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安全屋时,雨已经停了,阵雨来去都匆急。织田将睡熟的孩子们一一抱进屋内安置好,而影和太宰治只是站在一边看着。
等他为最后一个男孩掖好被角,太宰才闷闷地开口:“真的不能……不去吗?况且他们的据点……”
“他们的据点,我已经知道了。”织田打断了他,“他们给我发了邀请函。”
太宰治还欲再说些什么,竭力想要挽回他一意孤行的朋友,影却问:“‘他们’?是造成这件事情的元凶吗?”
“……嗯。”织田站起身。
“那我也去。”影向外走去,“走吧,你带路。”
织田面露愕然,下意识拒绝:“不行,你不能再去了。”
他的急迫与颓然,仿若在说着,“我不想再失去什么了”。
影眯起的眼睛里流露出傲然:“需要我再砍一刀,来证明自己吗?”
他们有片刻的沉默。
即便那辆装有炸弹的车已然面目全非,残留的骨架也能够看出它曾经历过怎样的一刀,何况她从爆炸中完好无损地保护了孩子们。
然而,即使影很强,有着无愧于她所自称的“神明”的实力,织田仍是不想让她跟过去。
那与她的能力无关。
“【请保佑织田作】。”影看着他,毫不退让,“这是孩子们向我许下的第一个愿望,我答应了,因此成为他们的神明。”
魔神皆爱人,影当然也爱织田作之助。
“如果你是想要亲自复仇的话,”影想了想,纡尊降贵般稍作改变,“那我可以不动那些元凶,你有危险时,我再出手。”
“快些动身吧。”她素来雷厉风行,做了决定便不打算等待,“要在孩子们醒来之前回来——他们现在很需要你。”
她是如此坚定自信,强大无匹,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有引人追随的魅力。
神明啊,我没有什么能向你祈求的。
但我想要向你倾诉。
“我曾有一个梦想,做一位小说家。”
织田本以为这是最后一次提起它。
“有人告诉我,写书就是在写人,杀人的手是不能用来写人的,因此我不再杀人。”
“但……现在一切都完了。”
他身上蛰伏着冰冷的杀意与不欲回头的决然。
“写小说?”影想起挚友八重神子开办的出版社,以及那些篇名长得惊人的轻小说,“那也很不错。”
她像个开明的大家长一样点点头。
“虽然我并不认为杀人与写小说之间有何纠葛,但你既然这样想,那这些事就交给我——我不会让你沾染人命。”
“你可以继续完成你的梦想。”
予以宠爱般的宽容。
出发之前,织田和太宰向影科普了他们常用的热武器“枪”。
隔墙还睡着孩童,因而他们到屋外去示范,也事先装好消|音|器。
“我们配备的手|枪速度在每秒400米左右,Mimic的老式枪要慢上一半,而步|枪秒速达到七八百米。”太宰给她展示了图片。
影目带赞许地看着他们手里的枪械,这样简单方便的发明,扣下扳机,小小子弹的速度轻易超过了一般的闪电。
虽然对她来说,要捕捉这种速度并不算困难,但对人类而言,这所谓热武器确实与冷兵器划开天差地别的沟壑。
值得她研究一番,回头命天领奉行改装推行。
抵达被Mimic占为据点的旧洋房时,雨霁虹销,连斜阳都重新照拂,甜蜜的焦糖色日光落在这栋树林深处的洋馆上不显得温馨,反透出死气沉沉的吊诡。
织田是个杀手,习惯于隐蔽,悄无声息地抹去目标的生命。
然而影是战士,是将领,是能够一力破万法的武者,更是统治一国的神明。
因此,当织田静悄悄地接近驻守在外的人员,打算观测他们的位置,一次性全部拿下,却发现影光明正大穿过树林时,胸中有片刻窒息。
但连一声枪响都不曾听闻,便接二连三有重物倒地的声音从周围传来。
——埋伏在树林里的敌人不知何时都被放倒了。
影直直地朝着正门走去,二楼阳台上的卫兵立时举枪,却连瞄准的机会都没有便倒下了。
这次织田看清楚了,那是、仿若撕开空间,泄露出宇宙浩瀚边角的雷光,施与雷罚。
影走到门前,左手在空中划过一线,那样简洁的动作却像是割裂了什么,一只半身大的、线条勾勒的紫色眼睛忽然睁开了,眼珠的位置旋转着雷之巴纹,好似无情无欲、不可念不可说的神明自高处投下视线,让所有直视之人脑中空白一片,背脊生寒。
凶星之手眼张开以后,大门应声而裂,连同门后的持枪之人一同湮灭于净土展露的一角里。
硕大的眼睛一闪而逝,紧接着,缩小一些的巴纹之眼出现在影的上方——也出现在织田的头上。
雷罚恶曜之眼,雷神授予眷属的加护,代行雷罚。
影一步步走进去,优雅到给人以缓慢的错觉,抵达洋房以来,她还从未挥过刀,人也好,子弹也好,在接近她之前都被那些凭空出现的、深邃的、银河般的深紫色雷光斩碎。
织田作之助面色冷沉,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没有。
一次都没有。
直到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洋馆深处,他的异能力“天衣无缝”都不曾发作过哪怕一次。
他所能看见的每一个五秒后的未来,都没有任何威胁到生命的情况。
他也一次都没有机会出手,鲜血都不曾见到过,毋宁说沾染人命。
他们来到中央的走廊,夕阳透过布满一整片墙的落地窗将长廊染成灼眼的金色,让窝藏在这里的人分明身负浓黑的罪恶,却好似沐浴圣洁光辉的神使。
浅金色头发的幽灵站在正中,眉眼低垂,满面虔诚,腔调低柔地念诵。
“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麦子,若死了……”
影根本不知道他在念叨什么,也没兴趣听,不过是基于长年累月的经验判断出眼前这位正是主谋。
“这就是安德烈·纪德?”她侧头问身旁的织田。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影向他确认:“你是要自己动手,还是让我来?”
