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风残月,猩红的月色仿佛噬人恶兽的莫测的眼眸,幽邃深沉地俯瞰着广袤人间。
夜风微凉,裹挟着教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气息,包裹着夜色下疲惫奔命的五人。
作为纵横五洲大陆享有盛誉的以?猎魔为生的散修,他们早已?无数次与传闻中各类凶恶强大的魔族打过交道,刀口?舔血,挣来的灵石都是拿命换的。
这样?的生活也同样?赋予了他们近乎于?野兽一般本能的直觉。
罗盘法器已?陪伴他们度过无数个?强手环伺、危机四伏的日夜,
究竟是否会失灵,他们开?罪无数魔族人却依旧安然?无恙活到现在的事?实,便已?是最好的说明。
——那个?青玄宗女?弟子,一定与魔族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而倏然?出?现的,那个?护在她?身前的玄衣男人……
回想起那仿佛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罗盘,几人心下皆是一阵森寒的冷意。
寻常魔族别说控制指针走向,就连在罗盘感应之下隐匿魔气都难以?做到,
可那人却……
几人虽说从未见过真正的柏己,可由于?时常与魔族打交道,多多少少都比寻常修士对他更了解几分。
传闻之中,柏己常年面覆黄金面具,一身龙鳞玄衣,手持玄铁扇柄,长身玉立,气度非凡,是个?只看一眼便此生难忘的角色。
方才那人虽说面上并无面具,手中似乎也并无携带着的玄铁法器,可那身在灯火下泛着隐约凹凸纹路的玄衣与通身上位者的骄矜气质,却似乎都完美地与那些传闻一一吻合。
一个?荒谬却又不?合时宜的,令人不?得不?相信的猜测,瞬间在五人心头蔓延。
或许,方才他们便与传闻之中暴虐嗜杀的魔君,有过一面之缘。
而他口?中的“道侣”,那位面容姣好的青玄宗弟子,身上所沾染的魔气,则正是柏己的气息。
青玄宗,柏己。
时隔二十?五年,这两个?名字再一次抵死纠缠在一处,
可这一次却并未粘连什么黏腻化不?开?的浓稠血色,反倒是带了些旖旎暧昧的绯红。
这种一旦爆出?定然?能掀起轩然?大波的秘密被他们撞见,那人却似乎并未起杀心,反倒是好脾气地仅仅要了句无关痛痒的道歉,便亲昵地揽着白衣女?子远去。
仿佛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给她?证明清白,还她?干净无暇的名声?一般。
来不?及多想,也无暇去分辨这种说出?去只会被当成疯病发作的猜想究竟是真是假,
对隐蔽藏匿于?身侧的危险有着近乎完美直觉的几人,当即便决心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此处。
潮湿的风裹挟着淡淡的雪松清香,无声?无息地在空气之中肆意穿行,拂动两侧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墨色密林,月色与夜色交织成一副静谧混沌的绘卷。
直到顺利离开?连仓也并未受到半点阻力,五人才略微松了口?气,喘息着慢下了脚步,在一旁巨树枝干上斜倚着休息。
气海之中的灵力几乎因他们发狠一般的逃命而消耗无几,此刻隐隐泛着透支之后惩罚一般的刺痛。
这一夜,几乎成为了他们记忆之中,最为狼狈的时刻。
休憩片刻,取出?储物袋之中早已?备好的清水喝了两口?——对于?他们而言,十?天半月喝不?上现成的水已?是家?常便饭。
其中一名腰悬弯刀的女?子轻轻蹙眉,回身望了望仅余风吹草木发出?沙沙声?响的密林,小声?道:“应该安全了吧?他似乎并没有追上来。”
她?身旁的男人额心至眼尾横亘着一道长而深的疤痕,接过她?手中的水壶,仰头灌了一口?,淬道:
“多少年没有这么狼狈过了?那小子倒也未必真是柏己,或许只是使了些我们看不?穿的小把戏罢了,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先前在连仓以?罗盘探到温萝头上的男人似乎是五人之中的头领,此刻正屈膝坐在一旁的巨石上垂眸沉思,闻言抿唇摇头。
“小把戏?若是这罗盘如此容易被所谓的小把戏影响,我们坟头草恐怕早已?几丈高了。
不?管那男人究竟是不?是柏己,总归也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人,还是趁他心情好陪着夫人散心时不?愿理会我们,速速离去才好。”
他这话一出?,剩下四人皆是一阵沉默,就连先前那心中不?忿的刀疤男都没再顶嘴,只小声?反驳了句:“老子还从来没听说过柏己什么时候娶了个?夫人。”
无言地在原地又休整了一会儿,感到灵力自枯竭隐隐有恢复之势,五人便准备重新启程上路。
抚了抚腰间弯月般的长刀,女?子下意识回头一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空气中隐约弥漫开?一阵苍梧松木一般冰冷凛冽的气息,仿佛一阵无形的浪潮,不?知不?觉间将五人所在的方寸大的空间浸满,直欲将人溺毙。
见她?愣在原地不?动,刀疤男狐疑地回头催促:“看什么呢?快点,走了。”
不?待她?回答,蓦地,冷风骤起。
一道携着戏谑笑意的声?音随着风刃无情地刮向五人,缥缈虚幻,却又掷地有声?,无处不?在。
“在看我么?”
