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天下大比4

内门长老殿中,陈隐站在大殿的正中央。

白雾笼罩的大殿穹顶极高,有赤霄门内养殖的鸾鸟和仙鹤在头顶环绕;

视线一路往上?,能看到四周的墙壁上?都雕刻着各种各样的图纹,记录着曾经的上?古大能和奇闻异事。

在这样空寂的殿中,陈隐能感觉到四周来自各个长老淡淡的压力,尤其是上?首的那位掌门。

一声怒喝骤然在大殿中响起,宛如平地惊雷。若是胆子小些的,说不定在这蕴含着威胁和灵息的吼声中便软了腿,一膝盖跪在地上?。

“贼子还不跪下!”

那声音浑厚,却饱含戾气。

顺着声音的来源,陈隐的视线在左前方的玉色长柱上?看到了一个中年修士。

那修士一身黑色长袍,端坐在玉柱之上?,背后一柄巨大的长剑悬浮在半空,瞪大的眼睛不怒自威。

几乎是一瞬间,陈隐的心中便明白这个长老的身份,他恐怕就是余关?山口中所说的那个何崇武。

陈隐微微垂眸,冲着上?首一拱手道:

“弟子无罪,为何要跪?”

何崇武没想到陈隐会直接回怼,就要怒声再言,一道温声细语如徐徐春雨,顿时将殿中气焰压了下去。

只见一手抱琵琶的美貌妇人一弹指,道:“何师兄切莫动怒,掌门并不是不分是非清白之人,若是这女娃真的有罪,也该他来责问。”

甄自远垂眸道:“宫师妹说的有理。”

何崇武一噎,他没想到这宫汝心会主动开口落他面子,更没想到甄自远还要同她一唱一和!

大殿中其余长老只看戏并不开口。

他们心中清楚,现在看似在处理陈隐的小问题,实际上?是何崇武在借机寻私仇。

何崇武脑海中想到了什么事情,他面上?浮起一丝怒色,就要开口,却被上?首之人打?断。

乾清道人的声音出乎意料得平和,不像是个手握一宗荣辱杀伐的宗主,倒像是一个普通老人。

他一双锐利的眼眸落在大殿正中的陈隐身上?,开口问道:“陈隐,你为何会在大平的魔族手中失踪,失踪的这些日子,你又去了哪里?”

按理说一个大宗门追着一个外?门小弟子苛责,是小题大做。

可两个月前,一中小门派外?出驱魔的弟子中出现了意外?。

那群驱魔的弟子本来相安无事地回到宗门,谁知几天之后,那小宗门外?门竟然出现了魔修,嚣张无比地虐杀了上?百个外?门弟子,夺走他们的魂魄逃回了魔域。

这件事在整个修仙界掀起了轩然大波。

之前出去的那批弟子也被反复检查、拷问,发现其中只有一人是出了问题的。

在众人都不清楚的情况下,那修士不知怎地就遭了魔修的殃,被悄无声息地杀了。

而?那胆大包天的魔修堂而?皇之地披上?了遇害修士的皮囊,混入了这宗门,掀起了一场杀伐血海。

此事一出,直到现在都未曾解决,那逃回魔域的魔修大肆讥讽正道无能。

在这种敏/感时期,消失在魔修作乱之时的陈隐忽然回了宗门,会被怀疑也是理所应当的。

陈隐依旧按照自己事先编排好?的说辞,但?是她心中有些不安。

她可还记得在芥子空间中,有个赤霄门的前辈与自己同行。

也不知道那前辈现在是否就坐在大殿中、用审视的眼神盯着自己。

但?当时芥子空间中有禁制,容貌看不清,声音和修为都做了处理,想来应该不会有破绽。

直到陈隐说完,没有什么漏洞。

其余长老们听?完她说的,也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曾经觉得陈隐机灵、想将她收入门下做个洒扫弟子的甄自远看着下首脊骨挺直的陈隐,心中有些唏嘘。

谁也想不到,之前那个入门都难的小姑娘,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个天才少?女。

他对陈隐很有好?感,又想卖孙平一个面子,于是开口对着上?首的乾清道人道:

“崔师兄,这陈隐在祖宗大殿上?还能保持稳重?,说明她心中坦荡;更何况若是真有什么异样,在我们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也逃不过?。”

甄自远说的有道理,乾清道人的修为已经到了问情大圆满,几乎屹立于中三?千的顶端。

若是连他都看不出问题,难不成陈隐还能是个问情之上?的大能?

