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别具一格的宠溺(4)

攸宁环住他颈子,下?巴搁在他肩头。

萧拓抚着她的颈子,闻着那似有若无的兰香,心绪完全明朗起来。

“兰业。”攸宁唤他。

“嗯。”

“送我一样贴身?佩戴的物件儿吧。”她说,“那镯子太名贵,我便是时时放在眼前,轻易也不敢戴。”一座小银山在腕上,一个不小心就毁了,搁谁没压力??

“好。”

“我也送你一样。”攸宁又道,“这样才勉强算是交换定情信物。”

强调这事儿干嘛?可他要是说别的,眼看?到手的礼物兴许就飞了,纠结了一下?,萧拓选择不吃眼前亏。

攸宁猜的出他的心思,素手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柔柔的:“别拧巴了。等回到家?里,把你手里有分量的物件儿给我一两?样,我有用?。往后一定自个儿收着你给的礼物。”

萧拓心里又舒坦了,亲了亲她额角。

回到萧府,夫妻两?个一下?马车,就得?知小李太医来了,一同去了书房。

小李太医年岁已经?不小了,现今已过四旬,只是在行医范畴,其父德高望重,到了很多人不愿意淡忘的地步,他这小李太医的称谓,定还要被人唤很多年的。

见礼后,他开?门见山,取出两?个白玉药瓶,送到攸宁近前,“调整了方子,药力?强了些,夫人且用?着。”又分别交给夫妻两?个一模一样的方子。

久病成医,攸宁看?过之后,牵唇一笑。

萧拓对她的病根儿涉猎或许比她还多,看?过方子亦是眉目舒展。

就像是医术寻常的人,开?不出更好的方子,但是看?到更好的方子,当下?便知。

而这类方子,凝结的是李家?父子两?代的心血。

攸宁望向小李太医,目露感激,欠一欠身?,“着实?让您费心了。”

小李太医不居功:“夫人肯尝试,亦是医者之福。”说句不好听的,以?她这个情形,算是一次次迁就医者以?身?试药,他们最终摸索出对症的良方也罢了,否则,便是医者对病人的亏欠。

“与你家?老爷子的渊源摆在那儿,我自然是信你的。”攸宁说。

小李太医立时红了眼眶。有些话她不说,他便以?为她已忘记,原来没有。

“我一直记得?。”攸宁和声道,“老人家?不求名罢了,但是一生救助之人,都晓得?他有着真正的医者仁心。”

小李太医深施一礼,“回头上香时,我把夫人这些话转告家?父,他若听闻,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儿。”

萧拓将话接过去:“老爷子是个妙人,亦是最宽和的长辈,私下?里给了我一些方子,倒是不知道你手里有没有。”

“哦?关乎哪些病症的?”小李太医注意力?被转移,他还真拿不准,毕竟,他家?老爷子从来都是觉得?别人家?的儿子更好,一些独门小方子都不肯传给他的。

话题就这样延伸下?去,气氛很快变得?轻松惬意。

小李太医告辞时,面上有着由衷的笑意。

夫妻两?个目送他离开?,目中都有着欣赏。

之后,萧拓去见幕僚,攸宁回到房里,唤来筱鹤。

关家?父女背后的事情,当真有些麻烦,他们切切实?实?地与四老爷、四夫人有过一些牵扯。

三年前,关家?父女举债来到京城,那时二话不说施以?援手的是四老爷。

四老爷为他们还清债务之余,安置他们住到了一个小庄子上。

过了几个月,不知何故,父女两?个离开?,另寻了一所不起眼的小四合院住下?,直到如?今。

可以?确定的是,关小姐不愁嫁,至今待字闺中,是因为有意中人。

时间有限,筱鹤与眼线能了解到这些,已是难得?。

攸宁听着这些,四夫人的如?花笑靥浮现在脑海。

“把关小姐带过来,我见一见,询问一番。”为了妯娌兼好友的四夫人,就算是浑水,她也不介意蹚一下?。

等人过来的工夫,景竹送来一枚首辅私印、一枚祖母绿宝石扳指。

攸宁收下?之后,细瞧了瞧。私印该是萧拓亲手刻的,是他公务之余常年用?的。至于那枚戒指,她在账册上见过,是萧家?的传家?宝宝物之一。

说起来,萧拓也真是心大,也不怕她用?那枚私印出幺蛾子。

胡思乱想着,几个店铺相继送来他们买下?的东西?,萧拓直接说交给夫人安置。

攸宁看?着他添置的那些珍宝,有心挑选几样,送到婆婆妯娌房里,却拿不准他要留下?哪些,要是把他合心意的送出去,又该闹脾气了。算了,迟一些让他定吧。

正想着,向松笑呵呵地捧来几个沉甸甸的匣子,“新打造的一些金锞子、银锞子,还有一些金叶子、金瓜子,阁老分出了这些,说让夫人收着。”其实?,原话是让夫人拿着玩儿,他没傻到原样复述而已。

