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停车场
程归璨弯腰从车里拿出还热乎乎的粥,直起身子递给倪一一。
“我们公司楼下的粥，是以前学校那家粤式粥铺的连锁店，味道一直没变。”
倪一一接过粥,微微仰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她晃晃右手的粥,抬起被程归璨牵着的左手。
“你这样牵着我,我怎么喝粥呀？”
程归璨翘起嘴角：“等着。”
他打开粥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把勺子，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
“你怎么把勺子放口袋里？”
倪一一颇有些哭笑不得。
笑着低头，想要喝粥。
程归璨忽然收了勺子。
倪一一抬眸看他。
他神态自若地轻轻抿了一口。
“不烫了。”
将粥递到倪一一嘴边。
“那个粥摸纸盒就知道不烫。”
倪一一往后仰了仰头，警告程归璨。
“我现在真的了饿了，你不要再唔……”
“是不是有点烫？”
程归璨直起身子，眼尾微微翘起，眸光清亮含笑。
倪一一抿了下唇,到嘴边的话变成了笑。
她忽然踮脚,勾住程归璨的脖子回敬了一个吻。
下颚轻抬,望着他忽然睁大的眼眸,扬眉一笑。
“是不是有点儿软？”
程归璨微微蹙眉,似在回味，几秒之后摇头，正经道：
“太快了,没感觉出来,再来一次。”
倪一一在他锃亮的皮鞋上留下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别闹了,我饿了。”
程归璨轻哂一声，将勺子递到她嘴边。
眼见小半碗粥快要见底，程归璨放下了勺子。
“别喝了，等会儿我带你吃别的。”
倪一一不答应：“我好久没喝粤式的粥了,而且就一点点儿了，不要浪费。”
“不行。”
程归璨将盒盖盖好。
“等会儿你吃不下别的了。”
“我不吃别的。”
“杨聋子的麻辣烫。”
“真的？！”
倪一一睁大眼。
“可是那家店不是早就不知道搬去哪儿了吗？”
“我知道在哪。”
“那你还让我喝粥！”
倪一一看出了程归璨的“险恶用心”。
“你故意的，每次都这样。”
程归璨挑挑眉，慢条斯理地将粥放回车里。
又将倪一一的行李搬到后备箱。
从始至终都是一只手完成。
“我们不上车？”
倪一一被程归璨牵着。
回头去看停车场里的车。
“不上。”
“杨聋子开在机场附近了？”
程归璨拉着她的手用力，将她拉进怀里。
“你怎么还是这么傻。”
“程归璨你会不会说话？”
倪一一抬起手肘，将程归璨抵开一些。
“还有走路就好好走路，不要动手动脚。”
“我动手动脚了吗？”
“你没有吗？”
“我哪里动手动脚了？”
“你刚刚不是在动手动脚？”
“我只是看有一辆车过去，怕它撞上你。”
“那车离我还有十万八千里，飞起来都撞不到我。”
“可是我害怕你有一点点闪失。”
明知道程归璨的套路。
可倪一一还是没忍住翘了下嘴角。
倪一一任由程归璨牵着。
跟着他上了电梯，直到走到大巴停靠处。
她才反应过来：“我们坐大巴车回去？”
程归璨找到一个双人座。
拉着倪一一坐下。
“你不是说过想坐一次机场大巴吗？”
倪一一仔细回忆了许久，也没有想起自己在什么时候说过这段话。
她好奇：“我什么时候说过？”
“我们在一起的一百天纪念。”
“从博物馆出来，你看到机场大巴，说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够坐一次。”
倪一一一愣，找到了那段回忆。
第一百天纪念日，他们是在博物馆过的。
在那天之前，她完全忘记了纪念日这一回事。
甚至因为在博物馆解说的兼职，早早就出了门。
等到解说结束时。
倪一一才看到不知在展厅外等了多久的程归璨。
他穿着柔软的浅米色毛衣，微微侧头对她笑，跟着众人一起鼓掌。
侧面立台的灯光轻柔的打在他的侧脸上，仿佛睫毛的剪影都是缱绻。
后来，他们手牵着手，在闭馆之前逛了一遍最新出土的公主墓展品。
倪一一解说，程归璨认真地听。
公主的服饰历经千年依旧光鲜夺目。
然而她一生所经历的坎坷却令人唏嘘。
走出博物馆时。
倪一一问程归璨：“拥有过再失去和从未拥有，你说哪个更让人难过。”
程归璨牵着她的手，答非所问：“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似乎毫无关联的回答。
却让倪一一倏地酸了鼻尖。
她意识到：不论她与程归璨能走多远，她都不会爱上另一个人了。