但?甄自远也不会想到,陈隐的识海中真的有一个远超问情的上?古残魂,哪怕在乾清道人的神识之下,也不会暴露体?内的魔种。

何崇武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他并不打?算轻易放过?陈隐。

这显然是个刁难的好?时机,他冷笑一声,道:

“话虽如此,但?防人之心却不可无,依照我看,倒不如细细地将这女修搜魂,她有没有接触过?魔族有没有异心便一目了然。”

此话一出,甄自远便蹙眉道:“不可!”

陈隐一直恭敬垂着的眸中冷意森森。

何崇武险恶居心简直令人作呕,他这百般撕咬的做派,竟不像是个得道的长辈,而?像只令人生厌的鬣狗。

搜魂一术,光听?名?字便可知并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正道人士并没有禁制搜魂术,但?这种术法往往是用在宗门中罪大恶极、拒不认错的弟子身上?,且对被搜魂之人的损害极大。

轻者会神识受损,要静养数月才能恢复;严重?的甚至可能会形同痴呆,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何崇武亲自搜魂,不仅陈隐的隐秘会被一并暴露,他要是再动些手脚,还会给陈隐带来不可逆的损伤。

就算他不动手脚,元气大伤的陈隐也难以在天下大比中获得好?成绩。

何崇武冷笑一声:“甄自远,你百般包庇这陈隐,究竟是早有交情,还是背地里有什么勾当!”

甄自远白眉炸开,怒呵道:“好?你个何崇武,我不过?是不忍心看一个无辜小辈被你欺压,竟被颠倒黑白!你心胸狭隘令人自愧不如,怪不得卡在瓶颈几十年不得突破。”

何崇武这人,不是长老中修为最高的,但?却是最难缠最惹人厌的。

他心眼极小,这几十年来不少?得罪他的后辈,都被他以各种理由?针对打?压。

其中就有当时的余关?山。

因着事态紧急强闯长老堂,事后被何崇武揪着不放,说他藐视宗门规定,重?罚一通。

可这人百年之前也对宗门做出贡献,他凭借一己之力挡住了一只千年大妖,立下大功解除了宗门危机,还为此伤了根基。

因着这笔功勋,何崇武在宗门中拉帮结派耀武扬威,甚至偷偷搜刮宗门的油水,乾清道人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他长老虽厌烦他,但?也从不明面交恶。

或许就是因为宗门一直以来的纵容,把此人的胃口喂得越来越大。

他总觉得自己是宗门的大功臣,宗门中人都欠了自己,这百年来越来越嚣张跋扈,恨不得爬到所有人头上?去,已经到了宗门中其他长老难以忍受的地步。

需知无论多大的‘恩情’,这样大肆挥霍上?百年,都会将人的耐心磨灭。

陈隐自己也没想到,本是针对自己的一场的审判,最后成了长老之间矛盾的爆发点。

何崇武脾气暴躁目中无人,可甄自远也只有一套气死人的说话方法,专挑何崇武的痛除踩。

两人吵的不可开交,间或有想当和事佬的,或是想趁机添油加醋的。

陈隐竟然没人再关?注了。

乾清道人任由?整个大殿乱成一团,一直一言不发也不阻止。

忽然,一道无比霸道的灵息就这么直直冲入了大殿,毫不掩饰来人的嚣张。

乾清道人眼皮一抬,来了。

只见一袭灰袍的中年大汉面色不善,肩上?扛着一把硕大砍刀便冲入了长老堂。

他将砍刀往地上?一落,锋利的刀锋砸入地砖,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孙平还没进内殿,就听?到何崇武说要搜魂,心头邪火登时烧了起来,“老子的徒弟,要管也是我亲自管!若是陈隐出了什么问题,一切责任由?我一力担当!”

