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夫道出去散一会步。
栩栩拉住夏大夫的衣角,“师父不与我一块听那个故事吗?”
夏大夫道:“我对那个故事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虽然因着失忆的缘故忘了一些情节,但对那些个忘了的情节也不感兴趣,所以,青珠只需讲给你一人听便可。何况,没有我,你们姑娘之间还可聊得尽兴。如此,我便不打搅了。”
青珠笑道:“栩栩小姐的师父真是个温柔之人。”
栩栩心中暖暖地点头,连忙拉着青珠坐下,问:“公主她为什么要自杀?”
“你随我来。”青珠拉着栩栩来到了隔壁的书房。
书房里挂满了字画,画的都是风景与人,且每幅画中皆只有两个人,一个女子,一个男子,关系很是暧昧。画中女子容貌不清楚,而且有的是身着粗布的农家女,有的是身着华丽衣裳富丽堂皇的贵人。画中男子的容貌倒是清清晰晰,且明显是知府大人楚颜辛。
画中的男子与衣着华丽的女子关系显得僵硬,如若陌生人,却是与那布衣农家女暧昧得厉害。
书房中的这些画加起来,足有一千多幅。
栩栩忍不住道:“这都是谁画的?画得真好,尤其是知府楚大人,画得栩栩如生。”
青珠摸着书桌上展开的一副半完成的字画,缓缓道:“这些画都是公主画的。公主在这个别院中等了楚大人足足等了三年,三年中的每一天都坚持完成一幅画,从与楚大人相遇的时光,画到与楚大人成亲,分离。不知不觉,便积累了这么多。”
原来每一幅画都有段令人可歌可叹的故事,栩栩更加用心地赏画,好奇道:“纪宁公主与知府楚大人之间究竟有着怎样一段过往啊?青珠,你快和我说说。”
青珠点了点头,“栩栩小姐可知道,其实四年前,我们大禹国皇帝决定要送来大夏国和亲的公主时,决定的人选并不是三公主,而是七公主……”
四年前,大夏国边疆又起战事,大夏国不仅在战争中取胜,且乘胜追击,将敌国西邻国完全占领。征战时期,有人发现敌国的一个将军是大禹国的人。大夏国的皇帝立刻写信质问大禹国皇帝。
大禹国皇帝信誓旦旦地与大夏国皇帝解释,道那人是国中的叛乱者,早已被赶出了国,又作为诚意,送了无数金银珍宝,且将国中的最漂亮的公主送与大夏国的皇太子作妃子。事情这才平息。
七公主纪芸是被一致认为大禹国最美丽的公主,所以大禹国的皇帝决定将七公主送与大夏国。三公主纪宁一向与七公主玩得好,也最宠爱这个妹妹,因着担心妹妹年龄太小,又调皮,若是嫁了他国,惹出祸患,怕是又要引出一段祸事,牵连战火。于是,纪宁毅然向皇帝请命,愿代妹妹嫁入大夏国。
那时,纪宁尚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没有过男女之情的她,一直以为婚事只是皇帝的一句话,是国与国友好的象征。她亦是抱着对强国大夏国的种种幻想,来到了这个她一直所期盼的国家。
纪宁并没有直接去京城,为了满足好奇心和玩心,不为人知地来到了闻名遐迩的大夏国宝地普罗州游玩。
隐姓埋名来这普罗州观光的,不仅纪芸,还有大夏国的皇帝与容瑄妃,以及她将嫁之人皇太子夏云欢。
纪宁偷偷化妆成了男子,携着同样化妆成男子的丫鬟青珠,溜出了侍卫和士兵的眼线。
普罗州的海边有一个罗阳学馆。正在准备着一个月后上京赶考的楚颜辛便是那所学馆的学生。那一日,楚颜辛因为写的一篇论官文章而被学馆的老夫子训斥,并被罚站海边,面海思过。这一站,便是大半天。
那一日天气一直阴沉沉。
纪宁行到海边,正赏着海上渔船捕鱼的风景,一位捕鱼上岸的渔夫看了她,突然与她招手道:“那位公子,马上要下暴雨了,您还是快回去吧。看你身娇肉贵的,淋湿了,要生病的。”
纪宁指着海边站得像根竹竿的书生,问道:“既然快要下雨了,为何那个书生还不回家?”
