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已是晨曦时分。
灵蘅将那两块千年玄冰运到了后殿外,那里靠近峭壁,零散有几棵古木,鲜有人至。在晨光的照射下,玄冰散发出森森寒光。
她从怀中掏出破月仙铲,仔细端详这两块玄冰的形态。此物质地坚硬,看起来,要消耗一点时间。
还是先从玉泽的冰雕上练练手吧。
灵蘅将玄冰摆在了崖上的一张石桌上,先勾勒出玉泽的形态。每次见到玉泽,他都是一副倨傲的姿容,灵蘅如实雕刻。她的手速极快,不多时便勾勒出了他的形态,再开始一点点雕刻细节。
仙铲用起来极是顺手,日升日落,傍晚时分,灵蘅的第一个作品便完成了。
她后退几步,仔细看了看这个冰雕,在晚霞的照耀下,恍若神灵。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将此物送到玉泽的手中,明日再雕刻通天的雕像。
后日是阐教的立教庆典,所以这俩日没什么正经事,她又不爱去结交五湖四海的道人,索性躲在这里,安静地创作。
只是,玉泽住在哪里呢?
也许,在天池与黑龙洞府都能遇到他。灵蘅正在思索,忽感应到身后有熟悉的气息,连忙回首,欣喜道:“哥哥!”
不远处,通天刚刚踏出后殿,正朝她走来。
他看起来心情愉悦,接住了朝他奔来的灵蘅,笑道:“我听多宝说,你一整日都在后殿,你在忙些什么?”
“昨日弄到两块玄冰。”灵蘅挽住他的手臂,得意道:“有人托我给他也雕一个,我便耗费了一天,做了一块冰雕。我要好好瞧一下哥哥,明日,也给哥哥再做一个。”
自从来到了昆仑山,她便爱上了冰雕。灵蘅又想,等回到蓬莱岛的时候,她要将小湖往下再挖一些,然后从东海运来一些玄冰,打造一座水下的宫殿。
“是么?”通天挑眉道:“我先看看你今日雕刻的作品。”
她嗯了一声,欢快地闪开身子,指了指那个石桌。万丈霞光染红一片云彩,满地金光下,通天突然一愣!
他凝视着那座冰雕,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灵蘅满心欢悦,本想等他夸奖自己,却看他脸上阴晴不定,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她拉了拉通天的衣袖,低声道:“哥哥……”
通天回过神来,语气淡淡,道:“这是什么人?”
“我在不远处的天池遇到的一个人,名唤玉泽。”灵蘅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呢,昨晚去黑龙娘娘的洞府里找玄冰,在那里遇到了他,他还说,他也认识黑龙娘娘。只不过奇怪的是,黑龙娘娘反而跟我说,不认识他。”
她瞧着通天奇怪的脸色,问:“莫非哥哥认识他?”
“我应知道他是谁。”通天收回目光,低眸看着灵蘅:“是我的一位亲近之人,过去的尊容。”
灵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是他认识的人,为什么是过去的尊容呢?难道这个人已经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头,同她相见时,是年轻的容貌吗?
她又问:“他是谁啊。”
“他说叫玉泽,便是玉泽吧。”通天有些不愉,不知为何,心底微微发酸。他又想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道:“你看此人如何。”
“有点多事……”灵蘅想了想,道:“很神秘、强大。”既然是通天的旧友,也不好再说他的坏话,她又道:“长得还挺高。”
通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他一向以少年的容貌示人,因此也不是特别高,比起灵蘅口中的玉泽,确实是低了一些。从前,他从不在乎外相,少年容貌更符合他的心性;只是近些时日,他似乎很在乎灵蘅对自己的看法……
哪怕她只是随口一说,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灵蘅道:“哥哥,他住哪呢?我将冰雕给他送过去。”
通天冷哼一声,道:“不知道。”
“哥哥不是认识他吗?”
通天心道此人如今的容貌,灵蘅若是见了,也认不出来。他不知是否该戳穿这个真相,但他的确是心中不舒服了。
他只得道:“你还是送到那日初会的天池边上吧。”
“好呢。”灵蘅甜甜一笑,感觉通天有点不开心,但自己又不明白为什么。她更加用力地抱住了他,道:“我先去了。”
通天道:“嗯。”
他漠然看了那冰雕一眼,转身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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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开满雪莲的天池旁,并没有看到玉泽的身影。
她索性在湖畔坐着,吹了会夜风,凝望着夜幕上的星空。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已经到了午夜,玉泽来了。
他从黑暗中现出身形,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吃惊,快步朝她走来:“你当真在这里等我。”
灵蘅听到了动静,回眸一笑。可算将他盼来了,也算是信守承诺。她摇摇起身,在璀璨星光下,道:“我不知是哪里寻你,因此来了这里。”
她这一笑,宛若冰山融化,百花盛开,自是一副暖暖春日之景。玉泽顿住了脚步,眸中闪过惊艳之色,亦是笑道:“我在家中,心中忽感不安,便深夜来了此地,仙子果然在此。”
灵蘅施法,令那冰雕浮在空中,道:“你看这冰雕如何?”
