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授的妻子?,在?后勤处工作。他知道,后勤处有一姓周的小伙,家?里有个寡母,母子?两人蠢笨,喜欢贪小便宜,更喜欢走捷径。
他让妻子?在?办公室聊天时,有意透露魏教授的家?境,并提及魏教授至今未婚,若谁能跟他结了婚,不需伺候他几年,就能得到一大笔遗产。
这些?话散播到那姓周的耳朵里,他心动了,回去和母亲一合计,就把人送到魏教授这边当佣人。
学校最初是打算给魏教授推荐有护工背景的家?政人员,但?因为王教授妻子?暗中帮推了一把,周家?母子?的谋算得以顺利实行。
可事情顺利实行后,王教授的冲动劲过了,他开始有些?后悔。
他数次想要?说出真相,可是又羞于面对自己当初的恶毒。他暗中观察了魏教授一段时间,发现他并未受周母的蛊惑,心怀庆幸地把这事情给瞒了下来。
不过,毒瘤毕竟是毒瘤,若不清楚,早晚得出事。
周家?母子?事发后,王教授最终还是把真相告诉了老师。
“真是惭愧啊,是我这个做老师的没本事,才会让学生替我如此操心,甚至为我做下这等事情来。我真是没有颜面面对您!”
老教授言辞诚恳,一脸悲怆凄哀。
国家?正处于高速发展之?中,对理工科的重视远远高于文科,他们文科项目少,科研经?费更少,生活过得清贫,连买套房的钱,都挤不出来。
“老师,这不是您的错!是我,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脑袋勾了芡!”
王教授见老师把错都揽在?身上,忙出言。
老教授是他的恩师。
当年,他作为老三届,在?国家?恢复高考后,考上了大学。他非常珍惜这次读书的机会,可他刚入学不久,家?里母亲死了,父亲重病在?床,小妹写信让他回家?主持后事。可他回到家?后就明白,自己可能再也没机会读书了。妹妹婚期将至,父亲重病花钱,他作为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必须得干活赚钱。
可就在?他离开校园两个月后,他接到了老师的信。信里附了一张汇款单。原来,老师从他的同乡那里得知了他家?里的情况,把自己的工资和积蓄,全寄给了他,让他拿去应急,劝让他不要?放弃继续求学的念头,告诉他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老师的钱,如同及时雨,让父亲能多活半年。而?这半年里,他每个月都能收到老师的汇款单。
正是因为有老师的鼓舞和帮助,他才能继续学业,才能走到今天。在?他心目中,老师不亚于他的再生父母!
魏教授看着这重情重义的师徒二人,叹了一口气,这都是穷闹的!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这周家?母子?二人,对我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此事也不需再提。你二人,就此回去吧。”
魏教授的宽厚,令老教授和王教授羞愧得无地自容。两人深深朝魏教授鞠了个躬,而?后离开了。
林老二一直在?楼梯口偷听,见这两个不速之?客已?离开,立马从楼上下来。
“原来这俩人就是王教授和老教授?”
林老二说道。
还真是巧,当他正准备把自己的调查结果?说出来时,这两人就自己上门来请罪了。
“这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魏教授说道。
对方已?经?登门道歉,此事就不好再继续纠缠下去,以免伤了和气。
不过,对于周家?母子?俩,他倒没有这么好心。他们都敢当面打他的脸了,他自然不能光被打,而?不还手。毕竟正如周家?母子?二人所想的那样,对于他这样的学者,名声是非常重要?的。
故而?,那天周家?母子?二人闹了一场离开后,他立刻就把问题给反应上去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别?人给他的脏水,他自然得泼回去!他是懂礼数的魏家?人!
“可是”,林老二不赞同地说道:“这事情没这么简单。王教授后来的确是没再掺和,但?老教授的儿媳,可没退呢!”
这下,无论?是林凤纲,魏教授,还是刚从楼上下来的林家?其他人,都一脸惊讶。
怎么这事情听着,似乎还没完没了了?
林老二像是看出了大家?的想法,他认同地点点头,“事情的确没玩完!”
林凤纲眼睛一转,顿时明白了。他听到,父亲的声音低低地在?屋里响起。
“你道老教授家?的情况,王教授是怎么知道的?还不是因为他有个大嘴巴不安好心的儿媳!”
大伙面面相觑,这里边还有老教授儿媳的事?
