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夕颜其实已经很累了。这具身体虽然本不是她的,但她穿越后能真切地感受到大病一场的虚弱和疲惫,再加上她为了确定自己穿越的年代,小小地折腾了一下,已是筋疲力尽。
她和乔朝容的父亲想见乔朝容,对乔夕颜来说,是件好事。她正好可以重新爬回床上再睡一觉,一是休养生息,二来她还想再确认,这到底是不是梦,怎么会有人好好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睡过去就穿越了呢?
乔夕颜步履维艰地起身往内室走。
侍女望着她的背影,却是幽幽地又道:“家主还说,若是二女郎醒了,且已经起了,就也一起去前堂吧。”
闻言,乔夕颜的身影顿住,只觉得无尽的痛苦蔓延开来。
她迟缓地转身,苦着一张脸望望那侍女,又望望乔朝容,有气无力地反问:“我能不去吗?”
侍女下意识地摇头。
乔朝容叹息一声,忍俊不禁地过来扶她。
她们姐妹亦步亦趋地跨过庭院,去往前堂。乔府的前堂算不得宽阔,也就差不多一间寻常的屋子大,对着外院的是正门,另外隔着堂上,越过屏风,还有一扇对后院开着的侧门。
乔夕颜与乔朝容从侧门入,越过屏风,走到堂下,站在堂下,举目去望那坐在堂上的老者。
老者年过半百,头上半是华发,一双剑眉因为年岁渐长已稍有些凌乱,但是杏眸微圆,炯炯有神地瞋视着堂下。他蓄着半长的胡髭,嘴角微微颤动,胡髭也随之轻摆。
乔朝容领着乔夕颜毕恭毕敬地对那老者拱手施礼,唤道一声:“父亲。”
乔夕颜要后知后觉些,唤“父亲”的声音也磕磕巴巴的。
堂上的乔公见状,先是疑惑地打量乔夕颜片刻,须臾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没多说什么,只转而望向乔朝容,缓缓地开口责问道:“容儿,你可知错?”
乔夕颜不明就里地望乔公,乔朝容却是顿了顿,接着从容、果断地再次沉首回答:“禀父亲,容儿知错了。”
这对父女俩,一个说对方有错,一个乖乖地就认错,可是这错到底是怎么?乔夕颜听得一头雾水。
乔夕颜眨着眼,没着急插话。
随即,乔公自堂上走了下来,轻轻地扶起乔朝容,面容缓和了些许,但仍旧语重心长道:“你啊,一个女儿家做事实在不计后果了些,那孙伯符与周公瑾是何等人物?他们什么样的杀伐场面没经历过,你竟敢把他们留在内院,万一他们起了歹心,你和你妹妹可要如何是好?”
“好在他们确也没有起歹心,还算是个正人君子。”乔公自问自答着,随之,更是带着怒气地甩了甩衣袖。
乔夕颜这才明白他是为什么在生气。
乔夕颜依旧没说话,乔朝容沉吟了一会,转而不紧不慢,柔声地辩解道:“可本也不是女儿请他们进来的,是他们见府上无人贸然闯入。女儿还险些为此与他们起争执,若非阿颜在昏睡中都还记挂着我,女儿怕是也难保全自身。不过,好在他们还算心善,瞧见阿颜病重竟主动提出要帮忙。他们愿意帮忙,女儿自然是求之不得,这门外的守卫不会有比吴军更好的了,留他们在院内,也是因为他们的身份足以震慑任何歹人。阿颜生命垂危之际,女儿实在顾不得那么多。”
乔朝容喋喋不休地说着,越说到后面,表情越是坚毅。
她虽然已经认错,但是心里好像觉得,即便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纵容那两个外男留在自家后院。
乔公听罢,第一瞬举起手来,似乎想打她,但是手到她身体近处,换而是抚了抚她的发顶,唯余叹息,自责道:“是为父的错,为父没有保护好你们姊妹俩,带走了太多的仆役去寻大夫,却忘记你们留在家中也时刻会有危险。”
“只是那俩人既见过你们姐妹,恐怕会生出想要占有的心思来。”乔公说着,放下手,又重新拂袖站立,来回踱步。面容也跟着由柔和变成了担忧。
他深深地看了乔朝容和乔夕颜一眼。
这两个女儿的容貌在这乱世简直就如同会被人争夺的宝物一般。先前是刘勋,他作为一地的富户、乡绅,还能保她们无虞。但孙策与周瑜是比刘勋权势更大的英豪,刘勋只有庐江郡方寸小地,孙策则是占领整个江东。
乔公面上的阴霾越来越隆盛。
乔朝容思虑着回答说:“我瞧他们也不是像是欺男霸女的恶人,应当不会做出强抢的事情。即便真的要强抢,女儿宁愿死也不做那任人欺辱的姬妾。”乔朝容语气坚定。
她身上自有一种世家贵女的骄傲。
乔夕颜望着他们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模样一愣一愣的,先前的话题她都插不上,也懒得发表意见,到了这里,她却是也有话要说。乔夕颜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道:“阿姊说得对,我们姐妹决不能做任人欺辱的姬妾。”
姬妾不过是男人的玩物罢了。
乔夕颜无论是自己真的要在这三国乱世活下去,还是只作为一个过客,出于同理心,也不想让乔朝容和真正的乔夕颜受这样的委屈。
她突然地插话,表情认真,惹来乔朝容十分欣慰地展唇一笑。乔公则是瞪着她,走到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斥责,“你这丫头,还好意思说,你阿姊若不是为了你,如何会惹上这样的麻烦?”
