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天下大比9

不论是十九连胜的好运体修,还是第一刀的弟子,在这次天下大比中都获得了很多关注。

在不少修士的眼中,松席海的刀虽然不似第一刀那么霸道,也不如准师兄谢千柉的抽刀断水那般盛大浩荡;

他的刀法很奇特,绵延不绝,似春愁细雨又包含着能令山倒的气?魄。

虽是刀却又更像剑。

同他对打的修士无一不评价一句:很难缠。

而在他们的眼中,陈隐便更奇葩了。

身段纤长的女修一袭显眼的红杉、在演武场中负手而立。

有道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分明是个眉眼如画的道宗女修,可一旦上场,那副清冽便荡然无存。

连续十九天的观战中,看台上的修士们早已将陈隐的起手记得清清楚楚。

她先一拱手,和对面修士对了身份姓名,而后开始慢条斯理地卷起自己的袖子;

紧接着,便快如风动,直接提拳落下,彪悍不似道宗弟子。

有修士见此大感?无语,却不想陈隐虽然被很多心有不甘的人不喜,但?短短十几天,也积累了一批拥趸者。

赤霄门中首当?其冲的是个圆脸少年,听到身边几个男女修士出言讥讽陈隐,他脸色憋得微红,想说些什么?却又不太敢;

憋了半晌,这少年终于鼓足勇气?似的挺了挺胸,“谁说,谁说道宗弟子就不能锻体了!”

鹿西堰得知陈隐和周敦恒要参加天下大比,虽然心中也并未觉得他们会获得成绩,但?却十分倾佩他们的勇气?。

一连十几天,他都在看台上为他们揪心喝彩,也就听了十几日的酸言酸语。

看到陈隐竟然在抽签制的最后一天抽到了松席海,他心中也是‘咯噔’一下,觉得陈隐师姐恐怕要落败了。

可周围看戏的修士所言太过气?人,听了十几日的鹿西堰内心天人交战,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他是第一次在如此多的人前反驳他人,耳根已滚烫一片。

第一句话带着颤音挤出来后,后面的便流畅许多。

“陈隐师姐虽为体修,但?对上筑基六段的修士也能轻松取胜,你们中或许还没有筑基六段,又凭什么?讥讽陈隐师姐?就算陈隐师姐今日败于松席海之手,她也输的亮堂。”

“师姐引气?时就敢报名大比,你们,你们筑基期了还不敢站上台去……”

几名筑基初期的修士说的正爽,哪想被一个引气?期的小少年驳了脸面。

看着周围同门若有所思的神情,一女修恼羞成怒,“区区外门弟子也敢妄议师兄师姐?”

她扬起手作势要上前,鹿西堰身子一颤往后退了两步。

掌风未落,身后演武场上的禁制泛起了阵阵涟漪,一个黄衣女修刚刚结束战斗,正从演舞台的边缘一跃而下,一把抓住了那筑基女修的手腕。

“他说的一点没错,一群连演武场都不敢上的人,嘴皮子功夫倒是厉害。”

“我?倒是挺欣赏那个陈隐,要是能打上一场就好了。”

黄衣女修容貌迤逦又个子高?挑,此时刚刚结束一场比试,浑身的焰火还未曾散去,明黄透着火光,极为灼目。

虞薇,御火祠二?代弟子,筑基期第七段,使一手出神入化的控火术。

那筑基女修哪会想到,虞薇会冒出来替陈隐说话。

她明明也就差两三名便能进入前十,不是也应该对陈隐厌恶至极么??!

场下关于这场赛事的纷乱,演武场中的陈隐一概听不到。

她的目光之中,一袭黑衫的少年人身影随着两块演武场拼接在一起浮现,有些模糊的容貌也清晰起来。

最先吸引她目光的,反而是这松席海束着的玉冠。

玉色一闪,陈隐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抹白,紧接着消失无形。

她这才视线下挪,仔细打量这位第一刀的准弟子。

少年一身利落的黑袍,衬得他体长背挺,宛如一棵刚刚成长起来的柏树。

他生着浓眉褐眼,随着演武场慢慢被抬升,目光也在毫不掩饰地打量着陈隐。

松席海十九天比了近五十场,中途输了几次。

最后一次败落就在不久之前,一下便让已经挤入前十的他积分折半,脚下的演武场往下落了三十米。

虽然这几天他疯狂参战,但?直到现在,也只将积分追到了12名。

陈隐在蜕凡之下排名第六,她的演武场自然而然也很高?,离地快有八十米,再高?一些便真的成了百米高?台。

站得高?了,自然也就看得远,远处的‘天堑’之外的峰头隐藏在云雾之中,她都能窥见一二?。

两个演武场合并之后,松席海侧头朝下望了望,忽然开口道:“还是站的高?让人心情舒畅。”

