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0与虎谋皮的下场
过完年,府里?放出去一些仆妇,相应的新?添了一些,这期间,清竹到?了正房当差。
小?女?孩因着不再受生父继母的压榨,加之?先?前得了攸宁的准话,经常绷紧的那根弦完全松下来,明显活泼起来,却没因此懈怠,当差愈发勤勉。
攸宁瞧着她白?里?透红的小?脸儿,灵动的大眼睛,喜气洋洋的笑容,不由随之?逸出笑容,揉了揉她的脸,“让秋月姐姐给你安排差事。”
清竹脆生生称是。
秋月笑着带清竹到?了自己的房间,问道:“听说你开始读书识字了?”
“嗯,有管事妈妈和一些姐姐教我。”
秋月斟酌之?后,道:“那就在夫人的小?书房当差吧。小?书房不同于别处,需得专人洒扫,整理书籍,轮值看守,现在有三?个人了,还差一个,等会儿我带你过去。”
清竹称是,又行礼道:“谢谢姐姐。”
秋月笑着摆一摆手,“别急着谢我,你每日还要腾出些时间来我跟前,我教你读书习字。”
“啊?”清竹惊讶之?后,绽放出璀璨的笑容,之?后又转为满满的感激,“我会好好儿当差,用心读书的。”
秋月握着她的小?手,带她去往小?书房那边。夫人的人手从来是旧人带新?人,比如正房的几个二等丫鬟,随时能顶替大丫鬟独当一面,而她们正是筱霜晚玉带出来的,起初也只是小?丫鬟。
秋月想?着,这小?孩儿应该非常聪颖,自己所?学不多,也不知能教她多久。不过也没事,反正正房里?的人精多的是,到?时候再帮清竹另请高?明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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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七开始,百官正式恢复了寻常情形,每隔三?五日上一次大早朝,散朝后到?衙门当值。
已经被分权的首辅又主动交出了禁军统领一职,建议皇帝让几年前被贬职外放的前禁军统领补缺。
皇帝做了做表面文章,否了两回,便?采纳了萧拓的建议。
事实?上,在萧拓上折子的时候,前禁军统领便?已在奉旨回京的路上。
这事情,萧拓还真不是识时务,是打?心底乐得卸任:禁军统领事务繁多,全心全意忙碌的是为着保护皇帝,维持皇城内的清宁。到?如今这地步,他对那差事只有满心的嫌弃。另外么……这是他必然要走的一步,没安好心就是了。
对此,诸多武官愤愤不平,认定是皇帝又作妖,但是没两日就算清了这笔账,觉得也好:首辅大人总要为了那个女?人的安危费神,何苦来呢?就让她继续作吧,哪日被刺杀了才好呢。
而不少文官则对此眉开眼笑,甚而幸灾乐祸。他们都是常年与萧拓政见不合的,做梦都盼着首辅倒霉。
萧拓卸任没两日,萧延晖进入京卫指挥使司当差,上峰是徐少晖。
对萧拓这个人,徐少晖这些年已揣摩出几分:有些话,他从不会说,懂的自然懂,依照他心思行事,不懂的也没事,迟早成为他的弃子而已。
萧家大公子这事儿,萧拓这样安排,分明是顾念着徐少晖与攸宁的同窗之?谊,更是再度启用他之?后予以的一定程度的信任。
不知何故,徐少晖每每想?到?这一点,便?有点儿心潮澎湃的意思。由此,自是全心全意地把?萧延晖带在身边,该夸就夸,该训就训,该点拨的时候也毫不藏私。
萧延晖不知上峰与小?叔小?婶婶的渊源,却是心思通透敏感的人,没两日就明白?,徐少晖是把?自己当徒弟一样带着,为此有兴奋,有动力,更有因此而生的压力,想?着自己千万要争气,不辜负上峰的心血。
萧府的人瞧着这小?子每日斗志昂扬的,都由衷地为他高?兴。
转眼到?了正月二十三?。
这天有大早朝,萧拓自是天没亮就出门了。攸宁醒来时,翻来覆去一阵,发现枕边放着一个样式古朴的匣子。
她打?开来,看到?里?面是一个珍珠手串,长长的,一颗颗大大的南珠成色、大小?几乎相同,也不知他是如何搜罗到?的。
对这份礼物,攸宁还是很满意的,手串不似那个矜贵得吓人的镯子一般娇气,戴着不会有压力。
她噙着微笑,一颗颗地捻过珍珠,珠串末端缀着的是一小?串银珠。
她眼力好是天生的,总是能及时发现细微处的端倪。譬如此刻,她抚过的同时,就发现三?颗珠子上刻着字,拼起来是:予攸宁。
珠子微小?,字更小?。小?小?的字,却端的好看,一看便?知是他的字。
不难想?见,他为这珠串花了多少心思。
攸宁反反复复地看了好一会儿。
她是清楚,自己那颗冷酷的心,属于儿女?情长那一块,正在慢慢融化。
她坐起来,把?这手串戴在腕上。
