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主动要来的陈琪却走了,许烈也无可奈何,他只好向程屿峥他们赔着笑脸,陈琪的性子一直是这样说一不二,好听点叫直率,难听点就叫不给人留余地,许烈和她相识多年早已习惯,可程屿峥并不是。
出乎许烈意料的是,程屿峥却毫不在意,他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一旁的沈素安。许烈口中一滞,本来想好的说辞也卡在中途。
感觉到手中握着的指尖开始回暖,程屿峥向许烈说:“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走吧。”
许烈看向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筷的饭菜,又看向沈素安,她的脸色不太好,头一直低垂着,于是他只好说:“嗯,那走吧。”
许烈起身去结账,程屿峥拉着沈素安往外走。外面阳光刺眼,照得刚出来的人一时睁不开眼。
程屿峥出来时,一直拉着沈素安的手没松开,沈素安也没吭声,两人不说话,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默契。
许烈比他们慢一步从酒店出来,与两人隔着两百米的距离,此时已值六月,阳光晒在身上跟火烤一样,但看着前面的两人,程屿峥刻意带着沈素安往树荫底下走,而自己尚有一半肩膀晒在大太阳底下。
许烈轻啧一声,感慨他这个表哥自从遇见沈素安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从前生人勿近,如今却体贴细心。
想起从前,他和程屿峥是在乡下奶奶家遇见的,当时程屿峥穿着一身比自己的好看得多的衣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许烈看不惯他这副欠揍的表情,当即就跟人打了一架,最后还是被家长拉开的。当时家长还担心他们以后怕是得一见面就打架,谁知第二天两个人好得不行,好似昨天并无打架这件事情发生。
一直到现在,能与程屿峥玩得来的也只有他许烈一个人了,可看着如今程屿峥体贴的模样,许烈有些泛酸,心里生出一股破坏他们美好氛围的冲动。
他迈开步子,刚想大声喊他们,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匆匆闯进视野里。许烈大张着嘴巴愣在原地。
只见那个白色人影从背后掏出一把短刀,急急向两人奔去。程屿峥和沈素安并排而行,程屿峥离那人更近一些,他却没有冲着程屿峥去,反而向最里面的沈素安冲去。
那人拿着刀从背后突袭,程屿峥似有所感,他转身直接用右手挡住那把刺向沈素安的短刀,短刀锋利无比,在他的右手手背上划开一道五厘米的口子,鲜血往外翻涌,瞬间染红了他的右手。
但程屿峥却全然不在意,他正面对着那人,将沈素安护在身后。沈素安看着滴向自己手掌的鲜血,顺着鲜血看向程屿峥的右手,梦里的画面忽然跳进脑海里,程屿峥本应该在山庄上受伤的手却在此刻被歹徒划伤了,而且是为了救她。
许彬瞪大眼睛,手中尖刀的刃边尚挂着鲜血,他张着嘴巴,将牙齿紧咬,看了看程屿峥,又看了看沈素安,几乎是哑着嗓子大喊:“他是你的什么人?”
程屿峥后退一步,直接将沈素安彻底挡住,用冷峻的目光盯着面前着装得体却面容扭曲的许彬。
沈素安被他这声嘶吼惊醒,她悄悄看向前方,眼前男子的长相却让她错愕,许彬,她从前高中隔壁班的班长。
沈素安与他的交集只有在走廊偶尔碰到时的微笑点头。她从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过他。
许彬见沈素安不搭理他的话,又愤怒地看向程屿峥,嘴巴说着:“是你,都是你,是你抢走了她。”脚下却一步步靠近,最后突然一个猛冲,将手中短刀对准程屿峥,直直地冲过来。
程屿峥一把推开沈素安,反手握住许彬的右手,用受伤的右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两人僵持不下。
许烈在这时冲了上来,将沈素安护在背后,许彬见许烈冲上来,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程屿峥趁机将人推向地面,许彬被压在地上,双手被反绞到身后,手中的短刀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陈琪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看了看平安无事的许烈和程屿峥,又看了看已经被制伏在地的许彬,许彬也向她看来,眼底的凶狠让她下意识一惊。