陈隐没有接话。

紧接着,松席海的视线转到了她的身上,眼底意味深长。

“你可以再好好看两眼。”

陈隐面色如常,仿佛根本就把眼前的少年人放在眼中,“高?台之景时时有,若是松道友觉得稀奇,可以借此机会多看看。”

二?人的唇枪舌剑音量不大,看台上的修士们根本听不清,只能看到两个人影站在合并一起的演武场上,谁都没有先动。

演武场中,松席海并未动怒,而是抬了下手,示意陈隐先起手。

在他的眼中,陈隐的形象和其他大多数人心中的差不多。

体修,运气?极好,是块人人都惦记的‘香饽饽’;

就是他的心中也有一到挑战赛,便先挑了这个体修的想法,没成想自己会在最后一天抽到陈隐。

想到这儿少年微微挑眉,心中轻笑。

看来自己的运气?也很好啊。

只可惜,十九连胜和这好运就要被自己打破了。

连续十九天,陈隐上场的第一件事便是撸袖子,而后上去就是硬刚。

台上众人迟迟不见那熟悉的动作,有人疑惑道:“她怎么还不动啊?”

“或许是知道自己打不过松席海,主动放弃了吧。”

就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中,台上那红衣女修摸上了自己储物戒,而后一把极为宽大的武器从她的戒子空间中取出,提在她手中。

远远看去,那道阳光之下的赤红身影极为夺目,可偏生一把大到离谱的、黑黢黢的武器破坏了这份和谐。

那武器几乎有半人高,齐面扁长,被陈隐轻轻松松提在手中。

众人最先想到的,竟是:陈隐不愧是个体修,如此硕大的武器也能像提小鸡崽似的。

但?紧接着,他们反应过来了。

不对啊?!

陈隐她一届体修,拿什么?武器?

众修士起了兴趣,“那黑咕隆咚的大家伙是个什么?玩意儿?她该不会是拿出一块大黑铁,要当?板砖拍松师兄吧?”

“看着像个击打的器具……”

“甭管是什么?东西,总之想和松席海拼那是断断不可能,他那难缠的刀意,可不是随随便便拿个武器就能相提并论的。”

场中人都觉得陈隐自知凭着锻体强攻,是拿不下的松席海的,于是便掏出个武器来想挣扎一下。

话音未落,只听极响亮的一声“唰”!

刀出鞘!

高?台上阳光下,一柄巨大黑刀宛如蛰伏的巨兽,从沉睡中缓缓苏醒。

刀身宽大而流畅,锋利刃面顶着金光熠熠生辉,刀面平整,陈隐的剪影就模糊地映在刀面上。

看清那武器后,四周一片哗然。

“是把大刀!陈隐的武器也是把刀!”

“她要和第一刀的徒弟比刀?这不是班门弄斧么!”

“激动什么?,那凡尘卖肉的老板砍骨头也用刀呢,关键是刀法和刀意。”

原本便高?涨的气?氛,在陈隐抽刀之后被彻底推向了高?潮。

哪怕是蜕凡之上许多刚刚比试完的演武场,也饶有兴趣地停了下来,准备观战。

周敦恒在人群之中,攥紧的拳头便一直没有松开;而远处‘天堑’之外,一布衣大汉并未像前头十几天一样看看便走,而是一直远远站在外围。

台上,松席海失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刀。

“你很有勇气?。”

他的刀是把不长的弯刀,曲面流畅森森如蛇,靠近刀背处打了三个孔洞,由小到大的圈环扣在孔中。

话音一落,整个演武场的光影都暗了下来,刚刚还艳阳高照的晴空,似乎被一层看不见的幕布遮挡。

暗影之下,一道隐藏在空中的回旋弯刀便从陈隐的身后飞旋而来。

陈隐手中大刀一紧,身形骤然跃至三丈之外。

场下诸人还没反应过来,场上二?人便打了起来。

只见那道包含着浓浓湿雾的虚影如披了一层灰色的流光,狠狠砸在陈隐躲开之前的地面,顿时那演武场上的地面便被劈出一道深深刀痕。

三丈之外,陈隐脚尖踏于虚空,一点淡色流光荡起,登时她身轻如鸿雁,整个人携着长长的红光冲向天际。

看客还没明白她为何要上云端,下一秒便异变横生。

那本该劈入地中的刀影不知何时消散不见,整个昏暗的演武场中,凭空浮现十二?道横长大刀;

每一柄若有实质,但?又都是刀意所化。

十二?长刀破空而出,从四面八方锁死了陈隐的每一个方向,竟是隐有狩猎时设下陷阱的意思,又有点断岳宗的成名阵法‘天罗地网’的影子。

正在观看此战的断岳宗长老面色大变,登时死盯着远处天元门的长老,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敢问天元门中的弟子,怎么会我?断岳的阵法之道?!”