烟火岁月中?的凡俗喜乐,她一度坚信自己不会拥有,也不屑拥有。
然而,现在已然不同。
洗漱更衣用饭之?后,攸宁照常到?福寿堂请安。
让她没想?到?的是,一家人都记得且在意她的生辰。
她到?的时候,其他三?个房头的人已到?了。这种情形还是比较少见的,她按捺下讶然,照常行礼,与平辈的人见礼。
之?后,老夫人与三?个儿子、儿媳相继送上给她的生辰礼。
攸宁为之?动容的时候,萧延晖风风火火赶进来,匆匆向各位长辈行礼问安之?后,不待人问他为何不去当值,便?走到?攸宁面前,呈上一个小?匣子,“恭贺小?婶婶生辰。一点心意,还望不要嫌弃。”
“你啊,可真是的。”攸宁笑着接过,“有没有告假?这时辰你该去当差才是。”
萧延晖就逸出了大大的笑容,“几日前就跟上峰告假半日,偏生早间临时有点儿急事,与我相关,便?赶过去跟同僚一起处理。”
“这还好。只是,为这事儿告假,不值当啊。”攸宁说,“下次可不准这样了。”
“我晓得,定会谨记于心。”萧延晖的笑容愈发灿烂而真诚,“今年不一样啊,这是小?婶婶到?家里?过的第一个生辰,不管怎么着,我得尽一点儿心意。”顿了顿,小?孩子似的央求道,“小?婶婶,好歹赏我一碗长寿面,吃完我就滚回去当差了。”
攸宁先?是忍俊不禁,继而有些尴尬,“长寿面啊……”
小?厨房的厨娘有心,特地备了好多碗长寿面,为的是庆贺她的二十岁生辰,与她和正房一众仆妇共享而已。备的面自然是按人数算的,并没料到?府里?别的人也记挂着,现在是一碗不剩,再要得现做。
心念转动间,老夫人已笑吟吟地道,“你小?婶婶不记得今儿是什么日子也未可知,她一向是不拘小?节的。我这儿倒是备下了,一准儿好吃,而且管够。”
萧延晖笑开来,对祖母行礼后道:“小?叔自然是会吩咐小?厨房为小?婶婶备下的,但在您这儿吃更好,眼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小?婶婶就跟您亲闺女?似的。”
老夫人笑出来,“你这孩子,当差了,竟跟你小?叔一样的不着调了。”
萧延晖笑意更浓,“我就当您是夸我了。”
随后,一大家人围坐在一起,享用老夫人为攸宁准备的长寿面,席间打?破食不言的惯例,闲闲地聊着家常,欢声笑语不断。
攸宁一直笑盈盈的,心里?则是酸酸软软的。她给予他们的,是出于对萧拓的承诺,一步步完善而已,而他们,却给予了她真正的亲情。
她是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得到?的却太多。
转到?静园,如常帮萧拓批示公文、复信期间,听小?厮几次来传话,叶奕宁、杨锦瑟、徐少晖、钟离悦的贺礼陆续送至。
而她没想?到?的是,顾泽竟也备了一份丰厚的贺礼,通过暗线送过来。
回到?房里?看过,见他送的是几块价值不菲的宝石,和一千两的银票。
筱霜笑道:“说宝石您看着打?造首饰或做印章,银票是给您的压岁钱,之?前想?着您一定很是繁忙,就推迟到?今日送来,钱不多,好歹是个意思。”
攸宁失笑。
他曾是她的公公,自然晓得她的生辰,如今也分明是还把?她当晚辈。
钟离远翻案的事情过后,攸宁念着顾泽属实?尽心竭力了,陆续给了他些好处,使得他官升为工部左侍郎。按他拓展开的局面,迟早能入阁。
平心而论,这个人治家无?方是真,算得个好官也是真,要不然,当初她也不至于只有顾文季之?死那一个有力的把?柄。
本以为时过境迁,他会与她各走各路,却不想?,竟记挂着这等小?事,也算有心了。
下午,手边无?事,攸宁回了正房,问起阿元的情形。
筱霜娓娓道:“几位文武师傅都说,是少见的好苗子,聪颖也罢了,还分外刻苦。
“您说过他可以易容后四处转转,他只在宅院附近转过一次,小?半个时辰就回去了。
“每日晚睡早起,课业进益显著。
“偶尔会问起您和奴婢,问的是我们过得好不好,没别的心思。”
聪明、懂事、知晓人情世故,可不就是难得的好苗子。
攸宁摆上一局棋,一边下棋,一边思量那孩子的事情。
她已不是被找茬之?后再还击的做派,但对皇帝却是行不通的。阿元之?事,势必成为皇帝生涯中?又一重创,自责、悔憾会折磨她很多年。
主动打?击皇帝,于大局不会有任何改变,甚至于,皇帝会愈发偏执疯魔,不择手段地逼迫她交出脑子里?存着的那些东西。
只能等待时机。但怎样的情形才算好时机?皇帝现在已经是没谱的行径,无?从推测。
