二关重新偶遇徐然。
军方并没有因为徐然闯关失败昏迷不醒就撤掉保护，毕竟只是昏迷，这五年，这个神一样的年轻人就跟开了挂一样，军方虽然知道，不能完全指望一个人，但也不相信徐然自此就再也不会醒。
只要没死，就有希望，哪怕死了，没准还能复活呢？
可见，军方对于徐然的能力已经神话了。
一直都能很正常跟过去的两个门徒这次忽然跟不过去，那只有一个可能。
一个门徒说道：“萧队，我们怀疑那个副本只有一个boss，没有任何NPC。”
所以，他们无法锁定明月璃所在副本后进去打工。
另外一个门徒对此也是忧心忡忡：“萧队，这种副本通常难度都不小啊。”
萧平云既然能爬到有代号的位置，对于门徒中的一切了解的自然比这些没代号的普通门徒要多得多。
时间不等人，萧平云直接从商城用一万积分兑换了明月璃所在的副本坐标。
“……副本还可以进人，我去看看。如果我死亡，你们做好目标人物也死亡的准备。”
说完，萧平云就脚步匆匆去了第四区的闯关大楼。
*
“咦？鬼王大人，您不去了？”
宋闻高速奔跑的脚步连忙急刹车地停下。
别无他由，实在是他家高深莫测的鬼王大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这段时间啊，为了追各个星系的真人NPC，他们简直快跑断腿了。
徐然的眉心微皱，他忽然看向某个方向。
乌云在天空中翻涌，黑压压地一片，让人看着就有一种窒息之感。
他们现在追的是一个来自蛮荒星的海盗头子。
这个海盗头子手底下有不少黑市人脉，正好是徐然想要交易的人选。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说不上来的心悸从徐然的胸口传来。
就好像……就好像末日降临的那一天。
*
明月璃狼狈地在不同的房间穿过。
她记不清她究竟拉开了多少道门，杀了多少个人。
甚至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呼呼……”
明月璃手里紧紧地握住魔杖。
她靠在墙上，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拉门。
露西的游戏屋很奇怪。
每个房间都长的差不多，但也有细微的不同。
例如她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
布置看起来和她刚刚到这个地方第一个房间一模一样，但实际上并不是同一个房间。
地板花纹不同。
之前的是菱形格纹，现在这个是波浪条纹。
这里的空间很奇怪。
当她走在走廊随便拉开一扇门，里面的房间都不一样。
哪怕是同一扇门。
比如她现在拉开的这间，如果她没有进来，将门关上后，再次拉开，她见到的将是和上一次完全不同的房间。
太奇怪了。
每一次拉门就像被传送到了不同的房间。
明月璃看了看手腕上的智脑，“可以变换空间的帕拉星人吗……”
与此同时，紧闭的房间门再次被拉开。
“啊哈！看看我看见了什么！一个妞。还是个大美妞。”
伴随着吸口水的猥琐声音，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
男人走进了房间，顺手关上拉门，“这里没人打扰我们。嘿嘿嘿。”
黏腻的目光就如同毒蛇一样舔舐着明月璃冷淡的脸庞和因为受伤而裸露出的皮肤。
明月璃强忍着不适，她垂眸没有动。
之前魔力消耗的太多了。
她必须一击必中。
这个所谓的“露西的游戏屋”根本不给她休息的时间。
男人一开始还是谨慎地靠近，但随着他越来越进，靠在墙上的漂亮女人一直都没动，他表面看起来垂涎万分，心里实际上充满了警惕。
能闯到第五关的漂亮女人，而且在游戏屋里这么久还没被糟蹋，也没死，估计有两手。
不过嘛……就算有两手今天也得栽在他的手里。
高壮男人舔了舔嘴唇，他缓缓逼上前，就在他即将靠近明月璃一米范围内的时候，一道火光冲着他扑面而去。
高壮男人早有准备，他身形迅速地往旁边一躲。
与此同时，一道看不见的利刃割断了他的手臂。
“啊！！！”
高壮男人握住断手，恨恨地看向刚刚明月璃所在的位置。
然而那个地方空空如野，与此同时，
“哗啦！——哗啦！”
开门关门的声音先后响起。
“艹！”
高壮男人踉跄地追了过去，然而，走廊里寂静无声，无数同样的拉门以同样的间距依次排列。
高壮男人恨恨地踢了一脚拉门，关上拉门后捡起地上的断手啃了起来。
满嘴鲜血，高壮男人咯吱咯吱咬着自己的骨头，他那只断手居然渐渐长出了新手。
*
明月璃先是放了一记魔鬼厉火，在高壮男人可能躲避的两侧同一时间施了两个神锋无影。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她这三个魔咒造成的伤害，她就逃离了刚刚的房间。
跑到走廊后，她迅速拉开了最近的房间门。
运气不错，里面没人。