殿中众人这才想起,陈隐好?像是孙平亲口承认过?的亲传弟子。

何崇武面色一僵,他在这宗门中不怕任何人,可耐不住有人比他更混。

正当这时,一直沉默不言的陈隐忽然朝着上?首的乾清道人一拱手,道:“弟子愿意自查,但?若是我师父经手恐会有不公,经他人之手弟子实在惧怕小人作祟,所以敢请掌门出手,以证弟子清白。”

此话一出,孙平先不乐意了。

他眉头一皱,就要阻挠。

在他看来,自查虽然比搜魂好?上?许多,但?也会耗费心力,完全是多此一举。

陈隐口中直言惧怕小人谋害,更是毫不掩饰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何崇武就是那个小人,将他激的面色铁青怒吼出声。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让掌门亲自出手?!”

僵持了片刻,上?首的乾清道人终于幽幽开口。

“好?,就依了你的要求。”

半刻钟后,孙平和陈隐一前一后出了长老殿。

临走之前,陈隐和甄自远郑重?道谢,她知道这位前辈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出手帮忙;

对甄自远来说,这或是只是对看好?的小辈的举手之劳,但?却让陈隐由?衷感激。

走出大殿之后,阳光曝在她的脸上?。

长老殿在内门山之上?,半山腰便处在云雾缭绕中,更何况是靠近山顶。

她只觉得烈烈的日头仿佛就在自己的头顶,烈烈地烤着她,一张本就脱力无血色的面孔更显得苍白如纸,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吹到山下去。

前头的孙平皱起的眉头就一直没松开过?。

他微微侧身,看到陈隐那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忍不住冷笑道:“现在倒是没了刚刚要求自查的气魄了?我说你多此一举,你偏要逞能!”

陈隐微微勾唇,心知孙平是在关?心她。

诚然在孙平的庇护下,就算何崇武有心要扒她一层皮也不能够,就算不查也不会有人敢质疑孙平。

但?是陈隐知道,这不合规矩。

哪怕孙平根本就不在乎规矩,也没守过?规矩,但?她不想日后何崇武或其他人再用此事中伤孙平。

更何况何崇武的怒火是冲着她来的,她不能一直躲在孙平的身后。

今日可以躲,明日后日、还有以后长久的修行一途,更多的磨难不能一直躲避,她总要自己面对。

自查,便是此事最好?的解决方法。

且陈隐还有一层顾虑。

她今日在长老殿乱起来时观察了一圈,并不能确定当日在芥子空间中的那位前辈究竟是谁。

芥子空间一行,她暴露了许多底牌。

有乾清道人亲自打?消她身份上?的疑点,以后便再也没人能在一点上?做文章。

哪怕日后那大能认出自己,怀疑自己的身份,自己也可以抵死不认。

看着明显还在气头上?的孙平,陈隐轻咳一声,拉下那幅向来沉静的样子,假装抽气。

“嘶……师父,徒儿知道错了。”

实际上?乾清道人注入她体?内的灵气十分温和,甚至比当时清云道人的手法还要轻一些,虽然灵气强行灌入经脉的滋味不好?受,但?陈隐其实没受多少?苦头。

而?棽添也没有骗她,在他刻意的隐瞒之下,别说是魔种未曾暴露,连陈隐识海中那道夺来的‘意’之力都没被发现。

搜查结束之后,陈隐还感觉到一股轻柔温暖的灵气悄然送入她的经脉,让她很快平息下来。

是乾清道人在帮她顺气。

之所以脸色如此难看,纯粹是因为排斥反应太强烈的原因。

孙平眼睛一瞪,呵道:“什么师父?!我那只是权衡之计,你这个孽徒我可还没认呢!”

说完,他又瞧了一眼陈隐。

他不知道陈隐现在在装痛苦,见她面色毫无血色,绷着嘴角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枚丹药扔到陈隐怀中。

“补一补,现在人家都知道你是我名?下的弟子,省的上?了比斗场上?丢我的人!”

陈隐压抑着笑意,点头说了声好?。

她道:“那等?我拿下了岐台道院的名?额,是否能正式拜入师父的门下呢?”

孙平闻言,脸上?的冷漠也绷不住了,他瞥了一眼身后含笑的少?女,哼道:

“知道岐台道院的名?额有多少?人争抢么?就凭你现在这幅样子,想抢夺一个名?额,哼!”

说着,大汉抱着后脑慢悠悠往前走。

“要是你真能夺取一个名?额,认了你这不听?话的徒弟也不是不行。”

陈隐捏紧了手中的丹药瓶,跟了上?去。“放心吧师父,我势在必得!”

“满口大话!”