萧拓那边,到?了如今,她更加不会告诉他。不论怎么说,都是利用甚至伤害一个孩子,她要不是没得选择,绝不会为之?,所?以没必要让他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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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发生了一些事情。
靖王常年深居简出,过着形同禁足的日子,许多人已经将之?遗忘,如今他却开始频频现身,或是进宫请安,或是与一些官员来往,其中?包括许太傅。
萧拓与攸宁就笑,知道作为黎家后人的石安有着落了。
果然,过了些日子,靖王联合许家演了一出戏:靖王一个侧妃生的儿子刚落地就被人掳走,下落不明,只记得孩子身上的胎记、红痣在何处。侧妃因此郁郁而终。如今靖王在许府做客,一见石安,几乎就能确定那是他的儿子,因为孩子的样貌与侧妃很像,再一核对胎记、红痣,便?有了确实?的结果。
此事禀明皇帝之?后,皇帝将石安传入宫里?,当着内阁众人的面询问了所?谓的父子两个一番,命宗人府给石安更名,入皇籍。
靖王当即跪地,恳请皇帝念在他们父子分离多年的情分上,册封石安为靖王世子,论年龄,石安是他的长子,正室膝下又无?嫡子,他递请封折子的话,人选只有石安一个。
皇帝爽快应允,当即传旨。于是,这黎家后人摇身一变,成了靖王府的世子爷。
萧拓看了全程,只觉得故事编的并不完美?,有漏洞。可那毕竟是黎家后人,他没可能戳穿,甚至于,如果谁指出来,他会帮忙圆谎。
那是他的恩师的后人,他于公于私都愿意看他有个很好的归处。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在日后有失偏颇。
他在意的那些人,已经不在了。这孩子在许太傅跟前长大,是黎家人,也早已不是黎家人。
接下来,靖王府选择在百官的休沐日举办宴请,庆贺世子回家。靖王亲自给萧拓写了请帖,笃定他会欣然应允。
以萧拓的眼力、城府,怎么可能猜不出世子的真实?身份。要知道,当初萧拓可是为了黎家才谋逆弑君的,那该是怎样深厚的情分?
然而让他惊愕的是,萧拓回绝了,说当日没空,早已与护国寺方丈相约喝茶下棋。
皇帝、许太傅闻讯,亦难掩惊讶。
这时候,三?个人好歹还能安慰自己,萧拓所?说属实?,护国寺方丈确然是举足轻重的人物,饶是首辅也不可轻易爽约。
宴请过后,靖王与靖王世子又分别亲自写请帖,两次请萧拓到?王府小?坐。
萧拓一次说不得空,一次索性笑微微地对王府管事道:“皇族中?人,我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私下来往。不论世子是谁,我都会与他各走各路,互不相干。再有这类帖子送来,别怪我弹劾靖王父子二人有拉拢朝臣的嫌疑。”
靖王听了这一番话,如实?复述给皇帝与许太傅。
皇帝与许太傅这才发现,他们以为是必然的事情,到?了萧拓那里?,另有别的算法。
黎家,萧拓已经放下了。
许太傅设身处地地斟酌一番,也就释然:萧拓为了黎家满门的血海深仇才助皇帝夺位;逼迫先?帝写的罪己诏中?重要的一条,就是为黎家昭雪;他因着恩师的惨死才明知不可为而为,手刃昏君;这些年来所?辅佐的皇帝,不就是黎家后人么。
仁至义尽。
被隐瞒这么多年,要萧拓对一个养于别人之?手的黎家后嗣心生怜惜、亲近,的确是不大可能。
心里?再明白?不过,许太傅却不会告知皇帝,所?说的话都出于猜忌的角度,隐晦地挑拨皇帝与首辅。
皇帝有没有全信,许太傅不得而知,只看得出她的脸色越来越差。
许太傅这样做的用意在于,既然萧拓如何都要站在他们的对立面,那就不如激化他与皇帝的矛盾,再怎样,萧拓也不可能再一次谋逆。
如此,皇帝必然会给萧拓些苦头,譬如夺了他手中?的兵权,把?几个军营收回,另选人掌领。若如愿,萧拓就与历朝历代的首辅相同了,待得内患除尽,大可卸磨杀驴。
过了两日,许太傅委婉地提及这些,试探皇帝的态度。
皇帝蹙眉,神色更加冰冷,睨着他道:“你是不是疯了?先?有你分权,再有他主动交出禁军,将士们恐怕早已在为他担忧鸣不平。他在军中?的地位,是你想?象不出的。”
许太傅一惊,随后就有些泄气:“既然如此,就不宜从速行事啊。反正臣现在不论怎么想?,也想?不出法子了。首辅稍有个闪失,兴许就引起兵变,这可如何是好?”
皇帝听了,眉宇竟舒展开来,幽幽一笑,“他是愈发无?情,却也有了软肋,朕有法子,让他自己出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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