攸宁逐样看?了看?,觉得?样式还不错,笑盈盈收下?,有心分给三个大丫鬟一些,想想就作罢,还是担心他又闹脾气。

那厮快把她闹出心病来了。

这时候,关小姐由护卫遮人耳目地送进了府中。

关小姐名清,正值双十年华,戴着帷帽的窈窕身?影走在偌大的萧府,脚步很是沉重。

进到正房厅堂,取下?帷帽,望见坐在三围罗汉床上的攸宁,深深施礼。

“免礼。”攸宁神?色悠然,“又见面了,我们聊几句。”

关清称是。

攸宁冷眼打量着。眼前人虽说是荆钗布裙,神?色寥落,站在透着清贵华美的厅堂之中,也不让人觉得?有一丝寒酸。当真是个美人,不需锦衣华服衬托的那种美。心高些,也算是情理之中。

“说说你与令尊的现状。”攸宁道。

关清称是,道:“家?父欠下?了一笔赌债,三日内若是不能偿还,就要用?宅子抵债。”

攸宁释然,“说说你。”

关清敛目看?着脚尖,思忖片刻,道:“家?父好赌,且德行有亏,宠妾灭妻。民女是家?父的宠妾所生。早在三四年前,家?父行径触怒了族里和他的妻儿,他和我被逐出了族里,我的生身?母亲被族里处置了,为此才离开?祖籍来到京城。

“在京城租赁了住处之后,家?父与我本想通过府上四夫人改变处境,然而,因着四老爷的干预,没能如?愿。

“当然,四老爷对我们已是仁至义?尽,我们现在的住处,就是他出钱为我们置办的。”

“还算坦诚。”攸宁道,“在街头我便说了,你也不小了,可曾试过自己?养活自己??”

关清沉默片刻,“实?在拮据了,会做些针线,换些银钱,别的不曾想过,一来是被惯坏了,不觉得?自己?能做丫鬟服侍人;二来是……总妄想自己?有朝一日飞上枝头,梦做的久了,便以?为迟早成真。”

说到这儿,她抬了眼睑,望向攸宁,目光复杂。

这样顺利的询问,是攸宁喜闻乐见的,因着对方的眼神?,问道:“有意中人?”

关清长睫一颤,低了低头才轻声答道:“是。”

“谁?”

关清又望了她一眼。

“首辅。”攸宁替她说出来。那个惹事精,当真是人见人爱的货,他都不记得?见过关清,却不妨碍他又惹下?一朵烂桃花。

关清默认。

攸宁微笑。

“以?前……从不曾亲眼见过夫人,不曾有自惭形秽的机会。”关清讷讷道,“到今日才隐约明白,阁老为何倾心夫人。”

倾心?动辄为了芝麻大点?小事跟她黑脸的那种倾心么?攸宁一笑置之,“得?了,也别捧我了,说说你的打算。”

“若是可能,想请夫人高抬贵手,当做今日的事不曾发生。”关清咬了咬唇,有了决定,“我不会再拎不清自己?的斤两?,只当是重活一场,另谋出路。”

这样的女子,只要她想,便有出路。攸宁毫不怀疑这一点?,“如?你所愿也不难,但你得?告诉我,因为你,我四哥四嫂是不是生过嫌隙?”

关清身?形一震,着实?没想到,攸宁连这件事都知道了,是当真手眼通天,还是有着过于敏锐的直觉?可她思量这些没用?,眼下?有问必答才是唯一选择。

梳理了一下?思路,她说道:“四老爷遇见我们,是家?父设的圈套,他为着四夫人的体面,将我们安置到了一个小庄子上。

“家?父误会了,以?为四老爷看?中了我,因此,与四夫人相见的时候,话里话外流露出了让我做妾的意思。

“四夫人是心明眼亮的,应该看?得?出我的心思,只不知有没有误会四老爷。

“后来,家?父在四老爷跟前说话也没个遮拦,四老爷便没了耐心,差遣管事打发了我们,勒令我们不准登萧府的门。”

怪不得?,会有今日当街拦路的一出。攸宁颔首,“回吧,如?你所说,我当今日的事不曾发生,但你们也要记得?,下?不为例。”惦记萧拓的人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她是真的可以?忽略不计。