天元门长老闻言一脸茫然,只装傻。“何出此言?什么?阵法?这不就是普通的刀法么?。”

断岳宗长老气?得咬牙切齿,他何尝不知这老贼在装傻!

任凭是谁都能看出这松席海就是使了一个刀法版本的‘天罗地网’,而能够获得他们宗门不传阵法进行钻研,要么?是这松席海斩杀了断岳弟子搜刮得来;

要么?,就是断岳门中有天元门的细作,已经将阵法的秘密传给了天元门!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让断岳长老怒上心头。

只听场中‘轰隆’一声巨响,那高高?升起的演武场之上,十二?柄巨大刀影狠狠撞在了一起,冲天的气?流几乎要将整个演武场中的情形淹没。

要不是陈隐躲避得及时,恐怕已被无数刀影插成马蜂窝!

好狠的刀法,好毒的心计!

‘淅淅沥沥’的水声如涓涓细流,场外是烈阳当空,场中却一片阴暗,浓厚的水气和气?流宛若乌云。

而绵绵细雨,便在禁制之中缓缓降落。

翻滚的气?流中,一道红影冲破硝烟直上青天,哪怕手中提着一柄格格不入的大刀,看着也极为轻巧。

她身下便是翻滚的雨雾,咆哮着如龙卷风一般不断沸腾呼啸,更像是一双有形的大手,要将陈隐狠狠拽入黑暗。

眼见着陈隐冲出暮霭,周敦恒紧到嗓子眼儿的心才松了些。

可还不等他大喘气?,只听一道震天刀鸣从滚滚雨雾中响起。

在他惊惧的眼神中,细碎的紫电环绕着一柄硕大如斗的巨型弯刀,势如破竹地撕裂了浓雾,从陈隐的身下追着她劈砍而去。

原是那十二?柄轰然碰撞的刀影并未就此消散,而是化形为一。

一柄大刀可以捅破天际的巨型弯刀横空出世。

阴云缭绕伴随着紫电轰鸣,巨刀的正中心,一身黑袍的松席海手持风雨刀,黑瞳之中尽是冷光。

这是他从未使出的一刀,在一年的感?悟和师尊的点拨下成型。

如今用在陈隐的身上,便是要让其他那些觊觎他积分的、觉得他赢得轻松人看看;

如若挑战他,陈隐的下场,便是他们的下场!

杀鸡儆猴,不过如此。

锋芒毕露的少年死盯着上方那道红影,煞气?和狠厉尽数显露。

那巨大刀影的周身震荡,一条迎着雨雾、吞云吐雾的凝实长龙从刀中钻出,通体黑紫宛如雷雨中的上古巨兽,每一片半透明的鳞和长须都栩栩如生。

一声长长龙吟从大张的龙喉中吼出,长长的啸声登时传遍了整个’天堑‘,在谷地中不断回荡。

云层之中,隐藏的岚水镜将这幅画面完整投放到山脚下。

无数观战的散修迎面看到的,便是那张大张扑来的深渊巨口,被那如有实质的龙吟声震得心惊。

那龙影凶悍、庞大。

有修为低的,已经开始身颤了。

“好,好霸道的刀法!”

“这松席海已经初具其师兄和第一刀的风范了,这一刀下去,恐怕就是蜕凡期的修士都不好接。”

“那个女修呢?怎么人不见了?”

其实陈隐并没有不见,只是在昏暗的笼罩和绵绵细雨中,她的身影就像是被一层幕布笼罩。

身下巨刀旋转如钻,一条盘旋的紫电巨龙从下而上,黑紫凶悍的眼眸死死盯着她。

但?她的目光没有放在那巨刀上,也没去关注近在咫尺的长龙,而是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刀中的一点身影。

松席海的刀法是云雨刀,绵延不绝连成气?势,而在第一刀的指导下,更添了一分霸道,形成了现在的雷雨之势。

想要用火系功法破敌,恐怕会受压制。

风雨之中,陈隐的身影就像是雨幕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大浪打翻。

转瞬间,那大张的龙口便将雨帘中那一抹红影吞入口中。

周敦恒登时目眦欲裂,“陈隐!!”

