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掉落在地上的器皿范叶霄噗的一声笑了,“父亲这般慌张做什么?”她这一笑,本含在眼中的泪落了下来。
范云没有去管掉落的器皿,道:“到底是受了何等委屈?”
方才他刚坐定,范叶霄就急匆匆走了进来一声声‘父亲’唤他,眼中还挂着泪水。他心中慌乱,不过是一日未见怎么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起身时打翻了桌上了器皿才有了刚刚的一幕。
“我都说了没有什么委屈,就是想念父亲。”范叶霄拭去泪水双手紧紧环着范云的胳膊。
“你呀,不过是一日未见而已,平日里也不见你如此粘人。”
她紧紧靠在范云胳膊上,他的衣服上早已浸上了檀香味,前世里每每想到父亲她都会坐在檀香旁,可终究与父亲身上的味道不同。
“父亲还要忙碌几日?”范叶霄问。
范云拍拍她的手,“新帝登基在即这些日子怕是闲不下来了,你若无趣便同沈大人的女郎出去看看转转,建康的美景可是数不胜数。”
“父亲。”范孝才与范夫人已经走了进来。
“我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先是见霄儿慌张走来,又是听见房中器皿落地。”范夫人笑道:“都是要说亲的年纪了还是像个孩子一般。”
“兄长不是还未说亲,阿母又着急我。”瞧着范夫人现在娇兰欲滴的样子,如何想不到日后那样沧桑的妇人会是她。
范夫人上前道:“霄儿这是昨夜睡糊涂了,你兄长都快要成婚了。”
成婚?范叶霄仔细一想,兄长好像是在天监元年的冬天成婚的,即便是活过一世原来诸多细节还是会忘记。
范云道:“说起这个,霄儿可有什么心仪之人?”
“父亲,霄儿没有心仪之人。”范叶霄道。
“那霄儿觉得沈家的郎君如何?”范云直接问道。
“父亲,霄儿可以自己择婿吗?”范叶霄又道:“若霄儿有了心仪之人定然告诉父亲。”
范夫人笑道:“都多大人了没羞没躁的。”
晚宴设在后院的亭子内,范叶霄匆匆用过后便离开了。
夜里躺在榻上她觉得这一切都极为不真实,我真的是回到天监元年了吗?还是说过去的种种不过是一场梦?不,梦境不会这样真实。
眼下至关重要的不是子云,而是父亲,父亲本就积劳成疾加之天监二年受了风寒这才离开人世,如何才能让父亲不劳累。
敲门声响起,“女郎,夫人来了。”
范叶霄起身随手穿上外衣,犹豫了一下穿上鞋子来到门前,“阿母。”
范夫人一眼就看见了鞋子,道:“这次倒是不赤脚开门了,沈家女郎遣人来说明日想同你一起去鸡鸣寺。”
“知道了,明日我会去的。”范叶霄回。
脱掉鞋子重新躺会榻上,她本是不想穿鞋子的,前世自从陈庆之不在后夜里再也没有起来提醒她穿鞋子的人了,有次赤脚走路加之年岁也大了,竟然生了病。从那以后心中便有了顾虑。
蝉鸣声惊扰了一整个庭院,她听见外面有叫嚷的声音,心中装着一些事怎么也睡不好。
范孝才站在月下指挥着几个侍从去打走树上的蝉,很快夜就静了下来。
建康的灯火一盏接着一盏熄灭,新帝即将登基,天监元年这个称呼也还只有范叶霄知道,无论是权贵还是商人都猜测着新帝会搬出怎样的政令。
从宋到齐,再到现在萧衍称帝,安稳的生活从未出现过。
皇宫里萧衍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对面一双纤长的手夹着黑子迟迟未落。
棋子落定,萧衍道:“子云棋艺越发好了。”
“是陛下用心指点。”陈庆之回。
“陛下?”萧衍摇头,“现在唤陛下还是为时过早。”
“早晚都是陛下。”陈庆之又道。
萧衍起身走到门外,陈庆之紧跟在身后。“皇城的人都沉在梦里了,每到此时只有你在我身侧。”
自跟在萧衍身边起,每到夜里他从不如他人一样安寝,萧衍夜里得空喜欢下棋,他总陪在身侧。起初他不敢赢,后来萧衍说,有臣子的提点君主才会越来越强。从那之后陈庆之便觉得他们在一同成长。
萧衍双手背在后面,问:“想要在哪里有个府邸?”
“臣不求府邸,只要能时常伴在陛下身侧。”陈庆之回。
回眸一眼萧衍看出了陈庆之心中的顾虑,“子云,这天下没有人再比你更了解我,也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虽是贫苦出身,但永无需畏惧权贵,士族喜享乐子云亦可。”
“那便不再是陛下的子云了。”陈庆之回。
萧衍笑着点头,“是要有处得体的府邸,才能将夫人迎进家门。可有心仪的女郎?”