两人之间,一座半人高的玉泽冰雕漂浮在空中,睥睨众生,一副倨傲之色。
玉泽:……
原来这就是他在她心中的形象,玉泽叹了叹,无话可说。他只得谢过:“仙子果然雕刻的极好。”
“好啦!”灵蘅道:“既然已经交给你,我也该回去了。”
玉泽将冰雕收入袖中,来不及多说,灵蘅已经消失在眼前。他叹了一声,自己的本意从来不是冰雕,而是多和她相处一会。
罢了,灵蘅仙子一向漠视自己,过去,现在,皆是。
他起身朝玉虚宫的方向飞去,不多时,便到了殿内。万物沉睡,他悄然步入后殿,忽听一个淡淡的声音:“玉泽。”
明灯照亮的宫室里,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盘坐在蒲团上,闭着双眼。玉泽入室,盘膝坐在他的对面,道:“玉清。”
“这么多年,我的化身,第一次违背我的意愿而独自行动。”玉清闭着眼,淡淡道:“你想说什么吗?”
“玉清,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你我的意愿从来是一致的。”他淡淡一笑,道:“只不过是我们顶着不同的面容,见了同一个人罢了。”
玉清睁开双眸,冷淡道:“然而我断然不会和一株魔花有太多的牵扯!玉泽,这些年你的行为,越发不似我。”
玉泽道:“是么?你也知,当初你以三宝玉如意为寄念,斩却善尸,便是我玉泽。我从生来,便只是你的一部分。这些年,我也越发觉得,我只是曾经的你,不是如今的阐教之主,玉清元始天尊!”
……
一时沉默。片刻后,玉清道:“罢了。”
玉泽一笑,朝他伸出了手:“你已经许久,没有用我的这双眼看一看世界了。你不妨再看一看灵蘅,她真的很可爱。”
“我不看。”
“随你。”
.
这俩日,灵蘅总觉得通天怪怪的。
具体她也说不上来,阐教庆典的前一日,镇元子等仙人来凌天峰拜见通天,因此灵蘅也停下手中的事情,同截教众弟子一道,在殿内陪坐。
通天步入殿中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个身材颀长,头束玉冠,一身八卦仙衣且俊朗邪魅的青年男子是谁?若不是那熟悉的眼神,以及陪在一旁的水火童子,众弟子也差点认不出自己的老师了。
顶着众仙惊诧的目光,通天淡淡道:“没见过我吗?”
……
确实没见过。
就连金灵圣母,也忍不住同灵蘅窃窃私语:“老师变大了啊。”
“是啊。”灵蘅赞同地点头,不过她觉得,这样的哥哥也很好看。
隐隐的,她似乎发觉通□□自己看了一眼,等灵蘅再朝他望去的时候,通天已经同镇元子等人攀谈起来了。
身旁的截教弟子,纷纷在讨论老师怎么变了心性。要知通天多年来,一直坚持以少年的面貌示人,可谓是天上地下,独此一份。
他们先开始看不习惯,后来也麻木了,如今,又不习惯了。
就连多宝也忍不住八卦,低声问金灵:“师妹啊,你看老师忽然变幻了相貌,不会是在昆仑山邂逅了谁家美艳仙子,因此……”
金灵淡淡一笑,余光瞥了眼灵蘅,见她还在望着通天发呆,悄声道:“谁家仙子,能跃过灵蘅,入了老师的眼。”
“你是说……?”多宝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呢,我们都把她当妹妹啊……我以为老师也是……”
“罗睺滋事那次,我便已有察觉。”金灵微笑道:“也就是你,呆呆的,反应不过来。”
多宝:……
他心情复杂的看了看金灵,没说话。
定光仙坐在他们的身后,忽然伸出了一个脑袋,问:“大师兄,大师姐,你们在聊些什么?”
多宝有点心情不佳,于是回了一句:“在聊烤兔子。”
定光仙:“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