五人霎时如坠冰窟,血液逆流涌上天灵,浑身如僵滞了一般动弹不?得。
这声?音,对于?五人来说极为耳熟。
仿佛地狱恶鬼凑近耳畔恶劣的呢喃,瞬间便激得众人冷汗与鸡皮疙瘩簌簌下落。
树荫之下,在水银般月色无力照拂的阴影之中,依稀显出?一道颀长的玄色身影。
男人一步一步气定神闲地自暗处缓步踱出?,一道分明的界限在他一身华贵玄衣之上缓缓上移,切割出?一道极为显眼的明暗线。
而那流水般的月光落在他俊朗的脸廓上时,那张几个?时辰前曾令他们心惊胆颤的脸,随即清晰地显露出?来,唇畔若有似无讥诮张扬的笑容一如先前。
见五人纷纷如临大敌地在原地死死盯着他,柏己扬了扬眉,眸光闪跃着故意为之的恶劣惊奇。
视线在五人惨白如纸的面色上一一极其缓慢地逡巡而过,他倏然?轻笑一声?,似是有些疑惑:“为什么迟迟定在此地不?动?你们是在等我?”
顿了顿,不?等几人回应,他便自顾自道:“原本给了你们这么长时间,还以?为能跑得更远些,却没想到……不?得不?说,这结果着实令我有几分失望。”
言语间,丝毫并未将五人放在眼中,
戏耍作弄的恶意半分遮羞也无地尽数铺陈在众人眼前。
刀疤男脾气最为火爆,率先呛声?:“真是欺人太甚!我们也并非你想象之中那般软弱可欺,有什么尽管招呼来!”
柏己倒是并未因他的挑衅而动怒,眉峰未动眼皮不?眨,面色堪称平静地迎上他恼羞成怒的视线,看不?出?心思。
见他反应平淡,五人头领心念微动,试探着道:
“不?论你究竟是谁,可既然?你身为魔族人,却背地之中与青玄宗弟子结为道侣,你便要顾及她?的声?誉。
先前发生了那样?的事?,如今我们五人便立即惨死你手,但凡流传出?去,你与她?都脱不?了干系。
就算是为了你夫人着想,你此刻也不?能对我们五人出?手。”
闻言,似乎听见了什么极为新奇的言论,柏己抬眸饶有兴味地睨他一眼,懒洋洋“哦”了下,神色不?辨喜怒,微微偏过头似是当真思索了起来。
见状,心下绝望灰败的五人不?由得重新燃起希望,纷纷不?约而同地一瞬不?瞬瞧着他的反应
半晌,只见柏己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下颌,意味不?明地缓声?道:“很有道理,也很令人动心。”
说到这里,他却又颇有几分恶劣地话音微顿,掀了掀眼皮扫向对面,
见五人胸前因紧张而猛烈起伏起来,眸底漾开?一片揶揄冷嘲的暗芒,这才轻扬唇角,邪气横生。
“不?过,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他低低笑了下,声?音并不?大,却极具压迫感地狠狠砸落每一人心头,乖张狂恣毫不?掩饰,“这世上,向来只有我不?想,从无我不?能。”
说罢,他负于?背后的手闲闲展于?胸前,掌心玄铁扇张开?,随意在胸口?摆了摆,懒懒道:“再说,谁说我要亲自动手了?”