刚刚下山,陈隐还未打?消孙平的怒气,一道黑黢黢的影子像一阵风似的从远处猛地扑了上?来。

因为那黑影毫无杀意恶意,而?陈隐又刚刚被搜查过?神识虚弱,一时间没察觉到那影子的靠近。

等?她反应过?来时,一宽大袖摆已经糊了她满脸。

她只感觉一道大力将自己扑地往后一仰,整个人一屁/股蹲坐在地上?,人都懵了。

她脖颈上?挂了一个‘庞然大物’,此事嘴里还呜呜咽咽的哼唧着,眼泪鼻涕擦了她一肩膀,惹得她在发飙的边缘来回试探。

陈隐拍了拍肩上?挂着的‘挂件’,显然那人并不打?算松手,并且大有还要使劲儿的事态。

她忍不住开口道,“周敦恒,你给我松手。”

“我不。”少?年哼哼唧唧地一边蹭眼泪,一边指责起来。

“你没死怎么一直不回来?我还以为你没了呢!”

陈隐感觉自己的肩膀湿了一块儿,终于忍无可忍,伸手就把人硬拉着扯开,入眼的便是周敦恒那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

顿时她心头的恼意便荡然无存,语气中也多了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软意。

“别嚎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

被控诉了半天,又被抓着询问好?一通,陈隐才止住了周敦恒要继续黏糊的做派。

余关?山一直没说话,但?却从山下带了几瓶酿好?的灵酒,一人怀里扔了两瓶。

入夜,赤霄门的上?空十分好?看,星芒耀眼闪烁。

陈隐被眼泪鼻涕浸湿的衣服已经换回了宗门的弟子服,此时三?个少?年仿佛又回到最开始的时候。

一袭白袍,一起在月夜训练。

那些点点滴滴仿若就在昨天。

三?人坐在山脚下的月桂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饮着玉瓶中的酒。

周敦恒喝了酒,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他抱着酒瓶子忽然跳起身,非要耍一套剑法给陈隐看。

余关?山只在树下倚靠着默默喝酒,他时而?看看两个同伴,而?后又低头将酒壶倾斜。

晶莹的灵酒慢慢浇在离旋剑之前,不知在祭奠谁的亡魂。

“你想不到吧,我现在,已经阴气六段了!嗝!我现在,也算是个小天才了吧!”

陈隐看着周敦恒已经染上?红晕的脸,有些头疼,这话唠又开始絮絮叨叨,现在还炫耀起自己的修为了。

不过?周敦恒的修为几乎要赶上?余关?山,这确确实实让陈隐大吃一惊。

余关?山前天刚刚突破引气七段,似乎是同自己打?了一架后,又开启了什么进阶机关?,修为往前窜了一点。

尽管这样,她离开之时周敦恒也才引气一段。

他天赋只算得上?中上?等?,为人又懒洋洋的,能趴着晒太阳绝不坐着修行站着练习武技。

这样的少?年人,竟然在这段时间连破五阶,直追余关?山。

可想而?知周敦恒这八个月是下了苦功夫的。

陈隐听?着少?年臭屁似的炫耀,又闷头喝了口酒,心中失笑。

忽然,那手舞足蹈满脸得意的少?年情绪低沉,一屁/股坐在树下,闷闷道:

“我现在,再也不会给你们拖后腿了……”

陈隐手一顿,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没等?周敦恒继续伤感,一空酒瓶子从后方砸在他的脑袋上?,‘铛’地一声落在地上?咕噜咕噜转。

周敦恒捂着脑袋乱叫一声,一扭头,发现面无表情的罪魁祸首余关?山就在身后拍了拍手,他起身和余关?山扭打?在一起。

两个少?年打?斗时灵气翻飞,卷起了月下枯叶,月桂叶子被呼啸的灵气吹得‘哗啦啦’作响。

哪怕周敦恒隐隐有被压着的意思,却也并不落下风。

陈隐瞧着瞧着,嘴角便勾起了笑容。

她枕着树干,看着两人一招一式;

忽然觉得伙伴二?字,不过?如此。

*

次日清晨,清醒后的三?人一改昨日醉态,聚在了后山。

周敦恒已经知道了向宏坏陈隐洞府、陈隐又直接上?山返还的事情,后悔的直嚷嚷,说自己错过?了好?戏。

虽说他这些日子一改之前的做派闷头修炼,但?八卦的功夫却丝毫不减,反而?更精进了。

整个外?门人,不说都认识他,但?有六成是他碰了面能笑着打?招呼的,还有一些也说过?两句话。

一路上?陈隐看着周敦恒左右逢源,不禁佩服他人脉之广。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手中有一张大网。

无论外?门发生了什么大小事,他总能第一批知晓。

后山之上?,三?个白袍少?年隐有三?足鼎立之势。

周敦恒看了眼陈隐,又看看余关?山,“你们确定都要参加今年的天下大比?”