关清跪地行礼道谢。

待人走后,攸宁派人去请四夫人过来。

这事情,她觉得?有必要跟妯娌念叨一下?。

四夫人过来之后,攸宁就把人拉到内室,说了关家?父女的事。

四夫人聆听期间,神?色变了几变。

攸宁握住她的手,“不想跟我说点?儿什么?”一脸八卦的样子。

四夫人失笑,沉了会儿,推心置腹地道:“那种所谓的亲戚,提起来都觉得?丢脸。

“的确是因为那件事,我跟你四哥当真是生了嫌隙。

“原是不该管的闲事,他摊上了,只能自认倒霉。

“庄子上有个下?人还算机敏,察觉出关清钟情阁老,便来告诉我们了。

“我就让他赶紧把人打发走,自己?也去过两?趟,委婉地提醒那对父女识相些,要是自己?离开?不是更好么?偏生关成是个鬼迷心窍的,一味胡说八道。

“你四哥那边也不知怎么回事,居然踌躇了好些日子。

“就在那期间,我们开?始争执,尤其我,见了他算得?上沾火就着。

“那时家?里情形跟现在不一样,我怀疑他起了糊涂心思,要利用?美色算计老五。

“老五待我们庶出的三个房头如?何,我心里门儿清,怎么能不生气?

“一个大男人,要是做恩将仇报的事儿,还有法儿要么?况且那不就是找死?么?

“哦,我眼瞎看?错了人不说,还要落得?陪葬的下?场?凭什么?”

攸宁听完,笑了,“你们啊……真愁人。”

四夫人不明所以?,“怎么说?”

“是不是吵来吵去,都没弄清楚彼此的心思?”这是一定的。

果然,四夫人回想之后,点?了点?头。

“有些话直接说清楚不就行了?”攸宁笑道,“四哥那时踌躇,定是因为那父女两?个是烫手山芋,他打发时定要拿捏好分寸,不然会连累得?你名声受损,你在意与否是一回事,但因他而起的事,他怎么可能不为你考虑?至于阁老,他这辈子怕是都不知道自己?惹下?了多少烂帐,谁疯了才会管与他相关的这种闲事——绝对费力?不讨好,干嘛跟自己?过不去?你瞧,我都不管。”

四夫人瞧着她,愣了片刻,之后就笑得?手脚都要发软,亲昵地搂了搂她,“你不管、不吃醋,是心宽呢,还是心里没有我们萧家?老五啊?”

攸宁横了她一眼,“别跑题。”心里有没有那个惹事精重要么?不重要。她不是已经?歇了跟他和离的心思了么?过日子而已,能凑合就凑合吧。

四夫人笑得?更欢,过了好一阵,仔细斟酌之后才道:“旁的也罢了,关乎你四哥那些,我的确是没亲口问过他。没法子,一吵起来就会说些有的没的,独独不说要紧的。而且,他也不是轻易跟我交代什么事儿的做派。”

“你不正经?问他,他从何说起?”攸宁这会儿不得?不觉得?,自家?的夫君凡事都摊开?来说,是一个莫大的优点?,“相互猜来猜去的,你们也不嫌累。”

“也是怕说开?了,听到最不想听的答案,就只能分道扬镳。”质疑夫君的品行,与确认他是何品行,差别太大,对四夫人意味的选择是迥然不同的。平日里再生气,她也晓得?自己?对夫君的底限在哪里,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碰触。

攸宁想了想,便理解了这等心思。彪悍如?萧拓,不也有对她说完一些话就后悔的时候么?只是,总通过他理解男女情意的情形,感觉还是不大美好的,会让她觉得?自己?像块木头。最关键的是,大多数时候,那位爷在她眼里,与儿女情长风马牛不相及。

压下?这些杂七杂八的心绪,她又推心置腹地与四夫人说了好一阵子话,可以?确定的,当即表明看?法,拿不准的,便与妯娌仔细剖析,梳理出个头绪。

感情的事,最怕的是感情用?事,偏生世人大多如?此。如?攸宁这般理智的旁观者,是很多人稀缺的宝贝,可惜人各有福,不是谁都能得?遇。

回房的路上,四夫人心绪有着一番大起大落。

为了那般不值当的父女二人,在攸宁看?来,是夫君恼火她的不理解不信任,她误会他起了瞎心思。

说来就是这么简单,却当真引发了二人的隔阂。

她和攸宁如?今已有了手帕交的情分,有些事,出于对彼此的尊重,没个由头是如?何都不会探究的,而既然说起,便会道尽原委。

说到中途的时候,她叹息,说莫不是好端端耽搁了三年?攸宁却笑说,我不也在顾家?过了三年?如?今回想也值了,比如?顾文季教我的那些做生意的诀窍,便让我获益不尽,你们用?三年唤来一个铭记余生的教训,也值了。

不得?不承认,真是那么回事。比起攸宁,她生涯已算是太过平顺。

余生,她凡事都先保有理智,再态度和缓地问明夫君心意就是了。自然,前提是把这件事跟他好生说说,尽释前嫌。

当晚,四房夫妻二人促膝长谈到深夜。

翌日一早,萧拓和攸宁在福寿堂见到夫妻两?个,攸宁逸出心安的笑,萧拓却瞧着她的笑发懵: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什么苗头都看?不出?

