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呼声最高的几个宗门,青阳门和?断岳宗在第二天才姗姗来迟。
在此?期间,陈隐等赤霄门参赛的修士在歇脚处休整了一晚,而?后?便被乌兰曲和?萧槿樾拉着去制定赛事战术。
冯烨笑?笑?,摸着鼻尖道:“其实这次我们参赛心里都有数,要是遇上了强劲的对手?,只要输得不那么惨总归没?什么大问题。若是真遇上了那种心狠手?辣的,也只能怪我们运气不好。”
“倒是陈师姐和?傅师兄要小心谨慎才好,我听几个外头有交情的朋友说,不少人都盯着你们呢。”
这话是实话。
在陈隐和?傅重光当时拒绝半神选择加入赤霄门,再加上二人——尤其是陈隐的骨龄,不少人都在暗中揣测,赤霄门会不会就此?翻身。
好奇的人多,不服的人更多。
这一次盘龙宴的主?角不是他们,需要小心的是陈隐和?傅重光。
萧槿樾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讨论,“来的时候师尊怎么说的都忘了么,小心行?事不要冲动。”
他说着视线看向了陈隐,又道:“不过?冯烨说得也有道理,这次你们二人又是龙之?首尾,势必会遭到最集中的火力。一旦感到力不从心万万不要硬撑着,听懂了没??”
陈隐和?傅重光表面乖巧应着声,但实际上他们心里清楚,真到了那个时候却不一定会这么做。
剩下?的战术也没?有过?多能够布局的。
盘龙宴以抽签决定每个宗门发起挑战的顺序,若是被挑战者主?动弃权,那便直接算是认输,身后?代表的宗门龙柱也会归胜者所有。
在一切都不确定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哪个宗门的人会挑战自?己。
他们能做的就是等,焦急且紧绷地等着。
当次日?到来,赤霄门十二人重新踏上龙舟,没?过?多时便重回大赛场地。
整个盘龙宴占地不知几许,战斗的场地是一块巨大的、一望无垠的空旷圆场;
巨大的金铜长龙拔地而?起,从龙头一直到龙尾,恰巧将整块区域圈了起来,按照太极八卦分为八方。
主?脉区一共八大传承宗门,每个宗门占据一方,因为参赛人数很少,所以看着很不起眼。
萧槿樾和?乌兰曲最后?嘱咐了几遍,带着浓浓的担忧离开了场地。
他们向后?飞行?近千米,在距离前方师弟妹们较远之?处停了下?来,片刻后?脚下?高台拔地而?起。
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两?根粗壮的高耸入云的玉台一直上升,高有百尺几乎要捅破天际。
陈隐等人听到动静回首看去,正看到两?人渺小的身形站在玉色圆柱之?上,脚下?的柱子通透似玉,冰封着两?条巨龙。
透过?那几乎完全透明的玉色,二龙的鳞片龙须都清晰可见。
只此?一眼,便让人心中震颤脊背生?寒。
而?萧槿樾脚下?的龙柱中央刻着一个“判”,相对应的乌兰曲脚下?的就刻着一个“罚”。
不只是他们二人,在偌大的战场上,另外七个方位也在同一时刻发出?震颤,一共十六根龙柱在一瞬间直入云霄,宣告着盘龙宴正式开启。
别说是陈隐,就是周敦恒在上三千土生?土长,也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他倒抽一口冷气,这时每个人的心弦都彻底绷紧。
因为从此?刻开始,他们身上背负的就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姓名,还有宗族的荣辱和?未来五十年的资源。
待十六根判官柱彻底稳定后?,陈隐敏锐察觉到脚下?的土地正在颤动。
那震颤像是从地心缓缓上爬,越来越接近地表,直到她贴着地面的脚掌都能感觉到震颤之?时,她脚下?的土地也骤然破开。
一根直径约有十米的粗壮长柱瞬间顶开了她身下?的地表,带着她的身子往上飞窜。
骤然上升的失重感让众人有些不适,少数修士差点被这股气流带得跌倒,饶是陈隐五感敏锐早有准备,绷紧的身躯也小幅度的晃了一下?,这才稳住了身子。
她不用扭头,也知道身侧还有另外九根同样的龙柱在一齐飞升。
