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那天,程屿峥特地驱车到沈家楼下等着。沈母在沈素安的房间,撩起细纱窗帘一角悄悄看向安静停在自家门前的限量版蓝色跑车。车窗被关上,沈母看得不真切,程屿峥只在车窗上留下个模糊的身影。
沈素安全然不在意,还在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她的动作不紧不慢,沈母看得着急上火:“女儿,你动作得快点,屿峥已经在楼下等了好些时候了。”侧身见住家阿姨拎着一个行李箱上了二楼。
阿姨说:“太太,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沈母点点头,自程屿峥将邀请函送到家里的那日起,沈母便着手为沈素安准备外出旅游的行李了。这三天来,她想到什么便记上,足足写了五页清单,装满一个行李箱就派人先送过去,这拎上来的已经是第五个行李箱了。里面放的都是沈素安的贴身物品,由她自己带着去,沈母才放心。
沈母让阿姨开了行李箱,打算最后确认一遍带的东西是否有遗漏。沈素安在镜子里瞥见粉色行李箱里码得整整齐齐的物品。她忍不住抱怨道:“妈,我也就去玩个两天,又不是长住。”
沈母摆摆手,颇为不赞同地说:“你懂什么,山上什么条件,出点什么意外都叫不到人,妈这是有备无患。”话音刚落,她又催沈素安动作快些。
沈素安抿了抿唇,放下眉笔,这才站起身。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无袖背心,配一条高腰牛仔裤,将一双笔直的大长腿毫无保留地展示出来,一头乌黑长发被全部抓起绑在后脑勺,额头一侧留出一缕微卷刘海,衬得她的下颚线更显完美。
这身打扮简洁干练又不失青春活力,沈母十分满意,捂着嘴笑说:“这身打扮不错,屿峥看了绝对会喜欢的。”沈母催着沈素安下楼,阿姨拎着行李箱跟在后头。
程屿峥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端坐在驾驶室,嘴唇微抿,眉头微拧,似是陷入沉思,待视线中出现一道靓丽的身影时,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他摘下眼镜,推开车门迎了上去。
沈素安原本与沈母并排走,看见程屿峥从车里出来,她下意识地往后退,落在沈母后头。沈母却没注意,她笑眯眯地对程屿峥说:“让你久等了,对不住,对不住。”
程屿峥微笑说:“没关系的,我也才刚到不久。”
沈母点点头,眸子笑得更弯了,她转身将沈素安扯到自己身边,刻意将沈素安推向程屿峥。
沈素安没有防备,脚下一个趔趄,直向程屿峥撞去,“砰”的一声闷响,沈素安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里,鼻腔瞬间涌入程屿峥身上特有的味道,她周身被一股暖流包裹,男人胸膛起伏,沈素安听见心脏在耳边跳动。
她的肩膀被一双大手抓住,将她扯离这个让自己有一瞬间失神的怀抱,沈素安被迫与程屿峥正面相对,她的脸被程屿峥捧在手心里,两人四目相望。
程屿峥面色平静,眸子清亮,他的手指微微弯曲,状似无意地在沈素安柔嫩的脸颊上轻轻一刮。
沈素安后退一步,程屿峥却加大手中力度,又再一次将沈素安扯向他。
沈素安抬头看她,在程屿峥黝黑的眼仁里,她看见自己脸上带了一丝慌乱。程屿峥有所察觉,他将沈素安扶正站着,抬手将她发丝绕到耳后,动作亲密。
沈母和住家阿姨好似没看见,两人脸色不改。
程屿峥扬唇笑说:“小心些。”他说着,将双手从沈素安肩膀上松开。没了这双手的桎梏,沈素安腿一软,轻轻晃了晃后才勉强站定。
沈母为两人之间的暧昧高兴,忙替沈素安打圆场:“叫你昨晚睡那么晚,累着了吧,待会儿在车上补补觉,免得在山上没精神。”
沈素安微微点了点头,程屿峥上前一步,轻抚她肩膀,柔声问她:“可以上车了吗?”
沈素安没有拒绝,她转身同母亲告了别,然后由程屿峥扶着坐进了副驾驶座。程屿峥则转了个弯,坐上了旁边的驾驶座。
沈素安注意到程屿峥从车架上取下金丝眼镜,然后戴在眼睛上。她问:“你近视吗?”
