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牵连,对胤禔太过不公,那是...他儿子,他如何不疼。
康熙让自己莫要想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闭上眼静心想着,望这一切都来得及。
翌日,当秋暖只在殿中看到五岁的弘晳时,诧异了一瞬,低着头走了进去,抽空问了陈四,才知康熙在朝堂上说,昨日夜里思来,三岁皇孙确实有些小了,便把弘晋与弘昱来乾清宫的时间推迟了两年。
另说:日后阿哥们的儿子,满五岁,每年可来乾清宫一月,太子因身为储君,子孙皆是重要,则需每日来乾清宫,让他亲自查验功课。
最后说了句:此事不容再辩。
就一锤定音了下来。
昨日因康熙答应让弘昱来,而自得的大阿哥,如同在寒冬腊月里被浇了盆冷水,要是只有推迟两年,这是无碍的,因为弘晋也推迟了,可康熙加了后面的话。
除了太子的儿子,其他阿哥的儿子全都一样,年满五岁,每年只能来乾清宫一月,那他就和其他阿哥无甚区别了。
康熙的决断,无人敢再进言,哪怕是大阿哥一派的朝臣,也无话可说,是不让其他阿哥的儿子入乾清宫,还是说让大阿哥的儿子和太子那边一样。
前者得罪人无数,后者,心思太过明显。
秋暖眉头拧了下,康熙这是睡一觉想明白了?还是觉得孩子太闹腾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辛亏昨天没收那副东珠耳环,要不然拿着真烫手。
退了朝,太子故意离索额图稍远了些,四阿哥走上前,轻声道:“汗阿玛此举英明。”
太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胤禛莫要思虑过多,汗阿玛凡事都心思透亮,大哥虽爱与我斗气,但是心里应当也是明白的。”
四阿哥话已到喉,又咽了下去:“希望如二哥所言。”
对这个心思沉重,不爱说笑的弟弟,太子也是无奈:“一切都有汗阿玛在,你下了值去茶楼听听曲,野外跑跑马,别一头扎进吏部出不来。”
四阿哥:“我刚到吏部,近两年的卷宗还未看完。”
明知劝不动,太子也只能放弃。
外放的风风雨雨,都与乾清宫无关,秋暖像是待在最安全,也是最危险的地方,每日重复着相同的事情。
不同的是可以旁观康熙的生活。
这日秋暖上值时,刚巧四阿哥在殿内与康熙谈事,她便在外间站了站。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历史上的雍正,此时不过二十一岁,却已显得老成持重,秋暖偷摸看了眼,哪怕说着话,神情也是淡漠的,不苟言笑。
不过一会,四阿哥就退了出来,走至殿外停下脚,看了秋暖半晌,似是打量:“刚到汗阿玛身边来的?”
秋暖低着头道:“回贝勒爷,奴婢刚到乾清宫两日。”
“叫什么名字?”
“秋暖。”
四阿哥点点头,名字在他舌尖绕了一圈,记了下来:“嗯,好好当差。”
他转身离去,秋暖摸了摸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吓死她了,她还以为刚才偷看的一眼被发现了。
他和康熙相比,秋暖情愿是跟在康熙身边,在她看来,康熙这个人最起码还是讲理的,四阿哥就,也不是不讲理,就是没那么大的度量,心思难猜,还记仇。
应是手头的事忙完了,日头还未落西山,康熙让梁九功把十三阿哥喊了来。
这也是秋暖第一次见到他,今年只有十三岁的十三阿哥,比康熙矮了半头,瘦的有些憔悴了,见到康熙未语就先红了眼眶。
康熙也叹了口气,走了过来,亲自把儿子扯了起来。
已到饭时,一旁的太监有条不紊的摆着膳食,康熙落座,让十三阿哥坐在旁边。
十三阿哥却跪了下来,一个头磕在地上:“汗阿玛破例让额娘入了帝陵,儿臣替额娘谢恩。”
说完眼泪也砸到了地上,康熙原本就未消散的悲切,又笼罩在心间:“起来吧!陪汗阿玛用膳,我知你舍不得你额娘,朕也舍不得你额娘,但人死如灯灭,不可强求。”
十三阿哥站起身,脸上泪痕明显,秋暖适时的递上一方锦帕,这原就是伺候他净手用的,提前拿了擦泪,也不为出格。
那一跪,像是把心中的郁结吐了出来,十三阿哥恢复了些精气神,康熙有意开导,帮他夹了菜,期间说些他儿时的趣事,气氛倒也是融洽了起来。
说到开心处,十三阿哥也露了笑脸。
秋暖站在十三阿哥身后,伺候着他用膳,此时画面父慈子孝,她心里却异常叹息,结局说不清谁对谁错。
她表情如往常般,却多少带了一丝出来,若是平常宫女,也就无人发现,只是她与旁人不同,康熙总是多留意了些,再加上洞隐烛微,心里有了判断。
想到胤禔,不由的指尖一僵,胤祥应当不会步了他的后尘吧?
心思百转,面上却未显露一分,和十三阿哥谈笑如常。
直到月挂枝头,梁九功领着几个小太监过来,摆了几道膳食上来。
秋暖叹气,还以为今天能早点下班,谁知道康熙又忙到半夜,大晚上的还吃夜宵。
不过也好,她也有点饿了。
眼看她站住不动了,康熙才走了过来坐下,开口就问:“可是十三阿哥与大阿哥一样了?”
酒已入脑,秋暖缓了一会才迷糊了过来,转过头啊了一声,康熙又问了一遍:“十三阿哥也丧心病狂了?”
秋暖茫然:“没啊!”
说着也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十三阿哥挺好的啊!你怎么有了这个想法?”
她如此答,康熙紧绷的脊背才松了松,平和问道:“那为何今日用膳时,你面上有抹叹息之意?”
秋暖吓了一跳,忙伸手摸了摸脸,震惊道:“不会吧?不会吧?我演技退化到这种地步了吗?”
康熙静默不语,只等着她的回答。
秋暖没得到回应,开始回想他刚才的问题,一手撑着下巴道:“叹息应该是有的,觉得人生变幻莫测,今日的父慈子孝,往后的恩断义绝,就,世事无常吧!”
恩断义绝四个字有千斤重,砸的康熙心往下坠了坠,竟然又一时不敢再问。
端着茶碗喝了半盏茶,才做足了准备,问后面发生了何事。
可惜秋暖摇了摇头:“不知道,对他不好的事情,可能都被雍正销毁了,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罪,因为你只圈禁了他半年,但是放出来之后,你就不喜欢他了,后面大封皇子的时候,也把他错了过去,只有他是个平头阿哥。”
“后来十三阿哥腿上生了疾,病了几年,身体就时好时坏的,就这你也未原谅他,那个阶段,十三阿哥还挺惨的,外家不得力,也没爵位,就指着一点微薄的俸禄,其他阿哥怕被牵连,也不敢和他走的太近,连接济都不太敢。”
如果说大阿哥是让康熙生了怒,那十三阿哥则让康熙心里泛了疼,这一刻的他迫切的想知道,十三阿哥当时做了何事。
但他自认为是了解自己的,不会无缘无故的这样做,一定是胤祥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他如此想,也如此和秋暖说了出来。
对于这点,秋暖不太认同,头往前伸了伸,小心翼翼问:“你有没有觉得,其实你也有点多疑的?”
有了许多岁月痕迹的脸有了片刻的茫然,仿佛想不通多疑两个字,为何会和自己扯上关系,无人说过,他也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