望见他掌中古朴雕龙玄铁扇,五人心下一凉,
最后一抹求生的希冀也瞬间被当头冷水猛然?浇熄,脸色瞬间灰败下来。
来人的身份,时至此刻,已?足够清楚明了。
视线在对面五人宛如死人一般惨败的面色上一扫而过,柏己唇畔漾出?一抹笑意,话锋猛地一转。
“你说的不?错,我出?手行事?,自然?要替夫人考虑。所以?,此番前来只是想与你们打个?商量。”
“……什么商量?”
“近来的传言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铭渊与我为敌已?有些时日,可这一次却似乎格外棘手,我也正值用人之际……”
顿了顿,他轻描淡写地摇了摇玄铁扇,语气淡淡,“你们名声?在外,我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有几分本事?。与其流落在外,倒不?如来我麾下做事?。”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展开?,五人皆是一怔,
心下狐疑间,却也避无可避地涌上一阵劫后余生的狂喜,惊涛拍岸一般裹挟着魂灵之中恐惧的战栗,瞬间击碎了他们最后一层理智的堤防。
他们以?猎魔为生,与身为魔君的柏己本该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却没想到并未遭他记恨,反倒是得了一条出?路。
虽说当真跟随柏己之后,定然?免不?了受到魔族人的挤兑针对,
可只要是能保下一条命,这些无关痛痒的敌视又算得了什么?
忽略了那一丝狐疑与异样?,几人连忙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生怕反应慢了一瞬,便要错过这如天将甘霖般的一线生机。
将众人反应尽数收入眼底,柏己薄唇一弯,手中玄铁扇碰撞着收拢,轻轻地、极有节奏地敲击着指骨,目光显出?几分恶作剧般残忍的调侃。
“别急,我还没说完。
虽说如此,我却也不?能招揽太多人族修士,尤其是你们这般以?猎杀魔族为生的人族修士。不?然?,我也无法对部?下交代。
思来想去,我觉得匀出?一个?名额来最为妥当,可是这人选,还需要劳烦你们来替我决定。”
言毕,他便轻巧转身,寻了棵巨树屈起一条长腿斜倚上去,好整以?暇地抬眸遥遥望了过来。
似是在等待欣赏他们接下来未知的反应。
柏己未尽的言外之意,几乎已?经明显到令人无法装傻忽视。
——这唯一的人选,便要从他们五人之中凭武力决出?。
此时还能有何人无法领会他此举的深意。
他根本并未出?于?善意大度给予他们生路。
反倒是以?一种更为残酷嗜血的方式,逼迫着他们在生死关头做出?决断,
在一线微弱的生的希望与队友之间的情谊之间择出?其一,自相残杀。
五人皆是脊背一凉,一股寒凉不?输霜雪的冷意骤然?顺着脊椎攀爬而上,冷汗随之浸透全身。
望着柏己唇畔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弯刀女?子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仿佛望见了什么嗜血恶兽一般,摇头喃喃:“不?……”
“规则都听明白了么?”
低沉声?音仿佛冥关扣门?的轻响,随着一声?清脆响指,五人周遭瞬间燃起数丈高的烈焰,赤红火舌将五人圈禁在方寸大小的圆形空地之中,炙热的温度仿佛仅仅触碰一瞬便会被瞬间焚烧殆尽。
“我耐心有限。”
颇有些愉悦地轻笑,柏己放松身体更向后倚了倚,只轻描淡写扫了一旁熊熊灼烧的赤红烈火一眼,语气淡淡,晦涩难辨。
“趁我还没有反悔,开?始吧。”
火笼之中,一人惊怒地大喊:“是苍冥邺火!”
隐隐有女?子绝望垂泪的啜泣:“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头领拧眉道:“不?要慌乱,如果我们都不?随他心意对彼此出?手,他这番布局也就失去了意义。”
“哦,是么?”
柏己不?加遮掩地高声?哂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抬起月色下更显冷白的指尖,在众人目眦欲裂的目光之中,轻轻打了个?响指。
随着一阵划破云霄的惊呼,只见原本还算宽敞的包围圈瞬间向内缩窄了数寸,此刻容纳五人已?显出?些许逼仄。
柏己理了理额前碎发,不?甚在意道:“当然?,你们可以?选择不?去争取这唯一的机会。
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若是到时这圈中仍不?止有一人站立在内,我便会立刻将你们这帮团结友爱的挚友一同,全部?烧成灰烬。”
他对上头领几欲烧穿他身体的暴怒视线,挑眉轻笑,乖戾至极。
“我说了,这世上没有我不?能做之事?。
我的确要考虑夫人名声?,可你又如何能肯定,我没有将你们彻底在这世上抹杀的方法?