“他那儿媳,是个农村人!可人家?跟咱们村里那些?被知青抛弃的可怜姑娘,不一样!她命好,看中的是老教授的儿子?。都说儿子?肖父,这老教授我看着倒是个不错的,他儿子?也是个负责的。知青回城的时候,老教授儿子?把他那农村媳妇儿和两个儿子?都给一起带回来了。老教授老两口,还有他们的老闺女,再加上儿子?儿媳和两个大孙子?,可不就七口人了吗?六十多平的房子?,自然也就不够住了。”
林老二说到这,喘了一口气,林老大连忙给他递上一杯水。
林老二在?众人有些?着急的目光下,慢里斯条地喝水润喉。
一杯水见底了,他才再次开口。
“老教授的儿媳是个泼辣的,当初老舅分到这专家?楼的时候,她就不服气,还到学校领导那闹了一番。学校领导怕影响不好,把事情给压了下来,并承诺下次分房一定会给她家?分一套。可是吊在?驴面前的萝卜哪比得上吃到嘴的萝卜香!那女人也是个奸的,她知道王教授最尊敬老教授,就在?王教授面前哭穷喊冤,想要?让王教授给他们出头。可没想到王教授事情做到半,就不管了。于是,她干脆自己上,躲在?后面给周阿姨出主意耍阴招,想把咱们老舅给搞下来。”
林老二说到这,满脸愤恨。
“我已?经?打探清楚了,她在?附近餐馆后厨当帮工,这会儿应该差不多要?下班了。我待会就出门胖揍她一顿,你们谁要?跟我一块?”
原本紧张、惊险、跌宕起伏的气氛,一下子?就飞流直下,令人有些?无语了。
“胡闹!”
林老太冷喝了一声。
林老二摸摸鼻子?,有些?心虚,但?又义正言辞地说道:“我这不是为了给老舅出气吗?”喝我做啥?
林老太瞥了他一眼,“你要?胡闹,只管自个儿去!甭想带其他人跟你一起胡闹!”
这言下之?意就是随便林老二想做什?么,她都不管,只要?不带坏别?人就可。
林老二听明白了,他鸡贼地说道:,“娘,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脸上挂着欠揍的笑容,上楼拿了个黑麻袋,施施然出门去了。
那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息,像极了要?去刺秦王的荆轲!不过,老教授的儿媳不是秦王,林老二也不是荆轲。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呀!”
魏教授摇头晃脑,吊着书袋回房去了。
林凤纲在?知道周阿姨之?事跟老教授扯上关系时,就已?经?隐隐猜到老教授的儿媳应该脱不了关系。
想当初,他觉得周阿姨不大顺眼的时候,就曾去查过她。那会儿,他已?经?知道了老教授和这栋专家?楼的事情,也知道老教授的儿媳近来和周阿姨往来密切。
说起来,这老教授是个可怜人,老妻痴呆傻;女儿年轻时因家?庭成分被人退了亲,至今未嫁。儿子?当知青回来后,被他找关系塞进图书馆当图书管理员。儿媳是儿子?下乡当知青时娶的农村人,她霸道,蛮横,胡搅蛮缠,生了两个儿子?,就自以为是老家?的大功臣,对老家?人颐指气使。
那会儿,就有人曾劝过林凤纲,说周阿姨和老教授的儿媳都不是好相与?的,让他留些?心。不过,他那时并未多想,他和舅爷爷身正不怕影子?斜。
林凤纲并未睡,他坐在?客厅里,等父亲归来。
刚过十二点,林老二就披星戴月地回来了,他嘴里哼着歌,心情似乎很?不错。他一打开灯,就看到沙发上端坐的儿子?。
“三儿,没睡呢?在?等我吗?”
林老二把麻袋一扔,兴奋地上前,在?儿子?身边的位置坐下。
这麻袋,是他用来装行李的,可不能扔了!
林凤纲把一杯热水推至父亲面前。
他出去打了一架,这会儿应该有些?口渴了。
林老二的确渴了,他这一次把老教授的儿媳打得连她亲妈都认不出她!
林凤纲原本想劝劝父亲,让他不要?再用拳头出气了。可是当他看到父亲兴奋的表情,看到他头发里夹杂着的几根白发,就未说出那些?打击人的话语来。
父亲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既然他想打,那就让他打去。凭他的心机,定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能打,能出口恶气,未尝不是一种福分!
林老二回来的动作,并不算小,至少林老大是听到了。
林凤纲看到大伯偷偷摸摸地打开房门,探出一个脑袋,看到客厅里只有他们父子?俩,这才放心地走了出来。
林大伯一派作为兄长?的沉稳,端端地坐在?林老二身边,劝道:“你呀,都快六十的人了,别?让娘担心,以后少打些?架。”
林凤纲在?心里暗自点点头。大伯,还是不错的。
可大伯的下一句,却令他瞬间跌破了眼镜。
“若是要?打架,以后带上我。你也别?在?娘大咧咧地说,私底下给我个手势就行了。不能这等危险的事,都让你一个人去干呀!”
林老大拍拍林老二的肩膀。
林凤纲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这还是他那稳重勤劳肯干质朴老实的大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