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芸在听到自己的姐姐还活着的时候,没有开心,只是震惊,呆住,用着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问:“姐姐现在在哪里?”
肖遥说:“我找到纪宁公主时,纪宁公主生了大病,我便把她带到这里,然后为了帮她治病,一直住在这里。”
纪芸没有迫切地要去找姐姐,只是继续用着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问:“所以肖遥哥哥这么多天来一直和姐姐在一起是吗?”
肖遥点了点头,“是的。你应该想她了吧?我带你去见她。”
纪芸却没有迈步,只是继续问:“肖遥哥哥和我说要来大夏国找自己的未来,所以其实是来找姐姐的,对吗?”
肖遥愣了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我……我只是不放心纪宁公主,所以来看看她。”
纪芸继续问道:“那这满院子的百合花,是肖遥哥哥栽种的吗?”
肖遥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是……是啊。芸公主,你……你怎么了?”
纪芸努了一句,“不要问我,只要乖乖回答我的话就可以了。”
肖遥眼神一颤,立刻像个军人一样,严肃回答:“是!芸公主!”
“你为什么要载种这么多的百合花?菊花茶花栀子花,什么花都好,为什么一定要栽种百合花?”和小时候一样,他虽然是征战沙场杀人无数的将军,却总是喜欢种花,将军府里都被他亲手载满了百合花。将军府的丫鬟告诉她,少将军是为了心爱的姑娘才种花的。她很喜欢百合花,所以她一直以为,肖遥哥哥的心爱的姑娘是她。可是当她跑去和他表白时,他却说她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又说他不喜欢小孩子。他喜欢的是她的姐姐。直到姐姐嫁去大夏国,他才死了心,说愿意尝试接受她的心意,向她许诺,如果她满十六岁还未嫁人,便可以允她一个愿望。
可是,如今他,他却为了姐姐,不顾家国,不顾身为将军的职责,跑来大夏国,说什么找自己的未来,结果只是找她的姐姐!
肖遥虽然心中满满的疑惑,却也老老实实的回答:“回芸公主,肖遥种这么多百合花,只是想宁公主开心。”
“不对,不对……”纪芸拼命摇头,又跑上前,抱住了肖遥,“肖遥哥哥,喜欢百合花的不是姐姐,是我,是我啊……”
肖遥推开了纪芸,眨了眨眼,“什么?宁公主她……她不喜欢百合花?可是,我记得你小时候明明和我说过,你姐姐最喜欢百合花……难道芸公主你……”
纪芸慌乱地点头又摇头,“是……是我小时候不懂事,欺骗了肖遥哥哥,对不起……”
肖遥看着伤心慌乱的纪芸,十分心疼,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没事,公主小时候调皮可爱,只是玩心太重了而已。好了,现在要问的已经问完了吧,我带你去见宁公主。宁公主听说你也来了大夏国,可是十分担心你呢。”
纪芸红着脸点了点头,可是目光不曾一刻从肖遥的身上移开,她是那样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他,可是他呢?
肖遥正要走,终于注意到一直站在院子门口的带着面具的男子,愣了一愣,方走上前,客气道:“想必您就是方丈口中那位一直救济我和宁公主的恩人了吧?”
夏大夫道:“恩人不敢当,毕竟你二位乃是大禹国的公主与将军,便是我大夏国的贵客。没能如招待贵宾那样招待你二人,已是慢待了。”
肖遥连忙道:“恩人哪里的话。我是属于不请自来,纪宁公主是大夏国的罪人,恩人能如此相助,已是胸襟开阔。”
纪芸这时拽了拽肖遥的衣服,小声道:“肖遥哥哥,他是当今大夏国的皇帝。”
肖遥顿时瞪大了眼睛,然而作为久经沙场的将军,自然还是有一些定力的,十分沉着冷静地单膝跪地,道:“大禹国少将肖遥拜见大夏国皇帝!”
夏大夫扶起了他,“这里人多眼杂,不必这么拘礼。我带纪芸公主过来,一是纪芸公主想见你们,二是来请你们帮个忙的。”
肖遥十分豪气道:“得恩人如此相待,我二人十分感激,这个忙,只要在我肖遥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定鼎力相助!”