碰巧我今日心情不?错,好心给你们留些机会,可千万不?要恩将仇报、恶意揣测于?我,
若是我当真动怒,你们几个?的下场就不?会如此刻一般温柔了。”
说完,他便足尖一点,轻松跃至空气中横展的树杈之上,放松地屈腿靠坐其上,扬了扬下巴示意五人珍惜为数不?多的时间,便不?再开?口?。
起初,似乎还碍于?多年来出?生入死的情分,五人皆并未动作。
可流逝的时间却仿佛一张细密覆满绵针的网,将五人尽数拢在其中,
收紧之后,那无时不?刻不?隐隐作痛的触感与绵延不?绝的恐惧,却仿佛印刻在心间一般,直令人焦躁难耐。
柏己的话显然?并非玩笑,尽管心知肚明这只是他折磨几人而想出?的看似仁善的点子,可求生的本能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推搡着五人不?由得纷纷接二连三地祭出?了腰间法器,对着昔日战友拔剑相向。
火星迸溅的噼啪声?和着兵刃交接的刺耳刮擦之声?印入耳廓,柏己眉宇渐渐沉了下来,目光幽邃沉郁地望着眼前如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
看着五人为了最终那连保障都无的一丝生路,终究撕下了往日友善的面具,狰狞着厮杀在一处,
空气之中飞扬的血沫与绽开?的瑰靡血花却并非来自于?魔族,反倒尽数出?自平日之中最亲近信任的伙伴。
痛呼惨叫之声?裹挟着浓郁的血腥气散入夜风中,掀起一阵令人颤栗的微风。
一炷香之后,冲天烈焰自动熄灭,风烟消散,其中却并无直立的身影。
分明是意料之内的场景,树上斜倚的玄衣男人却仍是意味难辨地阖眸,鼻腔之中逸出?一声?讥嘲的冷哼。
按了按眉心,他重新仰头靠上背后粗糙的树干,语气平静:“看得还开?心么?”
夜风拂过,在一旁灌木丛上拨弄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半晌,一道纤细的白色身影自其中显了出?来。
温萝赶到时,火笼之中的厮杀正进行到高.潮。
隐在灌木丛之后,她?眼睁睁看着五名挚友缓缓褪去最初的隐忍克制,渐渐显露出?贪婪的邪狞,咬牙以?利器刺向彼此的要害。
起初,他们似乎仍多少顾虑着彼此之间几乎崩断的关联,亦或者惦记着最后决胜而出?的机会,出?手虽说狠厉,却也并未完全失去理智作困兽之斗。
可渐渐地,在这样?狭小.逼仄的空间之中,每人都不?免或多或少地负了伤,
眼见着自己无法成为最后那个?幸运地活下去的人,便仿佛癫狂一般挥出?利刃阻断旁人求生的机会。
以?至于?,原本以?“胜利”为目的的争斗,最后却无声?无息地演变成了无意义,却极尽残忍的血腥杀戮。
温萝不?由得抬眸看向高处正垂下眼瞧着她?的玄衣男人。
这一切的结局,恐怕在他提出?这看似“好意”的提议之初,便已?经预料到。
见温萝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却不?说话,柏己眸光微动,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气。
下一瞬,他便自树梢欺近她?身侧,高大的身型遮蔽本就晦暗的月色,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在温萝身前拖拽出?一道深浅明昧的阴翳。
下意识抬手轻抚她?尖瘦精致的下颌,似是这微末的动作与指尖温热的触感,能够将他自什么沉沉寂灭的噩梦之中拉出?一般。
随即,柏己面色微滞,仿佛反应过来此刻指尖正做着什么莫名之事?,他薄唇几不?可察地一抿,掩饰般缓缓弯腰,在两人鼻息纠缠的距离堪堪停住,故作戏谑地扬唇:“夫人可还尽兴?”
她?来时,火笼之中的五人眸中早已?爬满蛛网般的血丝,连她?小心的靠近都并未察觉,自然?无暇顾及替她?拆穿柏己的真实身份。
思及此,无视他万般缱绻自唇间逸出?的“夫人”二字,以?及此刻明显色厉内荏的姿态,温萝蹙眉岔开?话题。
“既然?有办法干净利落地杀了他们,你为何却要这般折磨他人心智?”
