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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简直就是他一贯的风格,又冷又硬,似乎要把人世间所有的好意全都给拒之门外一样。
可这世上难道真的有人能对所有的好意都不屑一顾,只想一个人呆在、一个人死去么?
老虎或许可以,但人不行,因为人类天生就是一种需要同类的生物,这是生物的本能,绝不会因为个体而改变。
李鱼若有所思,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的男人。
他身上实在烫得很,李鱼的鼻尖处已被浓重的血腥气所萦绕,而他破损的黑衣之上,那种令人不甚舒服的潮湿黏腻,有一半来自于这一场雨,还有一半,却是从他的身体中流出来的血。
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力竭而昏迷,即使在此刻,他脸部的轮廓依然是冷硬、倔强的,好似到死也不愿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神态来。
可有什么法子呢?此时此刻,他即使不想露出这种脆弱来,也还是露出来了,他简直就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一样,倒在李鱼的怀中,只能任她摆弄来、摆弄去。
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李鱼忽然笑了笑,很大胆地伸手掐了掐他的腰,昏迷中的一点红闷哼了一声,却已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李鱼忽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只道:谁叫我现在突然看上你了呢?要救你倒也不麻烦,你这小子实在算是走运啦。
外头的雨还大得很,现在要带着他去其他地方倒是也不太现实,李鱼的狐狸尾巴忽然悄悄地自裙底探出头来,那是一条赤红色的、蓬松柔软的大尾巴,尾巴神气地晃来晃去。
下一秒,她的尾巴尖尖上窜出一股狐火,蹭得一声,狐火就已点燃了屋子里堆起的一小堆木头,足以充当篝火。
她又四下里看了看,蓬松的大尾巴只那么一晃,地上的干草就自动归拢成了一团,成了一张不太舒服的垫子。
李鱼看了一眼那干草垫子,伸手解下了自己身上的那件半干披风,把它搁在了干草垫子上,然后把一点红端端正正地摆了上去,披风正好挡住了那些干硬的干草,能让他稍微好过一点儿。
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干草垫子上,双眼紧紧地闭住,李鱼凑近了看他,这男人的睫毛轻轻地颤抖着,好似在睡梦中也不甚安稳的样子。
李鱼伸手,解开了他腰腹之间的系带。
秋雨时节,他的衣裳穿的却依然很单薄,里面一件白色里衣,外头一件黑色劲装,紧紧地裹着他的身体,只是这一身简朴的衣裳已要不成了,到处都是刀剑长鞭所撕裂留下的口子,又沾满了他的血,李鱼解开他的衣裳,只把他的身子露出来。
他皮肤很白,也和他的人一样,泛着冷色的光泽,惨白惨白,但他却决计和病弱是扯不上任何关系的。
李鱼第一眼瞧见他的时候,就忍不住想……他的身子一定很惹人喜欢,现在真的瞧见了,果不其然。他虽然皮肤惨白,但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饱满有力,充满了该有的劲力与爆发力,他并算不得壮硕,身上的肌肉线条流畅漂亮得很,穿上衣服显得矫健敏捷,去了衣裳显得有力强壮。
只可惜李鱼实在是一只不太幸运的狐狸精怪,好不容易碰上了自己感兴趣的男人,这男人偏偏还身受重伤,浑身上下简直没一块好地儿,没法让她很快的得偿所愿,还得小狐狸自己勤快些,先把他养好了才能下口。
勤快的赤狐大美人儿手中一晃,凭空变出了一罐清水和一块手帕来,用手帕沾着水,替他清洗伤口中的脏污,他大概是跌倒过好几回的,一些伤口里还沾上了泥沙。
这样被污染的伤口,本就容易引发高热,熬得过去就熬得过去,熬不过去……许多人类也就这么死去了。
这个人类男子倒是实在倔得很,他受了伤,自己也不拾掇,好似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一样。
李鱼勾唇一笑,忽然伸手,捏了捏这男子的脸,又嗔怪、又亲昵地道:“好在我来了,有我在,你可不必担心会病死啦。”
她平日里看着神态总是懒洋洋的,碰到了该做的事情,却显得勤快而有活力,她来来回回,扔了几十条帕子,又变出几十条新帕子,终于把他身上的伤口都清理了一遍。
李鱼虽然放轻了动作,但他看上去还是疼得不清,额上全是冷汗。他倒是很善于忍耐,即使在昏迷之中,他也下意识地用牙死死地咬住了嘴唇,一声没吭,只是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
李鱼歪着头看着他,伸手去抹他唇上的鲜血,他的嘴唇很薄,看上去像是个很薄情、很寡义的人。
薄情寡义倒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人妖有别,李鱼只追求一时,并不追求凡人喜欢挂在嘴边的“天长地久”,真要是碰上个情种,那才麻烦呢。
就说她认识的一只雪狐姐姐,碰上了个初出茅庐,只认死理的英俊少年,现在倒好,她拍拍屁股走了,那少年却黑化了,追了她好几年都不肯放过。
所以说,还是成熟男人好啊,自己选中的这一位,阳气充沛,看上去冷酷却稳重,实在是个不二的好选择!
李鱼忍不住笑了笑,顺带着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她的手指上还沾着来自人类男子唇上的血珠,就这样被狐狸美人非常随意、非常无所谓地尝了尝。
她点了点头,显然对自己的选择感到非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