“嗯,那便提前多谢!”
不久,三人来到纪宁所在的屋子里。
当初那个在普罗州楚颜辛府上过得十分凄惨的异国公主,如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光彩,只是因为身子还虚着,所以脸色仍然有些苍白。
纪宁见到妹妹纪芸时,开心得不得了,拉着妹妹的手问东问西。纪芸虽然因为心爱的男人喜欢姐姐不喜欢自己而有所心里矛盾,却也难敌姐妹之情,全部一一回答,也问候姐姐过得怎么样,这些年到底怎么回事。
纪宁只是简单说自己喜欢上一个人所以没有嫁给皇太子,然后便一直流浪,再后来遇到肖遥,便和肖遥一直在这佛寺里养身。
丫鬟青珠有一大堆的苦水想和纪芸说,却被纪宁几个眼神阻止。
当知道一直救济着他们的面具恩人便是当今大夏国皇帝,纪宁也是受宠若惊,十分感激。
夏大夫道:“我也不过是在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你们不必谢我。”
肖遥道:“那不知恩人到底想让我们帮什么忙?”
夏大夫道:“希望等纪宁公主身体好些后,肖将军能将纪宁公主快些带回大禹国,和你们大禹国的皇帝解释清楚,我们大夏国未曾诬陷你们的公主,更不曾杀了你们的公主。并且希望能够通过和纪芸公主的和亲,让两国从此继续友好相处下去。”
肖遥一听,连忙道:“便是恩人不说,我们也要这么做的!只是宁公主至今身体仍然虚弱得不像话,所以还需再等些时日。毕竟路途遥远且艰辛,怕宁公主会受不了。”
纪宁连忙道:“我没事,眼下消除误会最重要!肖将军,我们明日便出发。”
肖遥却坚定道:“不行,大夫说了,宁公主至少还要调养个半月,才能下床走动。”
夏大夫道:“你们不用着急,可先飞鸽传书,告知你们的皇帝你们健在的消息。”
肖遥道:“好,就这么办!”
夏大夫看向纪芸时,纪芸却像害怕什么般,一下子躲到肖遥的身后,颤颤道:“我不要回去,打死都不要去你的皇宫!我要和肖遥哥哥永远在一起!”
肖遥和纪宁几乎异口同声道:“芸儿(芸公主),不可任性胡闹!”
纪宁一把拉过纪芸,语重心长道:“此事关乎两个国家的和平,关乎成千上万的百姓的安危。你已经长大了,不可再任性下去了。”
纪芸彻底地生了气,怒道:“那姐姐呢?!为什么姐姐可以为了爱情舍弃自己的责任,我就不可以?姐姐那么做就不任性吗?”
“芸儿!”纪宁下意识地想起那段过往,无尽的痛苦袭来,眼前一黑,差些晕过去。
纪芸吓坏了,连忙扶住纪宁,“姐姐你怎么了?”
肖遥也连忙扶住纪宁,脸上因为担心,一片惨白。
看到肖遥这么关心着姐姐,纪芸知道自己该是知难而退了,哭着脸道:“好,你们的爱情重要,我的爱情不重要。你们不用牺牲,只要牺牲我就好了。我成全你们!”
纪芸说着,泪奔跑了出去。
肖遥一面担忧着纪宁,一面想去追纪芸,却被夏大夫按住,“没关系,你看好宁公主,芸公主交给我就可以了。”
肖遥仍然满脸担心,“好,希望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夏大夫郑重地点了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开满百合花的院子里,纪芸一遍遍跳着那个她最爱的舞蹈,脑子里满是小时候的回忆。
小时候,她跳舞跳得最丑,尤其这支舞,她为了学习它,摔了好多跤,吃了好多苦头,可是仍然得不到任何一个人的夸奖。直到有一天,一个白发少年路过她的花园,看着她跳舞看出了神,当她跳完还给她鼓掌。
白发少年说:“你跳的舞真好看,和这些百合花相得益彰,就像飞舞在百合花丛里的蝴蝶。”
从那个时候起,她喜欢上了这个白发少年,喜欢上了这支舞蹈,喜欢上了百合花。看到白发少年因为一头白发,常被人嘲笑,她就气不过上前为他理论出气。可是,就因为她比他小五岁,他始终把她当小孩子看,根本不把她的感情当一回事。无论她怎么表达她有多么多么喜欢他,他都笑笑,说你把我当哥哥喜欢,我很高兴。
不是啊,不是把你当哥哥的喜欢啊!为什么他就是不懂?为什么?