她只静静地看着脚下?像是做了飞行?法器一般越升越高,心里越是激动难安,面上就越是平静。
这个高度再去看身下?的地面已经有些眩晕感,而?陈隐站的高了,自?然能将远处山脉尽数收入眼底。
看似巨大的□□形战场外围,还有一圈更大的、将整个龙台包裹着的观众席,那里密密麻麻坐满了人,都是主?脉区各个宗门观战的修士。
他们听到的喧嚣就来自?于这些人。
她在那些小如虫蚁的人中看到了赤霄门人的服饰,也看到为首的沉华道人和?一众长老。
直到一个不能再高的高度时,众人身下?的龙柱才稳稳定住。
脚下?是绵延的山峦,头顶是似火般燃烧的烈烈骄阳,将在场的各宗修士架在火上烤。
陈隐深吸一口气,她能从脚下?透明的玉柱看到再往里的一条巨龙脑袋;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模糊想?到:这龙不知封存了多少年,好像头顶的鳞片都有些掉落了,也不知道从正前方看去威不威风……
随着巨大的‘尾’字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也就是她脚下?龙柱的最中央浮现,整个赤霄门区像是被点亮的灯火,炽热耀眼的红光从每个人身下?的龙柱冲上顶端。
最前方是傅重光脚下?的‘头’,紧接着,连接龙身的‘乾’、‘兑’、‘坤’、‘离’、‘巽’、‘震’、‘艮’、‘坎’八柱依次亮起,红光大盛。
直到星火传递到末尾,陈隐脚下?的龙柱才骤然冲起浪潮,将她长发和?衣袍吹拂得猎猎鼓动。
这一刻,赤霄门的盘龙活了。
而?陈隐浑身滚烫的血液也如岩浆般翻涌沸腾。
她听到一声龙吟长啸,眼角的余光能看到就在她的身后?,一条猩红长龙盘旋着、飞舞着,嘶吼间喷涌出?翻滚的红浪,虽无骨肉却活灵活现。
而?八方各个宗门的情况和?他们是一样的。
那被点燃的十根龙柱后?,都有一条飞舞狂啸的长龙。
一声响彻整个龙台的鼓点从远方响起,密集地像是在人的心脏上敲动,有修士中气十足的长呵:
“盘龙宴,正式开始!”
顿时,鼎沸的欢呼声震彻云霄!
有在外围观战的修士看向龙台,脸上难掩兴奋,撇嘴道:“没?想?到赤霄门的龙魂竟是赤红色,倒是显眼的很,看上去气势恢宏。”
身旁有断岳宗的弟子不以为意,嗤笑?一声,“虚张声势罢了,看着气派等他们一直输才叫难看。你们或许不知道,我们门下?的沈师兄等着将他们打回老家去呢!”
这话自?然是那位沈师兄亲口所言。
毕竟当初陈隐和?空出?世,以比半神还年轻的骨龄拒绝了半神和?断岳宗的邀请,这让许多断岳宗弟子都心中不爽,觉得这陈隐不过?是个从没?落小世界上来的修士,凭什么这么不识抬举。
这位沈师兄就是其中之?一,他更是半神门下?的记名弟子。
还没?来盘龙宴时,他就在宗门中宣扬过?多次,声称到了赛场上一定让陈隐后?悔当时说过?的话。
几人或激动或不屑的声音都被淹没?在喧嚣中。
赛事规定的是抽签制,按照每个宗门抽到的顺序来决定挑战的先后?。
虽说先挑战者有一定的主?动权,但总的来说没?什么太大差别。
抽取之?人并非是参赛的十人,而?是两?位宗门判官负责。
当陈隐等人拿到了他们抽到的签数时,微微默然。
陈隐听到脑海中不知何时苏醒的棽添道:“你们赤霄门的人运气也是背到天了,抽奖都能垫底……”
她无奈笑?笑?,面前赫然浮现着一个巨大的“八”字。
最后?一名。
这意味着他们赤霄门是第八个挑战者,完全处于被动中,只能静待被人挑战他们。
这何止是运气差,简直背到了极点。
远处判柱上的萧槿樾看到自?己抽取的排名,露出?一丝苦笑?,身旁罚柱之?上的乌兰曲已气急败坏,若是能顺着柱子爬过?来她或许已经来暴打萧槿樾了。
乌兰曲:“你这抽的是什么破数字?!”
但她再怎么气急,既定的事实都无法更改。
只是她心中的担忧和?焦虑因为排名垫底陷入被动更深,双拳都不自?觉地握紧。
远方云顶之?上,八宗长老齐聚一堂。
不知是哪位掌门人忽然抚须而?笑?,“沉华兄,这回贵宗的运道可不怎么好啊。”
沉华道人面上带着温吞笑?容,“磬丹兄说笑?了,运道一事玄之?又玄怎能做数,我还是很相信这些孩子的。”
“哦?看来老兄这次信心满满,是培养了几个不错的好苗子了!”