“因为有趣。”
温软的指腹按在她?饱满的唇瓣之上,似是在阻拦她?接下来冲口?而出?的言语。
柏己垂眸凝视着她?,那张颠倒众生的深邃容颜在夜色下看不?真切,
在温萝的角度,仅能望见他眸底头一次流露的复杂思绪,以?及不?复青涩羞赧亦或是邪肆张扬,仅余一片诡异平静的神情。
温萝微微用力挣了挣。
这一次他却并未从善如流地放手,反倒另一手绕过她?后腰,虚虚揽着她?转了个?身。
后背倚靠进熟悉的怀抱中,心知柏己并不?会对她?不?利,温萝干脆放松了身体,顺着他的力道挪动足尖。
柏己停留在她?下颌上的手微微用力,将她?的视线掰向原地五具血肉模糊的凄惨尸体,低沉中带着莫名沉谙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我只是想看看,那些所谓的正直、善良、友爱、情意,在面对着生命的威胁时,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人性?本就是贪婪、丑陋、自我、残忍的,可人却从不?愿承认,反而总是想要努力地假装成另一幅虚伪的模样?。
而我,就是喜欢帮助他们返璞归真,回归最不?加雕琢的真实。”
感受到怀中之人并未动弹挣扎,却也没有回答,柏己垂眸看向她?发顶,收回本就并未用力的指尖:“害怕了?”
静默半晌,温萝转回身,叹息着轻轻摇头。
她?似是在斟酌措辞,停顿许久,才轻声?道:“虽然?不?知道你先前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产生这种想法,可你口?中那类卑劣小人,并不?是人族全部?的模样?。”
说着,她?细嫩白皙的手指便如灵蛇一般蜿蜒而上,轻轻地捉住了他隐在身侧宽大袖袍之中的手。
柏己微怔,沉眉看她?。
面前的女?人身型纤长,可在身为魔族人的他身前,却也只能堪堪与他肩膀平齐,想要直视他时,只得正仰起脸看他,
那双向来平静的眸底潋滟着细碎的波光,似是倒映的月色,又似是她?荡漾的心神。
在他眼中,这姿态无端少了几分平日里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多了几分真切的娇憨。
恍然?间他才在这一瞬猛然?反应过来,她?在旁人面前永远是那副无波无澜的仙子模样?,如今这副真实的、生动的、鲜活的神情,只在他身边才会自然?地流露。
心下仿佛被塞进了一团棉花,蓬松柔软地填满了他空无一物的心田,那滋味虽说陌生,却并不?令他排斥难受。
温萝定定地注视着他,目光轻柔如鸿,语气却携着千钧般的郑重。
“如果方才换作我们在其中,我绝不?会对你出?手。”
指尖下意识蜷了蜷,将她?纤细的手包裹入内,心下仿佛被掌中那温软的触感搔刮得微微震颤起来。
“哦?”柏己强自压下心神不?受控制的激荡,尾音上扬,
并未直接回应她?的言语,只是玩笑般哂道,“原来夫人如此心疼我。”
本以?为她?会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被他这声?暧昧的、意味难辨的调侃吓得飞退,
柏己却并未预料到,自指缝垂下的那截小指却反而坚定地用力勾住了他的。
“或许你并不?相信,但接下来你我无法分开?的相处中,只要你有心留意,我定能向你证明这一点。”
话音刚落,还未来得及观察面前男人的神色,温萝只觉耳畔清风掠过,
后心一阵摩擦的生疼,喉间一紧,整个?人便瞬息之间便被掐着脖颈一把按到身后树干之上。
然?而,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却仍被他轻柔地拢在掌心,如情人之间极尽旖旎的羁绊,半分未能透露出?他另一手毫不?留情的狠辣。
温萝不?动声?色地缓缓抬眸,正撞上他月夜之下更显晦暗难辨的视线。
柏己扼在她?颈间的手并不?过分用力,似乎只是想要试探她?的反应。
他逆着月色上前两步,一条长腿不?容抗拒地强硬挤入她?腿间,缓缓俯下.身,
那极为锐利的眉眼也仿佛被清辉如水银般流动的月光,柔和地揉进龙鳞玄衣之上细碎闪跃的微光。
两人身体靠近,呼吸交叠,微弱的气流甚至浮动两人鬓前碎发,在虚空中交缠飞扬。
这一刻,万物似乎都彻底静了下来。
天地之间,仿佛仅剩下这爱恨交织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然?而,不?论两人如何亲密无间地靠近,尽管缭乱的气息肆无忌惮地错综交织,正如黑白两色般极致的对比,他们之间似始终隔着天堑般的距离。
凝视着她?的神情,见她?只是努力地呼吸,却半点也并未反击,柏己乌浓稠密的睫羽颤了颤,蓦地轻笑着放开?她?,平淡得近乎自言自语般的声?线逸散在夜风之中。
“不?怕我真的对你起杀心?”