那天的感触十分深刻，而大巴车仅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小到倪一一回忆了许久，才拉扯出段记忆。
等公交车时，一辆机场大巴从他们面前驶过。
不远处是斑马线，机场大巴放慢了速度。
仿佛老电影的慢镜头，擦肩而过时，坐在窗边说笑的一家三口撞入了她的眼帘。
她也忘记了当时在想什么，就那样看着那辆已经开远的大巴许久许久。
程归璨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晃了晃她的手，问她：
“在看什么？”
“机场大巴。”
“机场大巴有什么好看的？”
“从没坐过，所以有些好奇。”
“你想去坐吗？”
“想呀，以后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够坐一次。”
就这么简短的几句对话。
倪一一从未想过，程归璨会一记就是八年。
人渐渐坐齐了，大巴门关上，在交谈与笑闹里驶出了机场。
“实现梦想的感觉怎么样？”
程归璨侧头，微扬的眼里满是调侃。
“这个可不是我的梦想。”
倪一一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弯着眼道。
“不是你的梦想？”
程归璨稍稍偏头，凑近她笑道。
“那好吧，实现了我的梦想。”
“你这样纵容无理取闹的语气是什么？”
倪一一转过头，眯起眼。
“你这样说，仿佛非常无奈。”
“我没有无奈。”
“我很高兴。”
“那你说实现了你的梦想，你这句话难道不是反讽？”
程归璨啧了声，轻摇了下头。
“果然，说多了反话的人，听什么都觉得人家也在说反话。”
“程归璨你皮痒是吧！”
“嘴痒。”
程归璨凑近倪一一，眨眨眼，眼尾眉梢全是笑。
“你亲一亲就不痒了。”
倪一一捂住他的嘴，一把把他推到一边。
“我发现这么多年没见，你越来越……”
程归璨顺着她的力道倒回座椅上。
挑挑眉梢，眼尾漾出三分风流。
“越什么？”
“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
倪一一白他一眼，转头看向窗外。
程归璨捏着她的下巴转过来。
“别看外面，看我。”
“外面比我好看吗？”
倪一一转头，不经意瞥见前座的小男孩正趴在两个座位的空隙之间，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哥哥，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被倪一一发现了，小男孩拿出口里的糖，好奇问道。
程归璨晃了晃他和倪一一十指相扣的手。
“是呀。”
“那刚刚你亲了姐姐吗？”
“没亲到。”
“为什么？”
“姐姐不让我亲她。”
“为什么？”
“因为她害羞呀。”
“她为什么害羞？”
“因为她太喜欢我了，面对喜欢的人就会害羞。”
“那哥哥你不害羞吗？”
“我也害羞。”
“那你害羞为什么还要亲姐姐？”
“因为我喜欢她呀，喜欢的人在一起就会情不自……”
“闭嘴吧你程归璨！”
倪一一捂住程归璨的嘴。
从耳根子红到了脸颊。
小男孩皱起小眉头，左看看右看看。
严谨又严肃的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姐姐，你真的很害羞。”
程归璨耸耸肩，给了小男孩一个“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的眼神。
小男孩点点头，“叔叔你没说错，姐姐真的很害羞。”
程归璨肩膀微微颤抖。
倪一一狠狠踩了他一脚。
小男孩的母亲终于转过身来。
笑着和他们道了歉，把小男孩掰过去让他睡一觉。
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程归璨脸上挂着的笑却一点儿也没消失。
倪一一朝他翻了个白眼，放开了他。
“倪一一，你真害羞了？”
“我是觉得你在教坏小朋友。”
“行吧，那以后我们的孩子让你教。”
“闭嘴程归璨，我暂时不想听到你说话。”
“你这么凶，还是我教吧。”
“凭什么你教？”
“那你教。”
“谁要和你生孩子？”
“你啊。”
“你要怎样才能停止说话。”
“你亲一亲我。”
倪一一勾勾手指。
程归璨凑近。
她啄了啄他的唇。
“好了吗？”
程归璨退开一些，笑着用口型道：
“我、爱、你。”
“我允许你说出来。”
“还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