“我来吧,影。”
织田走上前去,面对微笑着抬头看他的纪德,直接朝他的太阳穴开了一枪,毫无意外地被躲过。
纪德势在必得的笑容在接触到织田的眼睛时僵住了。
“阁下的眼神,为何仍高悬于生存阶梯之上呢?”
他似乎不可置信,像看到了什么不可理喻、无法原谅的事情。
“吾对孩子们做出了绝难宽宥的事……即便这样,你也不肯加入我们的世界吗,作之助?”
他神经质地喃喃:“难道你还抱着那个愚不可及的梦想,要让我们在这令人失望的世上活下去?”
织田作之助对他怀着恨意。
但却没有杀心。
这简直是——不可饶恕!
“为什么?”他愤怒地掏出自己的枪,目光略过安静立在门旁的影,“是因为女人?你的恋人吗?所以你才……”
激烈的话语似被掐灭在喉中,纪德怔在了原地。
他在那五秒里看见了难以计数的未来。
——每一个对她举枪的未来,都以他的死亡告终。
死于雷霆的威光,死于那样极致的一刀。
被无孔不入、避无可避的死亡所笼罩的未来。
那是绝对的实力差距所招致的死亡,但却绝非是他漂洋过海,游荡至今,所渴求的末路。
纪德沉默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位阁下很强……强到,吾甚至没有资格能够与你站上同一个战场。”他面无表情,眼中却执拗至深,“吾是军人,终吾一生都在寻求能够死得其所的战场,追寻正确的死亡,而这是唯有作之助才能实现的夙愿。恳请阁下,不要插手我们的战场。”
“军人?”
影无基质的紫色眼瞳微动,这才将目光放回纪德身上。并非有意嘲讽,她只是站在更高的领域,自上而下地看透了他魂灵的本质,所言皆所见,反而严酷无情到叫人难以承受的地步。
“不,你才不是什么军人。不过是一意孤行的求死之魂,织田想要活着,目标明确,生活美满,毫无死志,你却强行将他推去你所谓的战场,还让他与我的子民蒙受无妄之灾。”
“军人为国效命,你为私欲犯人,算不上是军人。”
纪德神色震动,状若癫狂:“不!是祖国抛弃了吾等!吾等徘徊于这无望的世界,只有正确的死亡才是唯一的救赎!”
织田作之助看着他,目露悲悯,手中的枪却毫无迟疑地对准他的头颅,扣下扳机。
枪响过后,即便精神不稳,纪德依旧凭借异能躲开了。
若只是求死,对自己脑袋举枪便是。偏偏纪德不愿,那空洞的亡魂在世间游荡,为着妄想中的战场塑造敌我,鸣金开战。
织田朝他开枪,他反倒得到了讯号似的。
就算对方还有生存意愿,单单只为复仇而来,也已经入了他梦寐以求的战场!枪炮无眼,就与他、与他们一同挣脱出绝望的生,向死而战!
纪德也举枪,“窄门”与“天衣无缝”铺展、相交、干扰,特异点就此产生——
他们同时扣下扳机。
纪德射出的、本该射伤织田作之助的那枚子弹,被乍现的雷光碾碎,而他肩头中弹后,又被紧随而至的暗色雷霆劈得半身麻痹。
“阁下!”纪德几乎怒不可遏,“你怎能插手!”
这简直是在污染他的战场——
“我没有同意过不插手的事。也不认可你的军人、战场之言。”
影才不在乎他。
她只是在执行着“保护织田作”的心愿罢了。
于是斩开子弹。
而她授予织田的恶曜之眼,则协同他的子弹进行攻击。即便那雷罚已经被特意削减过,威力仍不容小觑。
多么可恶、多么傲慢啊——
纪德饱含憎恨地抬起能动的那只手,将枪口对准神情冷淡的神明。
那就将战场周围的杂草除去吧。
织田立时神色紧绷,不敢将子弹路径从纪德头部挪开。
“哦?你要挑战我吗,求死之士。”
影的眼中泛起非人的、神性一侧的透亮紫光。
诸愿百眼之轮在她背后浮现,倏然点亮三重雷巴纹。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纪德,不急不缓,优雅从容,而又漫溢着无边神威。
灿金的日辉转瞬消退,落地窗外黑云滚滚,脉络般的雷光撕裂天穹,几乎劈到窗前,雷声贯耳,振聋发聩。
纪德不知不觉被那股威势压得跪倒在地,一如他逼迫织田那样,被拖进了不属于他的战场。
影自体内抽出「梦想一心」——
雷电将军对恶徒降下神罚——「无想的一刀」。
【编号■■■■ 异能特务科特别档案】
■■年■月■日
欧洲异能组织Mimic被歼灭。
首领安德烈·纪德确认死亡,未留下尸身。
执行者为——
未登记特一级危险异能者,雷电影。
作者有话要说:纪德写太歪了,修文。
说起来,除了文案上的那几个口嗨,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吗?某某穿到某作品的故事
不然写完这四个大概就能直接标完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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