因着罗阳学馆有个容不得他人论足的规矩,渔夫便没有回答。
纪宁那时以为楚颜辛和她一样是来看风景的,看着他一直站在同一个地方,思着莫不是那里看风景的角度最佳,于是屁颠地跑了过去,与楚颜辛肩并肩站在了一块。青珠则一直跟在她身后。
“站在这里看风景也没什么特别嘛!”纪宁皱眉,抬头看向这个神情始终如一的书生,“喂,跟我换个位置行吗?”
“我不叫喂。”楚颜辛回答,一动不动。
“那你叫什么?”
“楚颜辛。”
“楚颜辛,可否与我换个位置?”
“为何要与我换位置?”
“我想看看站在你那儿,是不是能看到什么特别的风景。”纪宁如实道。
“你以为我是在看风景?”
“……不是吗?”
“……”
天空下起了暴雨。
纪宁在丫鬟的拉扯下,正欲四处观望可以避雨的地方,却发现那个叫楚颜辛的书生在风雨中仍一动不动。纪宁好奇极了,问道:“下雨了,你怎么还站着?这个角度的风景该是多么特别,让你如此流连忘返?”
“……我只是在找作诗的灵感。”
“……原来这样啊?”纪宁扑哧笑了起来。
纪宁来到距离最近的罗阳学馆中避雨。在学馆的门口,她拾到了皇太子的御用印章。
夏云欢正在书院内屋看着楚颜辛写出的文章。当时的知府是个草菅人命的昏官,文章中对知府的诸多不满以及国家用人的政策,毫无顾忌地论述了一遍。夏云欢对此赞不绝口。
拿着皇太子印章的纪宁冲到了书房,询问谁是大夏国的皇太子。
因着湿透的衣服贴身,夏云欢很容易认出了纪宁女子的身份,问:“若是我告诉你谁是皇太子,你打算接下来如何做?”
“当然是嫁给他啊!”纪宁不假思索地回答。
夏云欢因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指着手里的文章,开玩笑道:“皇太子写了这篇文章后,便出去了。他是来民间考察民情的,所以凡事需要低调,还望姑娘不要与他人说起。”
文章的署名是楚颜辛。
纪宁是一国的公主,不曾有人与她说过谎言。不曾经历被谎言伤害的人,最为天真。纪宁天真地信了夏云欢的那句话,立即跑出了学馆,再次来到海边,不顾风雨,站在楚颜辛的身边。
“你这是做什么?”楚颜辛问。
纪宁得意地微笑:“与你共同经历风雨啊!”
楚颜辛终于抬眼看了纪宁一眼,“不知所云。”
纪宁道:“楚颜辛,你只要记得,无论你是什么人,我都会一心一意地待你,狂风暴雨也好,刀山火海也罢,我都会与你一起,不离不弃。”这些话本是她从母后那里听来,是母后与父王定情时的话,如今,她自己说了出来,脸上一阵害臊的红。
仍然把纪宁当作男子的楚颜辛,自然不明白纪宁的这些话,目不转睛地看着纪宁,“你莫不是个傻子?”
青珠气不过,正要说出公主的身份,却被纪宁捂住了嘴。
不一会,有学馆的人来唤楚颜辛回去,道是有贵人找。楚颜辛正要回去,纪宁却因淋雨病倒在地,瑟瑟发抖。楚颜辛为了送纪宁看大夫,失去了面见皇太子的机会。
到了医馆,通过大夫之口,楚颜辛方知道纪宁女子的身份,也才清楚海边时那句话的含义。青珠开玩笑说:“公子,我家小姐看上你了。”
楚颜辛木讷地点了点头,没有做半点表示,只是一心一意地照顾纪宁,一夜未睡,直到第二日纪宁醒来,方离去。青珠那时也以为这楚颜辛便是皇太子,只不过为了低调,而取了楚颜辛这个假名。
纪宁一直没有告诉楚颜辛,她是大禹国的公主。
回到住宅后,青珠不解地问她:“公主为何不把身份直接告诉皇太子?”
纪宁说:“从小,母后就一直与我说她与父王之间的爱情故事。那时,母后就和我一样,扮成了男子,与微服私访的父王相遇。父王没有告诉母后他的身份,与母后相遇相知相爱最后成亲。母后说,爱情经不起权势的折腾,只有在平凡中,才能绽放最耀眼的光芒。我想让将来做我夫君的人,因为平凡的相遇,爱上平凡的我。”
那样娇羞又认真的表情,青珠到现在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