陈琪掏出手机,推了一把许烈:“快报警,我去叫救护车。”许烈被她一推,终于从愣神中回过神来,他掏出手机,快速拨打了报警电话,也顾不得问陈琪怎么又回来了。
程屿峥被送去医院处理伤口,沈素安陪在他身边,而许烈作为目击者去了警局录口供。
陈琪则坐在病房外的长条座椅上,她明明是亲眼看见许彬走进校园里的,陈琪想不通许彬为什么会突然袭击沈素安。
她当时是想回去通知他们的,可当她走进酒店后却发现包厢里早已空空如也,她刚从酒店里出来,就看见许彬已被程屿峥制伏,地上还染着血。
她匆匆走去,越走越心慌,有点恨自己没早来一步,没有早点告诉他们。
陈琪此刻守在病房外没有别的理由,只因为这样做似乎能让自己心安。
程屿峥坐在病床上,医生为他处理伤口,他虽然只有右手受伤,但手背被划开的口子却有五厘米长,两厘米深,从外看去,还能看见向两边外翻的皮肉。
消毒水被小心翼翼地涂上去,程屿峥却面不改色,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沈素安怔怔地看着他手上的伤口,伤口形状越看越觉得像梦里程屿峥手上的那道伤疤。
所以,梦里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过,却不是因为救夏棉棉,而是为了救自己。
程屿峥将眼睛从自己伤口上移开,看向安静坐在一旁的沈素安,从跟着他进来以后,她一直一言不发,现在脸色很不好,眉头紧紧锁着。
程屿峥拍了拍床边,对沈素安说:“过来我这里坐。”沈素安抬头看他,然后走过去坐到他身边。
她刚一坐下,右手就被他的左手握住,沈素安下意识地将手指抽回来,程屿峥却将她手攥得更紧了。
沈素安作罢,抬头看向病房四周,这里住着的都是受了外伤的病人,三两个护士正为那些病人换药,绷带被拆开,露出狰狞的伤口,沈素安不敢看,又将目光移向门口。
门口恰巧进来一个查房的医生。沈素安看向他的脸,下意识将手一缩。程屿峥察觉到她的变化,也向门口看去,待看见进来的人时,几乎是一瞬间,他的目光变得冰冷,握着沈素安的手也无意识地加大力度。
周俊拿着病历本,走进病房做着例行检查,却忽然察觉到两道视线一直在他身上徘徊,他向那视线看去,却撞上了程屿峥直直投来的目光,那目光带着明晃晃的审视,甚至带上了一丝敌意。
周俊在脑海里找寻着记忆,却找不出任何一丝有关于程屿峥的记忆,于是他走过去,状似关心地问给他处理伤口的医生说:“伤到哪里了?”
医生说:“伤口深,不过幸好没伤到动脉。”
周俊点点头,看向程屿峥和沈素安,开门见山地问他们:“我们认识吗?”
沈素安摇了摇头又低下头,周俊不认识她,但她却在梦里见过周俊。他就是夏棉棉的青梅竹马,是自己后来爱而不得的对象。
不过,她与周俊的第一次相见却不是在医院里,而是通过夏棉棉的介绍。梦里写她第一次见周俊时就对他心生好感。
周俊现下只有28岁,却通过医院的考核成为了正式的外科医生,才刚上班一年,院里的病人就对他赞不绝口,上了年纪的护士医生纷纷给他介绍对象,但他统统拒绝掉,嘴上说着还不想结婚,其实心里却装着夏棉棉。
后来周俊为了夏棉棉守了一辈子,而梦里的自己也因为周俊恨了夏棉棉一辈子。
梦里的她在得不到周俊后,整个人如同换了个性子,喜怒无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沈素安怕自己真的变成梦里那样,所以在周俊看向她时,她刻意将头转向别处,避开了周俊的目光。
程屿峥却直直迎向他的目光,说:“周医生不认识我,我认识周医生。”
“是吗?”周俊一愣。旁边的医生插话说:“我都看习惯了,很多小姑娘一进来医院就指名挂你的号,估计这位先生家里也有那么一个小姑娘。”
程屿峥笑了笑,不置可否。
周俊没说什么,转身继续他的查房工作,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盯着他。
伤口终于处理完毕,医生叮嘱着程屿峥何时来换药,待终于将事情办妥,沈素安拉着程屿峥走向病房外面。
两人走出病房,程屿峥却忽然停下,问她:“那个周医生,你认识吗?”
沈素安转过身来看他,不明白程屿峥为什么这么问,想了想还是说:“不认识。”
程屿峥似是松了口气,他松开沈素安的手,说:“下次换药我自己一个人来就好。”
沈素安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