他冲到看台前就想闯进去,可惜却被一道无形的禁制阻隔在外,手掌被刺的麻痛。

人群中,唏嘘声一片。

“这回那陈隐是真的翻不起风浪了。”

“好在她是个体修,估计会被重伤,要是寻常修士受了这一击,恐怕不死也要落半条命!”

“松席海竟然一直在藏拙,他这刀意可丝毫不弱于筑基大圆满,之前却一直能一直忍着没使出,不愧是第一刀门下的弟子啊。”

“……”

所有人在看到那道黯淡失色的红影被紫电长龙吞下,都以为这一战已尘埃落定,也要结束了。

奚存剑从鸿蒙殿偷偷摸摸跑到了天元门,此时见状也摇摇头,冲身边好友昂了下颚角,“不错啊你这个小师弟,这一刀有点东西。”

“可惜了,那个姑娘我?还挺对眼的,看着亲切。”

虽然在他们这些即将跨过蜕凡的一代眼中,松席海这一招还是漏洞太多,但?是要对付蜕凡之下的修士,却是够了的。

谢千柉的珈蓝眼盯着长空中的巨龙,只轻轻摇头,并不认同奚存剑的说法。

“那女修还没输。”

很可能,松席海还赢不了。

奚存剑眉头一挑,刚要开口。

“吼——!”

一道长长的嘶吼声顿时划破雨声,他的声音顿时被这吼声盖过,而其他众人都被这愤怒且痛苦的龙吟惊地一个激灵。

众人带着惊疑的目光朝着上空看去。

只见那巨龙疯狂摆尾,周身萦绕的紫电也开始‘噼里啪啦’地狂跳;

绵绵雨意乱了,硕大的雨滴如倾盆而下的冰雹狠狠砸落,整个天际都被那龙影和巨刀染上紫黑。

那咆哮的龙嘴此时紧闭,阵阵呜呜咽咽声随着它?疯狂地摆动隐隐传出。

一点光亮从半透明的龙头中溢出,开始还很不显眼,片刻之后,那光芒越来越盛,盛大到让人无法忽视,宛若一颗璀璨的恒星。

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必定和陈隐有关!

瞬息之间,一把黑气?森森的宽大刀面从内而外,狠狠劈开了天际那颗硕大的龙头!

半空中的女修发?尾被风吹得飞舞,她一袭红衣,周身的火光哪怕在愈来愈大的雨幕中也没有被扑灭,反而越燃越烈。

一道气?势磅礴的刀意狠狠贯穿了雷龙的头颅,随着她身影浮现,那柄巨大而坚不可摧的弯刀顶端,出现了一丝裂痕。

刀影中还在举刀突刺、想要刺穿陈隐的松席海面色剧变。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上方的雷龙脑袋崩裂、刀影破裂。

隔着一层半透明的刀影,陈隐的面孔根本看不真切,但?那团熠熠生辉的火光中,一双亮的惊人的眼眸宛如锋利的刀锋,带着手中的大刀便从上而下劈砍而来!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而龙头碎成一团雾色荧光后,整个龙身都层层崩裂。

