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孩子们。”如一尊蜡像面色惨白的魔王嘶嘶地说,“你们为什么不去舞池呢?看得出来,你们都有为这场舞会好好打理过自己。不去可太可惜了。”
在黑魔王的注视下,他向少女伸出手,他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当那只纤细微冷的手放在他的手上,他和她的手十指相扣,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从他心底升起。他整个人的气息也有若晨曦女神抚过留存人间的最后的夜色般,彻底柔软起来。
他们如每一对要跳舞的男女那祥滑入舞池,随后是沿着舞池绕圈。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双方似乎都有不想滑入舞池最中央的念头,并且他们都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于是他们旋转着,互相配合,或者说互相掩饰,然后慢慢地、不引人注意地滑到了最角落。
“我似乎应该说对不起。”当他们又一次因为音乐和舞步靠近,他忽然低声说。
“对不起?”她重复了一遍,轻笑起来,“我怎么不知道克劳奇先生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呢?”
他僵硬了一下,从普林斯的语气里很容易就能听出她的疏远甚至推拒,而这绝对不是小巴蒂愿意看到的。
他得说出来。
她不是一个有耐心永远待在那听人讲的人。这可能是他对她解释清楚的唯一机会。
唯一机会。
“我应该和你说对不起。我那天……”
她又一次打断他的话:“那都是多久以前的老黄历了。何况,那对你来说又没有什么关系,你合该淡忘才是啊。”
如果有什么比批判自己更让他难以启齿的,就是在听到她无所谓的语气时的心底突然涌起的一阵软弱了。他的心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着,令他透不过气来。
“你希望我淡忘?”少年抓着她的左手,让她转了一圈,他看到她的裙摆扬起,如一片幻翼。他的眼睛红起来。
她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这么说也可以。反正我已经无所谓了。”
无所谓?
小巴蒂想挤出一个平淡的笑容,可是他做不到。
斯莱特林从来都知道,如何伤害一个人,可以让他们最痛苦。西维亚也确实做到了。小巴蒂甚至无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神情,假若西维亚会因此感到开心的话,她看到这个会为此满意的。
“你知道我有所谓。”但小巴蒂毕竟不是西弗勒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尽管他的声音因为发怒变得沉冷,“你也知道,我当时的情绪很不稳定。首先我不应该对你大吼大叫,其次我也不应该几个星期都不和你见面……可你必须知道,我想过要和你道歉的,只是我当时太害怕了。与其说我不愿意面对现实,毋宁说我不愿意看到——看到你、你厌恶我。可是我更不知道圣诞节一到,我就会有三年的时间见不到你。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一定当时就和你道歉。我很后悔,西维亚。”说到最后,他的语气软下来,几乎带着恳求。
“好吧,我原谅你了。”她随随便便地说,看着一点也不在意。这时舞步正进行到舞伴相互分离,她的指尖如蝴蝶般灵动,几乎要从他的手中脱离而去。
莫名地一慌,他下意识抓紧了那只即将脱离的手。
加大的力道轻易就引起对方的注意。少女疑感地看向他,但那疑感很快就变成了然。
如流风回雪,她轻巧地旋身,与他又拉近了距离,微凉的观音,亦似风雪般,若有若无地回绕在他的耳畔:
“难道你过了那么多年还在耿耿于怀?这可不像我所知道的你啊,克劳奇先生。”
他的恐慌在接触到她略含戏谑的眸子时,不知怎么,竟诡异地得到了安抚。
他慢慢稳住自己的呼吸,环住她的腰身,轻声:“当然。”
什么当然?西维亚觉得他说的话莫名其妙。殊不知某人望着她,深色的眼睛里满是病态的疯狂。他不该离开,他不该到现在才和她取得联系,他后悔了。
再次接近,这很容易就能做到,可他要的不仅仅是接近。
他从没有比现在更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想要什么。不是想待在她身边,不是想夺得她的所有的注意力,而是要她属于他。他甚至开始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明白这一点,他浪费了整整两年的时间!
现在他的手握着她的手。小巴蒂在西维亚耳边说:“我们去舞池中间。”
她没有异议,刚巧她也没什么话想说了。还不如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跳舞上。
“你看看其他人。我尊贵的继承人应该不是只会几个简单的旋转吧。”
她肯定把这句话当成了挑衅。哪怕她掩藏得再好他也看出来了。果然,接下来她各种花样百出,似平下了狠心一定要让他接不住她的动作出丑。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如果不是她忘记了他擅长观察别人,尤其是熟悉她每一个动作的这一点,她本不该这样做的。可也正因为这个猜测……”他的心脏骤然紧缩起来。
那一晚他们无疑成了舞会的焦点。当他放下她,他看到她眼里的怒火因为没办法报复到他而用力燃烧,而他微笑鞠下一躬,用他最优雅最得体的资态;在他的微笑背后,有什么在碎裂,疼痛撕扯着他的整个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