程屿峥轻笑:“不是近视,我的左眼跟常人不太一样,看书或者开车,专注用眼的时候,如果不戴眼镜,我会看不清楚,而且会头晕。”
“哦。”沈素安张了张唇,她可无心打听别人的隐疾,她误以为程屿峥只是与大多数人一样近视,才找了个话题来缓解刚刚的尴尬,然而没想到这一问倒让她更尴尬了。
沈素安缩了缩肩膀,将整个人窝进驾驶室里。
余光里,程屿峥动了动宽阔的肩膀,突然转过身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俯身向她靠近。
沈素安下意识想躲开,然而双肩却似有千斤重,想挪却挪不动,她蠕动嘴唇,想出声阻止,却见程屿峥一只手抓向车框边上的安全带,用力一扯,将安全带绕过沈素安,“咔”一声扣向车座,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点拖沓。
沈素安没来由地脸红起来,程屿峥却似没发现她的异样,他礼貌地提醒她:“下次坐车记得扣安全带。”
“嗯。”几乎是用腹音回应他,沈素安将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被程屿峥发现她的异样。
然而程屿峥却没有再说什么,他发动车子,将方向盘打了个弯,脚踩油门,车子平稳地驶离沈家大宅。
沈素安歪头靠在车窗上,各式的建筑物在她瞳仁里流转。她闭了闭眼,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我的朋友……”
程屿峥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放在车窗上支着脑袋,听见沈素安的话,他没看她,却是淡淡道:“你放心,老张去接她,你让我带的东西也一并送过去了。”老张是他们家的司机。
而沈素安也如夏棉棉要求的那样,给她送去了衣服首饰。
“那就好。”沈素安也淡淡地回应他。其实她本不想邀请夏棉棉去赤河山庄,还特意逃离了自己的房间,避开了手机,然而后来发生了什么,沈素安已经不记得了,等再记起来时,就发现自己正握着手机,屏幕里是一条已发送的短信,发给了夏棉棉,里面写自己邀请她周六前去赤河山庄游玩。
沈素安当时就吓得将手机甩开,她从不记得自己编辑了这样一条短信,而且自己也明确不想邀请夏棉棉。
沈素安想不通,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紧紧地包裹着她,那些噩梦又再一次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记得,那场车祸发生时,有那么一瞬间,她忘记了自己的动作,甚至对这件事情怎么发生的没有一点记忆。
所以,她这次又是被逼着走剧情了?
沈素安紧抿嘴唇,捏紧绕过胸前的安全带,直掐得指尖泛白。眼睛看向隐在大朵白云后的赤峰山,赤河山庄就建在那里。
她将眼睛瞟向天空,空旷无云,唯有那座山峰盘旋着大朵白云。沈素安并不懂得看云识天气。
她侧头,看向身旁的程屿峥,抓住方向盘的手指修长,骨感十足,在梦里,这双手会被锋利的树枝划破口子,留下一道十厘米的疤痕。
沈素安动了动嘴唇,犹豫许久终于出声提醒他:“这几天可能天气不好,尽量待在山庄里吧。”
程屿峥头也没回地应她:“放心,不会有危险的。”
沈素安无声笑了笑,不置可否。她觉得有点累,便将车座调了调角度,身体窝向车座里,缩成一团,她打了个哈欠,刚想提醒程屿峥到了地方记得叫她。
却听见程屿峥抢先回答她:“好好睡一觉,到了我叫你。”
“嗯。”沈素安轻轻呼了口气,似是要将这几日来积攒的郁气一吐而空,随后闭上眼沉沉睡去。
沈素安再次醒来的时候,程屿峥已经先下了车,他站在沈素安坐的位置的车窗外,轻敲玻璃,看着她微微睁眼,睡眼朦胧。
他忍住嘴角的笑意,又敲了敲车窗,轻声说:“到了。”
行李已经被程屿峥拎在手里,沈素安没说什么,推开车门走了出去。许是太久没活动,她腿一酸,没站稳,她下意识地扶住身旁的程屿峥的手臂,那只手臂宽阔有力,稳稳地将她拉起。
沈素安向他点头致谢。程屿峥却说:“快进去吧。”
两人转身,却见迎面走来一个染着一头黄毛的小男生。男生的肌肤是小麦色的,眸子弯弯地笑着,脖子上戴一条银项链,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位年轻男女。
那男生上前一步,对程屿峥说:“表哥,你终于到了,我等了你好久。”然后转向被程屿峥揽住腰的沈素安说:“这位就是表嫂吧?”
程屿峥喉结滚动,将沈素安揽得更紧了,他用低沉的嗓音向她介绍:“这位就是我的表弟,许烈。”
许烈热情不减,伸手欲与沈素安握手,谁知程屿峥却带着人转了个方向,害他扑了个空。他抬头看,恰巧撞见程屿峥冰冷的眸子,许烈一噎,赶忙规矩地收回手,脸上也收起了轻浮的笑,用规矩的语气说:“表嫂好,我是许烈。”
沈素安轻握放在自己腰上的大手,轻轻掰了掰手指头,程屿峥不为所动,她只好微笑说:“你好,我叫沈素安。”
这便算是相互认识了,许烈松了一口气,逃跑似地奔向站在他身后的几个年轻男女,然后向两人介绍:“这些都是我以前玩的比较好的高中同学。大家快过来,来互相认识下。”
很快,那些年轻男女便聚拢了过来。
沈素安微笑看去,过来的一群人一共两男三女。据许烈自己说,他们六人在高中时都在同一个学习小组,后来许烈出了国,剩下五人分别考上了不同的大学,但都在京安市,所以并不曾断了联络,许烈回国后,这些人都特意请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