陈隐点头,她必须参加,且一定要拿到进入岐台道院的名?额;

余关?山也不必说,他骨子里就是个好?战的,大比不为了进入秘境,就为了历练也是必须要去的。

见二?人神色坚定,周敦恒抱着胸叹气,“行吧,那我便舍命陪君子,同你们走一趟。”

陈隐微微蹙眉,今天的宗门大比同往常不同,这是一次天下大比。

按照周敦恒现在的修为,参加反而?比不参加要危险,他大可不必加入。

刚想说话,却被周敦恒一摆手止住了,少?年神神叨叨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你俩这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性子,知道大比规则么?知道其他宗门来的弟子身份水平么?”

“不知道吧?我要是不在,恐怕你们连天下大比何时开始都不清楚!”

周敦恒说的这些,他们二?人确实不知,但?不知道是可以问的、可以打?探的。

陈隐明白周敦恒不会听?劝,索性也就不说了。

周敦恒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扇子,‘唰’地一下将折扇打?开,在自己胸/前扑扇扑扇,状似深沉道:

“天道禁制出现漏洞,你们都知道了,但?是你们应该不知道,漏洞出现不到一年,‘上?头’那些人已经有将近两手之数冲关?失败了。”

周敦恒这话说的隐晦,但?陈隐和余关?山却神情一紧。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震惊难以言诉。

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种说法,三?千世?界并非只有中小两层,顶端的修士也并非只有问情。

中三?千之上?,还有一个上?三?千!

只有突破问情,才能突破中三?千世?界的禁制,进入更高的的修士层面。

更有传说,修仙界已经万年没有出过?一个飞升之人了。

这万年间,天地灵气枯竭,天道禁制压制,无数上?层大能生生耗尽了寿命,也等?不到飞升之日。

久而?久之,便有一个说法。

三?千世?界已经被仙界遗弃了。

再也不可能有人能突破天道禁制。

羽化飞升,不过?是一句笑话!

但?是这种说法,只是一些绝望的激进之人说的,九成九的修士并不相信。

但?陈隐知道,这是真的。

《仙人卷》中描述的三?千世?界,除了男主傅重?光,再也没人能飞升。

就在此时,天道禁制出现了漏洞,灵气复苏,这让上?层修士察觉到了一线生机。

那些在千万年时光中即将耗尽寿命的大能,抓着这一丝可能,便纷纷如飞蛾扑火一般冲击,却都以失败告终。

这些隐世?大能的陨落,足以让整个三?千世?界颤抖。

按理来说,这样至高的隐秘像他们这些小宗门的修士是不可能的知道的,可偏偏周敦恒一脸凝重?地说出这些令人骇人的消息。

陈隐忽然想到初次见面时,周敦恒笑眯眯道:“我本家青平大周山,可惜我是家族中最废的那个。”

他并没有说自己来自何方,却有一身令人咂舌的符箓丹药。

周敦恒扇子一收,难得收敛了嬉皮笑脸,有些凝重?道:

“四大道宗在这个时候忽然举办天下大比,就像是要将整个中三?千最出色的苗子选□□,甚至要将泼天机缘岐台道院也开启……”

“这背后不仅仅是机缘,很可能还有看不见多深的坑。你们确定还要跳么?”

陈隐心中苦笑,跳与不跳,这都不是她自己能抉择的。

她只有进岐台,寻魔种这一条路。

周敦恒也没想过?自己一两句话就能把两个伙伴吓退,他只是想告诉二?人,这天下大比之后大有深意,让他们心中警惕。

他继续道:“岐台道院,每开启一次就会消失五百年。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是曾经有记载,有蜕凡修士进去,出来已经是问情大能。”

陈隐瞳孔微缩,蜕凡直接跨过?淬丹,成了问情大能,何等?恐怖的速度!