他先前的确并未用力,
扼在喉头的手倏然?放开?,温萝却除了呼吸得更顺畅些之外,连呛咳的本能也并未被激发而出?。
看来即使他有心试探,也依旧本能地对她?留手。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她?与柏己之间,并非简单的人族与魔族之间的关系,反倒粘连了不?少旧事?与血孽。
虽然?柏己截止目前,对待她?的态度都算得上友善甚至轻佻,可他当真动了的那几分真心,却显然?不?足体现出?来的万分之一。
柏己毫无疑问是她?攻略的四位男主之中最为棘手的一个?。
时间有限,她?不?得不?在人设允许的范围之内,最大限度地向他投诚以?换取他的信任。
虽说多少会引起他的多疑戒备,可若是能够凭借着青玄宗弟子的身份,撕裂血脉的隔绝与往事?带给他的伤痕,被他划分到自己的领域,她?能够得到的一定远比先前攻略之中获得的更多。
思及此,温萝深吸一口?气,似是鼓足了勇气一般道:“我并非草木,你先前帮了我无数次,现在却说想要杀我,我自然?是不?会信的。况且,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柏己视线情不?自禁地在她?凌然?如孤月般高洁面上的正色停留。
不?信么?
说来可笑,分明他们二人之间本应是泾渭分明的关系,可十?年前那次无意间的邂逅,却似乎打乱了一切本应有的格局与次序。
在他心软留下她?腕上那一枚玄铁镯之时,便仿佛冥冥之中已?注定了他们二人此刻的再次相逢。
他本可以?干脆利落地在离开?她?之时淡忘十?年前那短暂的相处,却依旧在对上她?那双盈满了坚定与信赖的眸子时,鬼使神差地留下了再遇的契机。
是他亲手将她?一步一步地纳入了他的世界。
直到此刻,他才不?得不?承认,其中的缘由或许都在她?方才清脆却掷地有声?的言语之中被尽数倾吐。
心底仍有一个?不?知名的角落在叫嚣着渴求,渴望着一个?人可以?给予他入世之初最朦胧而简单的愿望,寻到一个?不?在乎种族身份的、只简单地信赖着、保护着他的人。
二十?五年前,他将这一片热忱一股脑地交给了一名青玄宗弟子,结局却非他所愿,惨淡收场;
二十?五年后,兜兜转转,竟又是一名青玄宗弟子来到他的身前,坚定地对他诉说着心意。
“想证明给我看?可惜恐怕是没这个?机会。”
收敛了思绪,柏己若无其事?地重新站直身,收回手指,轻掸了掸衣襟,轻嗤了下,语气中是难掩的自信桀骜与安抚的庇佑。
“既然?答应了这段时日要护着你,我又怎么可能让你沦落到方才那种境地?”
没想到他的重点竟然?再一次抓偏,温萝心下默然?,
正欲干脆放弃,改日再接再厉,却见他再次偏过头来,墨发飞扬,眉宇舒展,眸光流转间,尽是恣意与隐秘的柔光。
“不?过,夫人的心意,我收下了。”
温萝面上怔了一怔,假意下意识随着他尾音的落地轻轻勾唇,小声?娇嗔般反驳:“谁是你夫人……”
回应她?的则是他不?再掩饰的放声?大笑,以?及听起来格外美妙的提示音:
“叮——恭喜维序者温萝,获得女?主值20%,当前女?主值60%。”
作者有话要说:囚徒困境(英语:Prisoner\'sDilemma)是博弈论的非零和博弈中具代表性的例子,反映个人最佳选择并非团体最佳选择。或者说在一个群体中,个人做出理性选择却往往导致集体的非理性。——Wikipedia
于是乎柏总还是算反派角色的,只不过他的“坏”与星总的“坏”不一样~
其实每个男主加好感的数值都是很有个人特色的。
比如顾总在无情道的作用下一口气加满,星总和墨总都是一点一点挤牙膏一样往外放,柏总属于不修无情道但也很难开头,但一旦开了头,就会开始大把大把控制不住地加的类型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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