……
抽取到第一名的宗门拥有了最先主?动权,正是近千年来势头很盛,几乎要追上断岳宗的青阳门。
此?门派在中三千的分支已经消亡,所以陈隐此?前并未听说过?。
但据说一千五百年前,青阳门的掌门人一举破镜羽化,成为八大宗中第三个拥有羽化强者坐镇的宗门,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最近这些年,两?个门派的年轻一辈更是多起摩擦,势同水火。
如今在盘龙宴上,又是青阳门最先拿到了主?动权,不知有多少人等着他们主?动挑断岳弟子,给众人来一场开场好戏。
但结果却令所有人震惊了。
青阳门作为这次盘龙宴的第一位,竟然没?挑断岳宗,而?是主?动向垫底的赤霄门发起了挑战!
出?战的人说强并不是顶尖,但说弱也绝对算不上。
此?人名为万乂炘,约莫三十余年前进入青阳门,如今已经是入化初期的修士,更是骨龄不足百岁的入化强者,天赋上佳颇有名气。
而?他虽然不是此?次青阳门的龙头龙尾,但作为唯三的入化修士,他也作为龙身的第一节——‘乾’柱,实力不可小觑。
如今以他作为第一个出?战人选,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挑战的人是赤霄门同样传得沸沸扬扬的傅重光,也是赤霄门的龙首!
当万乂炘的话响彻龙台之?时,全场振奋,欢呼声又达到了新高潮。
谁也没?想?到刚开始就这么刺激,竟然就要‘斩龙首’!
要知道龙首乃是一个宗门最重要的柱,而?‘斩龙首’,也是对这个宗门最大的侮辱。
在同为入化强者的前提下?,万乂炘还敢如此?狂妄的下?战书,这说明他根本就没?将傅重光放在心上,他根本就不觉得傅重光能够对他构成伤害。
这嚣张的举动被其他同门认同,也正代表了青阳门对赤霄门的态度。
一齐竞争?
抱歉,在我们眼里,你们还不配让我们动用宗门主?力。
陈隐自?然也明白青阳门的轻视,众目睽睽之?下?,对方简直就在把对赤霄门的蔑视放在众人眼皮子底下?。
她冷笑?一声,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旁边的同门也愤怒不已,但也注意到了陈隐嘴角的冷笑?;
他知道陈隐和?傅重光关系斐然,心道这陈师姐怕是忧虑过?度了,为了不落面子还要强撑着笑?意。
可他殊不知,陈隐是真的在笑?。
是嘲笑?。
她看着万乂炘那张满是轻蔑的脸孔,在讥笑?他的自?大无知。
战书既下?,傅重光提起灵气飞至战场中央,顿时场面一触即发。
万乂炘扭了扭脖子,哼笑?着打量着眼前的黑衣青年。
看着确实挺沉稳,但在他眼里还是太青涩,不足为据。
他随意道:“让你三剑,算是我这个做前辈的教你第一件事吧,不是所有的入化期都是一样的。就像你我,就不一样。”
“既然身在破落宗门就要夹着尾巴做人,趾高气昂只会挨更重的打!”
傅重光被这侮辱的话甩在脸上也不恼,他反手?抽出?吞海剑,沉静的眸子盯着眼前的万乂炘。
“希望你不要后?悔。”
万乂炘闻言嗤笑?一声,不可思?议道:“我后?悔什么?你在威胁我?朝我放狠话?”
傅重光不再搭理他,抬手?间灵气翻滚,带着淡淡的水浪包裹在细长的剑刃上,带起吞海之?势。
他骤然抬眼,眼底有滔天浪意,看向万乂炘的瞳孔深如古井一片冰冷。
这不是威胁。
他会让万乂炘再也拿不动剑,站不起身。
当如浪潮般层层荡漾的水汽不断凝结,在傅重光的脚下?翻涌时,他像是从翻滚的深海中而?来。
手?中长剑被他双手?握柄,一声巨大的婴啼极致空灵,几乎让在座的所有修士头皮发麻。
“什么声音?!”
“你们快看那傅重光的脚底!那是什么东西?!”
翻涌的巨浪带着能够吞噬一切的气魄,悄无声息地将整个巨大的龙台包裹。
咸腥的海水之?中,深蓝色的光带从他身后?腾跃而?起,壮如山峦。
其名为鲸。
傅重光抬手?,心道:不需要三剑。
一剑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