空中陈隐双手举刀,那宽大无比的大刀从天际而来,磅礴的灵气飞速卷上了黑而亮的刀面,一柄更为骇人的刀影正在疯狂填充。

眨眼之间,一顶大如山峰的沉沉刀影尽数凝聚在陈隐的手中。

无论是看台上的看客,还是山脚下看着岚水镜的散修,此时都瞠目结舌,定定地看着半空中那道巨大刀影。

重山之下,陈隐赤红的身影小如蝼蚁。

可那点漆黑中的红芒,才是整个天际最亮眼的。

她身子微折,双手于侧,眼眸微微睁大时,耳畔是呼啸的破风声。

狂风被毫不留情地撕裂,仿佛整个时空都被割裂。

山崩之声轰然响起,那黑色大刀疯狂轻颤,整个刀面都亮起了点点微光,沉沉山刀被猛地甩下,同已经刺到陈隐脚底的弯刀之影撞在了一起。

她踩着那刚刚还嚣张无比、即将捅破天穹的大刀层层下落。

无数崩溃的灵气碎片从刀影中飞旋,在她脚下分崩离析。

自下而上的气?流将她红袍和发?丝鼓吹烈烈,眉眼冷冽盛气?逼人。

刀尖上的裂缝不堪重负,一层一层地往下破碎,而刀影正中的松席海根本躲无可躲,眼睁睁看着头顶沉沉的‘山峰’狠狠压碎了自己的刀影,而后重重落在自己的身上。

‘咔嚓’的碎裂声和轰鸣久久不绝,要不是整个演武场有禁制包裹,这股巨大的冲击力恐怕会影响到周边很多人。

那弯刀被黑沉沉的刀影层层压碎,浓重的水汽笼罩着整个演舞场。

肆虐的灵气如山河奔腾,所过之处都掀起了阵阵水浪,一股股黑火在水气?中燃烧,很快便将那风雨剑意吞噬殆尽。

不知何时,天际连绵不断的细雨停了,一丝阳光冲破暮霭,照射到演武场之内。

很快,更多的金光冲破水汽,射入了演武场。

已经彻底呆住的看客们也看清了场上的情况。

整个台子都被肆虐的刀意割裂,深深的刀痕几乎要将演舞台刺穿,而松席海的身影随着刀意的崩溃被震飞出去,整个人差点掉落下演舞台。

他死死咬住牙关,血沫从紧闭的口鼻溢出一丝。

他上半身已经仰了出去悬在半空,听到四周隐隐传来的惊呼声,下盘一个用力,又把自己的身体旋了回来。

他撑着台子一个鲤鱼打挺,重新站了起来,充血的眼眸死死盯着对面的陈隐。

那红衣女修依旧是那幅神态,虽然衣袍在冲击下受损,可却游刃有余。

相比之下,松席海只觉得自己刚刚信誓旦旦的样子像个笑话。

他自开始练刀,便是人人称赞的天才刀客。

无数人说他是第二?个‘谢千柉’,而他也一直是以师兄和师父为目标,早就认定自己一定是蜕凡之下的第一刀客。

更甚者,他心中一直隐隐将超过谢千柉作为目标。

可是就在今日,一个无名无姓的女修破了他的刀。

不!

他怎么会输?

他怎么能输!

第一刀的记名弟子,输给了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这样巨大的耻辱他松席海怎么能背?!

本该是他踩着陈隐,拿着积分直冲入前十榜,让所有人让师父看看:

他松席海,不愧为筑基第一刀客!

可是现在,反倒是处心积虑的他要被陈隐当?做垫脚石。

心中郁血翻滚,松席海愤愤抹去了嘴角的鲜血,手中风雨刀一翻,身子轻如细雨一个纵身便扑向了陈隐。

台下看着的谢千柉微微皱了眉头,听着身边奚存剑有些不可置信道:“松小子输了?这,这怎么可能?那女修不是个体修么,怎么会有比松小子还凶猛的刀意?!”

谢千柉的视线落在演武场中进退躲避、兼并强攻的红衣女修,心道:不是的。

松席海还没有输,而那陈隐所使的也不是刀意。

如若他看的不错,那女修用的是一道‘意’之力,虽然他还说不出那具体是什么?,但?陈隐显然已经掌握了这股力量。

刀意剑意,只是‘意’之力中的一种。

而陈隐虽然没有刀剑之意,但?她却可以将这股力量注入刀剑之间,甚至是别的任何一种武器之中,都能发挥出强大的威力。

这种‘意’之力的灌溉,等到后期修为越高?,便越不如纯粹的剑意刀意,可现在筑基期这么?使用却是一大助力。

比刀,松席海没有输。

他只是太过轻敌、太狂妄。

那一刀看似声势浩大,龙刀合鸣,可实际上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越是这种浩浩荡荡的攻击,便越容易被看出破绽,他的对手显然经验更丰富,抓到了漏洞便破开了松席海的刀法。

可若仅是输了一刀,还没什么?。

只要他提起谨慎,按照平日里练习的那般,还有翻身的可能。

可现在松席海显然是被打击到了,出刀已经没了章法,说到底还是他心态不够坚韧,要学要练的东西还很多。

谢千柉又看了两眼之后,便移开了目光。

陈隐使出那‘意’之力时,几乎将全身的灵气都注入了手中大刀,刀影脱手时她只能感觉到体内灵气疯狂流逝。

但?松席海受的伤要比她重许多,因为那刀影是直直落在了他的身上,直接击碎了他的刀意。

她能感觉出松席海还在强撑,微微皱了眉心。

“何必呢。”