“臣从未想过。”他从范叶霄面前路过过六十次,停留过四十次,有过交谈五次,每一次他都知道范叶霄一定不会是自己的。
陈庆之只身一人除了皇宫,漆黑的夜里他多此一举路过范府,隔墙不知里面躺着的范叶霄正想着他。
那日范叶霄的话让他想了许久,想来想去陈庆之仍不觉得她对自己有什么好感,她生于娇贵的范家自幼锦衣玉食,看上一个主书怎么可能。
回到住处时天都快要亮了,陈庆之稍作休息便又起身赶往宫中,这几日尚书省忙碌,有时被皇上召去也是得闲。
回宫的路上与一位贵人的马车相撞,陈庆之赶忙前去请罪,马车里的人掀开帘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我看大人也急着进宫,这便作罢了。”
“多谢女郎海涵。”陈庆之回。
女子没有接着再说什么,她下巴高高抬起那架势比得上公主出宫。待车马远离后陈庆之才长舒一口气,这是沈大人的女郎,得罪了她只怕沈大人会在皇上身边说上两句陈庆之的不是。陈庆之没有信心觉得皇上一定会袒护自己,现下皇上登基在即,极为依靠沈约与范云。现在对皇上来说,可以没有陈庆之这个主书但不能没有沈约与范云这对左膀右臂。
去鸡鸣寺的一路上都是拥挤的人群,路边的茶馆更是坐满了行人。他们的目的不是去寺庙祈福,更多人的是聚集在一起想着日后该寻个什么营生来谋生,你一句我一句没有一句话中提到即将登基的新帝,但每句话的意思都指向新帝。
“气数尽了便是尽了。”白发翁言毕喝了一口茶,接着又侃侃道:“以我来说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何来此一说?现下不是还有闹着荒灾的地方。”一妇人直接跨坐在凳子上,顺手倒上了白发翁喝完的茶水。
“妇人之见就没有远见,你看这天显然是祥瑞之兆。”老翁又道。
“呦,竟不知道老翁还会看祥瑞之气?”妇人来了兴致,“你给我这茶馆看看能否长久些?”
“利将至也。”
妇人大笑,“那便借老翁吉言了。”
“店家,既然要发大财了何不请了今日的茶水。”有人附和,接二连三的都开始附和。
妇人大笑,“我这还没见到钱先是请了这茶水,岂不破财。”
见此景范叶霄笑了,婢子问:“女郎何故笑?”
“那妇人还算是睿智。”言毕她抬头看天,大梁的天几十年来都没有变过,哪有什么祥瑞之兆一说。见了沈芷她不知又要怎样激动,想来前世她与沈芷常去寺庙,二人一生安稳都被沈芷归结于拜佛,大梁这么多寺庙不还是没有守住皇城。
“霄儿我可是等了你许久!”刚到地方沈芷便走了过来。与她记忆中的沈芷一模一样,这是她一生中最好的玩伴。
范叶霄牵上她的双手,快速平复心情,“是我的不是,你可曾进去了?”
“我自是等你一同进去。”她们一边走,沈芷还说着:“我不遣人去请你,你也不说出来。你可知道建康有多少有趣的地方。”
“改日我定然亲自去府上请你出来。”范叶霄笑着回,她心中其实不大愿意出来,前世她确实同沈芷去了许多地方。随着年岁大了越发不愿意动弹,现在仍旧是。
“这还差不多,你猜我这次来求什么。”沈芷悄悄撞了一下她的腰间,低下头如少女般羞涩。
她记得上辈子沈芷是来求姻缘的,当时她没有猜出来沈芷还说她笨拙。
范叶霄贴在沈芷耳侧轻声道:“我猜你是来求姻缘的。”眼瞅着沈芷从耳根子红到了整个脸颊。
“你这般想是不是因为你也来求姻缘。”被猜透心思的人急于求一个台阶。
陈庆之的脸突然浮现在她的眼前,“你怎么了?”沈芷见她不说话也不走动,“怕不是想你的小郎君了。”
范叶霄低头笑了。
沈芷一怔,“不是被我猜对了吧。”
她点点头,“你猜对了。”
“姓甚名谁?哪家郎君?”沈芷急切问。
范叶霄却忍住了,“事成之后我便告诉你。”
“你告诉我,我定然助你事成!”沈芷也不着急进去了,来回拉扯范叶霄的衣袖,“你快说与我听。”
“芷儿,你看前面那人是不是有些眼熟?”她看见了陈庆之站在鸡鸣寺的门口,又怕是自己太多思念看走了眼。
沈芷先是吐槽:“这里都是人,我哪里知道你说的谁。”陈庆之的身姿太过显眼,沈芷看见他那一眼便知道范叶霄在说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隔壁连载无cp《窥天》 欢迎收藏
初来南华山时了秋只想玩玩就回去,庄周告诉他,须得遇见名字里有水的人时他才能送你走。
而这一等,了秋等了三百年。
邪魔的深渊之境
万鬼丛生的冷崖
…
都说窥天是成仙的捷径。
作为唯一个混在修仙之人中的狐妖,了秋从踏入“窥天之途”就惨遭排挤。
他看见天寒地冻、骨肉相残、唯一丝情意勾连众生。
但他不知那是什么情意。
庄周离世、篋被困在两仪镜。了秋以为此生都回不去北冥了,便拿着命来窥天,不想在这里遇见了名字有水的人。
身后已无退路,只能血染荆棘
他要活着回北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