“我们乔家若是为此与那吴郡孙氏、庐江周氏闹出不愉快,就都是你的罪过。”乔公明明是责备的话语,但是说着说着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到时候,就罚你每天都给我和你阿姊端洗脚水。”
这句话很明显就是在开玩笑了。
乔夕颜先是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而后跟着,也憋忍不住地“扑哧”笑出声来。
没曾想乔家父女三人的关系还很不错。
乔夕颜悬着的心暂时被放下,只觉得身上的疲惫感更厉害了。她歪了歪身子,想往乔朝容身上倒。乔公见她即使梳了妆也遮挡不住面上的惨白,只得急忙吩咐身边的侍女,“来人,扶二女郎回去休息。”
乔朝容扶着乔夕颜就想走。
乔公却是又道:“诶,容儿,你再多留一会,为父还有其他的事情要问问你。”
乔朝容只能满面疑惑地留下来,乔夕颜则是逃一般地在侍女的陪伴下,飞速地离开前堂。
前堂安静了一会,等乔公望着二女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方才一脸郑重地转过身来看大女儿,接着沉声地说道:“其实,若孙伯符与周公瑾两个人,无论谁,若是不止看上你们姊妹的美色,而是除了要占有你们之外,更愿意迎娶你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乔公一言,引来乔朝容的瞠目结舌。
乔朝容还来不及问为什么,乔公便兀自地解释道:“你们姊妹俩,年岁已是不小。过了今岁,容儿你就该十八,颜儿也有十六了。为父纵观这皖城之中,其实没有几个青年才俊能配得上你们。即便那郎君本身不错,没权没势也守不住你们姊妹这样的容貌。为父既要为你们挑选出众的人,又要挑选能保护你们的人,这样想想,孙伯符与周公瑾倒是不错。他们一个是江东之主、孙小霸王,一个是庐江郡的名门,父亲更是曾官至洛阳令。”
“而且,我听仆役们说了,”乔公顿了顿,捻着胡须又道:“这俩人生得皆是龙章凤姿。另外,那个孙伯符自第一眼见你,眼睛都瞪直了。”
“不过这种事情,为父还是想先问问你们姊妹俩的意愿。颜儿今日太累了,年岁又小,许多事情的利弊想不明白,为父只能与你商议。若是容儿你觉得没问题,为父就派人去打探打探那二人的意思。”
乔公说完,定定地看着乔朝容。
乔朝容被他说得一时反应不过来,先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后听他解释解释着,竟觉得十分有道理。
乔朝容也是受过诗书礼仪熏陶的,并不想嫁一个平凡的人。
她犹豫着,徐徐地对乔公点了点头。乔公粲然一笑。但是,乔朝容转念一想,不禁又担心道:“可是阿颜那边,无论她有多么年岁小,也总是有自己意愿的。若是阿颜实在不答应,女儿也愿意成全阿颜的心思。”
“你啊,作为长姐,就是太惯着那丫头了一些。”乔公笑着嗔怪。
乔朝容不以为然。
而在这天夜里,乔夕颜又做起奇怪的梦来。乔夕颜梦见自己的好友李子染换了一个身份和容貌来参加自己丈夫的葬礼,她用同情的眼神注视着自己,自己追上去想同她相认,告诉她,自己是乔夕颜啊,可是李子染只满面困惑地反问:“乔夕颜是谁?”
乔夕颜猛地从梦中惊醒……
醒来,窗外已是大亮,有和煦、明媚的日光照射进来,还有叽叽喳喳的鸟鸣,伴随着极其新鲜的空气,叫乔夕颜分不出古今来。
作者有话要说:乔夕颜:大家都是父女,为什么你们有秘密?
乔公和乔朝容:我们真的是都一样是父女吗?
乔夕颜:你们聊你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