靠坐在墙壁，明月璃闭眼缓缓平稳着呼吸。
第几个了？
她不知道，也没去数。
她甚至现在连自己攻击的结果都不会去看了。
要么对方运气不好死了，要么就是重伤。
对于人渣，不论哪种下场都不过分。
这关究竟有多少闯关者？
每个闯关者都这么有病吗？
从一开始，明月璃就没有和其他闯关者交流的机会。
所有闯关者互相发现彼此第一时间选择的都是攻击。
以将对方弄死为目的的攻击。
“都疯了吧。”
明月璃喃喃自语，她觉得她自己可能也是疯子中的一员。
因为她现在也习惯了这种见面就来一下的战斗方式。
她杀了多少人了？
她不记得。
数量多的比她之前闯关时杀的人的总和还要多。
每杀一个人，现实中的虚拟仓中就会逝去一条生命。
无数闪着红光警报的虚拟仓在明月璃的脑中浮现。
她在第四区的闯关大楼，正在闯第五关。
她记得，有一次她刚从副本中出来，她隔壁的虚拟仓红光大冒。
一双机械手从棚顶轨道由上至下，那双机械手挖开了那个虚拟仓，把其中的那个闯关者抓了起来。
明月璃至今还记得，那个闯关者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孩。
年纪不大，他的人生其实才刚刚开始。
他等着一双眼睛，嘴里源源不断地冒着鲜血，就好像要把身体里的全部血液都从嘴里吐出来一样。
那个男孩的手虚无地伸抓着，一直到他的呼吸断绝，他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
他想要抓什么？
明月璃当时大脑一片空白。
她被叽叽喳喳的崔妖精拉离了闯关大楼，然后看着运尸车启动，缓缓开走。
明月璃不记得她当时是怎么挣开崔妖精和大河的，她只记得她追在运尸车的后面跑啊跑，跑啊跑，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阿尔法星人把满车的尸体喂给了安全区外的变异兽。
就仿佛他们手里根本不是人，只是饲料一样。
明月璃当时吐得稀里哗啦，回头就在住处发了好几天的烧。
那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遇见闯关者在虚拟仓里的死亡。
她以为她忍受住了第一区每天跳楼，空气中总是血腥味的那种残忍崩溃。
但实际上，她发现她高估了自己。
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
明月璃以为自己不记得了。
但她现在发消息，她一直没忘。
那时候是第三关，就是大河说那个闯过第六关的老手跳关后结果栽了的那关。
那关就像现在一样，所有的闯关者都跟疯了一样。
那位老手拿着所有的通关线索，似乎连汤都不想让其他闯关者拿，那群闯关者联手坑杀了那位老手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竞争。
明月璃他们三个一直是一组，在第一关磨炼了两年互相配合也默契。
一开始没人招惹他们三个，后来可能是抢过关线索抢疯了，他们被袭击了。
明月璃那次是第一次杀人，因为如果她不动手，死的就是崔妖精。
杀完人后，明月璃很平静，就好像根本没觉得自己杀了一个人一样。
明月璃到现在还记得崔晶晶那双担心的眼睛。
出了副本后，明月璃洗了无数遍的手，她闭上眼睛就是那个人倒下时候的样子，甚至半夜惊醒了好几次。
但因为崔晶晶和她一起住，她一直压抑着那种让她作呕的感觉。
直到她见到她旁边虚拟仓那位十六七岁男孩的死亡。
那一次，她是真的忍不住地崩溃了。
当时脑袋烧了能有一星期，明月璃还记得，等她清醒的时候，崔晶晶抱着她呜呜地哭。
“我还以为阿璃你烧傻了啊，你吓死我了！”
……
往事历历在目，就像是发生在昨天。
明月璃闭眼靠坐在墙边。
啊呀，现在开始回忆过去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二次元动画里，一般这种回忆杀都是flag，死前flag啊。
她要死了吗？
身体疲惫得要死。
过去闯关从来没有这种强度。
战斗就没有停歇的时候。
只要她稍微在某个房间待得久了，再次开门必定会遇到人。
而遇到人就是一场战斗，没有例外。
就没有一个人好好坐下来聊聊吗？
哪怕明月璃用着“护身盔甲”开门，对门里的人说她没有恶意，想问问，门里的人也不给她机会。
要么是趁她不攻击，死命地对她扔攻击。要么是直接转身逃跑。
就没一个能正常交流的。
明月璃心里默默数着，她现在坐下来有五分钟了，下一次开门又该来了。
“哗啦！”
开门声再次响起，明月璃在发觉门口的人没有立刻攻击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萧平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