难怪会有如此多的人为了这一个名?额争得头破血流。

“而?今年的天下大比,同以往不同,赛制有了新的变化。”

往年大比,分为内外?门比赛。

筑基之下全是外?门,而?淬丹之下,皆为内门弟子。

淬丹往上?的,都是宗门的关?门弟子,这些弟子修为太高,若是还同那些普通内门弟子相争,恐怕没人争得过?他们。

可是今年不同。

今年选拔赛的最终奖励,是岐台道院的进入名?额。

道院秘境每五百年开启一次,开启之时可进入三?十人,但?这三?十人都必须是年龄不超过?五十岁。

也就是说,只要进去的人在50以下,无论修为高低都可以。

如此大的机缘,这些活了几百年的长老们又怎会不想要,可是在年龄这一关?便被卡的死死的。

曾经有已经超过?五十岁的修士服用了一种逆天灵草,将骨龄缩小到五十之下,却在进入的一瞬间被道院歼灭神魂,肉身连个渣渣都没留下。

自那以后,这些老一辈的才彻底绝了心思。

每隔十二?年,修仙界会将弟子划分为一代。

三?代之内,便是三?十六年。

一般踏入修行的人都在十岁到十五岁之间,三?代之内,正好?在五十年左右。

这样的赛制,将这三?代弟子们放在同一个水平线争抢,修为不足的年轻弟子几乎没有可鞥。

为了保证修为较低的弟子也有进入道院的可能,会有固定的十个名?额分给蜕凡期之下的弟子们。

也就是说,所有蜕凡之下、筑基期和引气期的宗门修士们,要争抢的便是这十个位置中的一个。

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这也是为什么向宏拼上?自己全部的身家也要进阶筑基。

只要能进入岐台道院,那便是一步登天。

而?引气的修士是最底层的,能摸到名?额的几率,几乎为零。

陈隐听?完赛制,便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怪不得在自己说一定会拿到岐台名?额时,孙平会是那种反应。

因为他根本就不觉得自己会赢!

哪怕自己已经到了引气大圆满,可是她的对手,都是筑基!

要想赢,难上?加难。

周敦恒轻笑一声:“即便是这样,你们还要闯么?”

山林之中,气氛有些凝重?,有微风拂过?带起的‘沙沙’声在三?人之间流淌。

忽然,陈隐轻轻吐息。

她抬起眼眸,神情坚定无比,像是根本就不受影响,“当然要闯!”

她不仅要闯,还要闯出个名?堂!

余关?山一挥剑,离旋轻颤,无声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周敦恒严肃的神情隐隐带了些笑意,他就知道这两人是不会被吓退一步的,哪怕前方能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他们也要走上?一遭。

“既然决定要硬闯,那有些对手,你们就必须要知道。”

“那个突破了筑基的向宏都不算棘手,头一号要注意的,是如今内门风头最盛的一个新入弟子。她虽然和我们同期入门,但?已经筑基,因为她便是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妖族弟子。”

妖族?

陈隐忽然想到了自己有次在外?门集市,遇到了一个小姑娘。

她用自己的两根发丝换取了一个荷包,再之后,陈隐的兜里便莫名?其妙多了两枚圆形的鳞片。

她一直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直到芥子空间中那恶佛出手,她差点要被魔气侵入时,胸口处有两枚指甲盖大小的皮肤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变得滚烫无比,助她逼退了魔气。

事后陈隐扯开前襟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前胸竟然多了两块鳞片一样的纹路。

那纹路已经同她的皮肉融合在一起,一点缝隙都没有,想扣都扣不下来。

用手一按,冰冰凉凉还很滑腻,很是坚硬,像鱼类蛇类的鳞。

她那时才想起来自己曾经往衣襟中塞了两枚指甲大小的鳞片。

不会那么巧吧?

陈隐心头一跳,忍不住开口问道:“她是什么妖?”

周敦恒道:“确切的消息其实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曾经听?说过?她,还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据说妖族找到了一只身怀真龙之血的妖,现在的妖王便将其认作义女,算半个妖族公主。若内门那人真的是这位小公主……”

“原身应是龙鲤。”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上网课了,没把控好更新时间,明天会注意的。不知道在看的学生咕是不是也要开学了(头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