场中为了扬名立威,不顾大比规定也要向同袍使出很可能会致其毙命的一击;

落败后不愿承认事实,要缠斗不休。

陈隐想到了刀影中少年狠辣的眼神,面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她看着身前横空劈落的弯刀,闻着风中淡淡的水汽,忽然抬起了一只手。

既然松席海打着要踩她扬名的小算盘,她便成全她。

掌心之中,一团骤然形成的火团旋转扭曲着,宛如一颗小小炮弹,在那松席海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陈隐的面前、就要举刀劈砍之时。

只听‘噗嗤’一声闷响,陈隐掌中的火球脱手而出,一下冲出去正冲在那黑衣少年的腹部。

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被这股大力冲飞出去,身子如一条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朝着演武场外落去。

就在他即将跌出演武场的台子时,一道红色的残影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只手便挡住了松席海的身子。

黑袍刀客被颠地眼前晕眩、胃里翻涌,但?他心中的愤恨驱使着他剧痛的手臂再次抬起。

风雨刀从侧身落下,速度慢到陈隐已经不用刻意去躲。

她手臂一扬,狠狠攥住了风雨刀的刀锋。

筑基期的刀意和引气?时的相比要强上太多,可陈隐的肉/体力量也今非昔比。

一道血线从她的掌心溢出,伤势不重大,这点痛楚对于陈隐来说就像是在挠痒痒。

她凉薄的眼眸盯着松席海那张惊疑不定的面孔,忽然扯开一个不冷不热的笑容。

不知为何,松席海心里升起毛毛的寒意。

他咬牙再次举刀,刀锋却依旧死死地攥在陈隐的手中,任凭憋红了脸差点气到气血逆转,也没能将自己的刀夺回来。

这个女修怎么力气?这么?大?!

还没等他夺回刀,陈隐便攥着刀面狠狠一扬手,顿时松席海的身子便被抛得往里蹭出数米。

只听一道结结实实的闷响,陈隐的拳头便落在了他的胸/前。

松席海的眼瞳瞪大,一口郁血差点喷出来。

他咬紧牙关不认输,一次次举刀,陈隐便一次次抬起拳头,将他锤倒在地。

他们这些人不是看不起体修么,那她便用体修的法子,将他们打下台。

看台中的其他修士听着一声声拳响,听得头皮发麻。

涂山坞处,卢大河看着台上陈隐那一节终于露出来的莹白小臂,默默吞咽。

他仿佛又想起了之前被陈隐那拳头支配的恐惧,看着纤细的手臂,砸落在身上就像是万斤落下。

与此同时,卢大河心里又有了些庆幸。

‘还好陈隐没和自己动刀子,这松席海啊,惨哦!’

场中的松席海眼前赤红一片,他已经分不清自己身处方位,又是一拳落下,他终于忍不住低吼一声:“你,你这么?折辱我,有意思么??!”

陈隐面露不解,“你可以认输啊。”

她见这黑袍少年死握着剑,怎么也不开口,还以为他还是不服输。

既然不服,那便打到他服。

松席海听完这句充满无辜的话后,压抑的气?血终于涌上心头,眼前一黑,就这么?昏过去了。

不是被打的,而是被气?的,气?到血逆。

陈隐停手,她听到自己腰牌上一声‘滴’响,低头一看,自己的积分正在飞速爬升。

松席海排名12,而她本身便排第六,此时再加上赢了的这一半分数,她的积分直接飙升。

直到第二?,分数才停止。

而与此同时,山脚下的伏天碑上排名也在变化,陈隐的名字继续往前冲。

她的上头,只有一人了,便是断岳宗那位蜕凡之下第一人。

熟悉的响动后,整个演武场再次往上升起。

这一次,陈隐亲眼看着自己慢慢和远近几个高台齐平,看着那些或生或熟的面孔此时都意味不明地盯着自己。

而她一路往上,直到停下来时,整个‘天堑’中比她还高?的,就只有几个人了。

体修的‘运气?’似乎还在持续。

抽签制的第二十天,她连赢了第二十场。

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明里暗里地讨论、讥讽陈隐,没有再敢质疑。

陈隐站在云端,远远看着那一张张模糊的面孔,曾经那些被无数人惦记的目光,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她目光所及之处,那些曾经讥讽声最大的人便挪开视线。

陈隐轻笑一声,原来这就是松席海拼着违反大比规定也要致自己于死地的感?觉么?。

确实很不错。

杀鸡儆猴,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