直到他喜欢上了她的姐姐,她知道她再也没有机会成为他心里唯一的女人了,可是,她不在乎,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什么都不在乎。
如今细细想来,她究竟算什么呢?她是个公主,从小锦衣玉食,被父王母后宠溺,拥有无上的高贵,却连自己的爱情都守不住。
她的爱情不珍贵,她活该牺牲,她应该去成全别人?
可是,怎么能甘心?
一舞跳罢,有掌声传来。纪芸呆呆地看着为她鼓掌的大夏国皇帝,脸一红,气呼呼道:“不许鼓掌,我跳的舞不是给你看的!”
夏大夫走上前,道:“我知道,你是想跳给肖将军看的,可惜啊,人家眼里心里都只有你的姐姐。”
纪芸翻了翻白眼,“那……那又如何?反正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哈哈……”夏大夫大笑了两声,“说得好像我愿意娶你似的。”
纪芸大喜,“你真的不会娶我?”
夏大夫点头,“不过这个骗一骗人的场面终究要撑一撑的。你不愿意与我回去也可以,我可以让别人易容成你的样子,代替你与我走一走这个场面。不过,你需要把噬魂散的配方给我。”
“好!”纪芸简直喜不自禁,又疑惑,“话说,你怎么知道我知道噬魂散的配方的?”
“因为你那日偷偷潜入大巫人的阎罗殿,翻找东西时,我也在。我亲眼看到你把噬魂散的配方书塞入自己的怀里。”
纪芸大惊,“什么?你……你当时也在?原来你也想去偷东西!那为什么我被抓你没有被抓?”
夏大夫道:“那是我藏得好。”
那日,夏大夫想偷更多一些记载药方的书,可惜,因为纪芸被抓,让大巫人苏禄察觉到什么,一把火将整个阎罗殿给烧了,然后苏禄将阎罗殿里的所有人都杀死,从此解散阎罗殿,而将目标延伸到整个大夏国。
纪芸十分不甘心地从怀里掏出记载噬魂散的书籍,扔给夏大夫。
夏大夫接过书籍,有些头疼道:“你竟将它随时带在身上,实在有够大胆。若是被大巫人发现,你可知你这条命便别要了。”
纪芸得意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幸,那大巫人没有搜女人身体的习惯。”
夏大夫:“……”
“所以,”纪芸眨巴眨巴眼睛,满满的期待道,“我可以留在这里不用回去了对吗?”
夏大夫翻了翻书,确定是那日所见的书,且是大巫人苏禄的笔迹,点头道:“你可以不用回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从此不得以真人模样轻易现身,更不许再用纪芸这个名字,更不能再用大禹国公主的身份。不然,你不是死于非命,便是会被再度被抓入皇宫。”
纪芸吓得脸色一颤,“好,我……我答应你。”
夏大夫道:“你姐姐纪宁公主当初之所以能够和所爱的人在一起,抛弃的可不仅仅是身份和名字,甚至还有你无法想象也永远承受不起的东西。所以,你不该再责怪你的姐姐。”
纪芸眼神一颤,羞愧地低下了头。
夏大夫准备离开时,纪宁在肖遥和纪芸的搀扶下,为他送行。
走到院子门前,夏大夫道:“由于外面人多眼杂,一个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你们不宜再送了。”
肖遥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纪宁却在一番口难开的犹豫中,还是吐出了那个人,“恩人,楚公子他……”
肖遥脸色一怔,丫鬟青珠更是怒不可泄,叫了一声,“小姐!”
夏大夫回头,道:“他没有你,过得反而好些。”
没有你,过得反而好些。
这是怎样现实而又令人的心鲜血淋漓的话语。
纪宁脸色苍白到极点,匆匆点头,“没事,我没有他,过得也很好。”
“那就好。”夏大夫道完,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