请安之后,回房路上问起,攸宁便与他说了说,末了道:“你这个惹事精,害得?四哥四嫂生分了那么久。”很认真地埋怨。

“……”萧拓心里很憋屈:看?吧,她媳妇儿大概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吃醋,最重要的是,他都不记得?见过那位关小姐,这也能拐来拐去地怪到他头上?

在媳妇儿面前,过的怎么总是没天理的日子?

攸宁可不管他消没消化,说起那些小石头、金锞子相关的事:“你给个准话,我才敢送人。你要是不准,那我就好生收着。”

萧拓多看?了她两?眼,笑意到了眼中,面色变得?格外柔和,“你看?着办就成,除了那两?匣子珍珠、墨玉、和田羊脂玉,别的随你打发。”

肯在小事上顾及他了,算是个了不得?的进展。要知道,他们之间,大事上是不用?商量的,各自的路、重大抉择算是早已注定,提起来不过是几句话的事而已。

攸宁思量再三,决定去看?看?钟离悦。

萧拓自是欣然陪同。

钟离悦现在是郡主了,愿不愿意的,也要担负起属于自己?的一份日子。临近年节的缘故,先生停了课——国公府今年不会庆贺新春,先生却要照常回家?过年。

钟离悦做完先生布置的功课,便开?始每日苦学算术、珠算。

萧拓和攸宁没让人通禀,径自到了钟离悦所在的小书房。

进门前,两?人就听到了打算盘的声音,进到门里,看?到小女孩坐在案前,聚精会神?地对着一笔账习练着。

“阿悦。”攸宁唤道。

钟离悦忙碌的小手停下?来,猛然抬头,眼中迸射出惊喜的光芒,“姐姐。”随后却扁了扁小嘴儿,眼中噙满了泪。

攸宁走过去,抚了抚她的小脸儿,“怎么要掉金豆子了?”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钟离悦小声道。

攸宁失笑,毫不犹豫地甩锅:“你姐夫管我管得?严,不准我随意出门。”

萧拓瞪了她一眼,咳了一声。

钟离悦这才笑了,跳下?地,端端正正地给夫妻二人行礼。

攸宁落座后,看?了看?案上的算经?、小算盘、习题,“先生要你学的?”

“是姐夫和萧家?祖母提点?我的。”钟离悦答道。

“姐夫、祖母?”攸宁道,“这称呼是不是乱套了?”

钟离悦站在她跟前,小身?子依偎着她,“祖母说了,各论各的。”

“你不晕就行。”攸宁只是好奇,“祖母可不像是主张谁学这些的性子。”

钟离悦抿了嘴笑,“祖母说她不擅长的一些学问,正是过日子最需要的,让我跟姐姐学,最好是学会心算。”

攸宁摸了摸她的头,“既然这样,那我回头给你一本小册子,上头写着学心算的一些窍门,等到先生回来,让她照着小册子教你。不要自己?学,万一钻了牛角尖,你可就不会觉得?有趣,而会一辈子都怕算术了。”

“嗯!”钟离悦用?力?点?头,“我记住啦。”

攸宁唤筱霜取来几样礼物,“昨儿跟你姐夫一起给你买的。今年不能像往年一样过年,不要不高兴。”

“我晓得?的。”钟离悦仰头瞧着她,目露哀伤,欲言又止。

这孩子总是懂事得?让人心头发酸。攸宁把她安置到膝上,“等你再大些,我就抱不动了。”

钟离悦依偎到她怀里,因为这从没有过的待遇,心情转好,“但是,等我长大了,说不定能帮你呢。”

“说的是,往后我就指着我们阿悦了。”攸宁把面前的匣子一个个打开?来,和阿悦一起赏看?。

姐妹两?个说笑期间,萧拓也没闲着:阿悦养的猫很喜欢他,他一落座,就自动跳到他怀里起腻。

这会儿,他一面给猫顺毛,一面走到书架前,仔细看?了看?。

除了与功课相关的,有各类画谱、棋谱、琴谱。阿悦要是打小跟她姐姐一样,只看?那些枯燥得?不得?了的书,真够他喝一壶的。

攸宁瞥见他此刻的样子,不由失笑:神?色清冷的大男人,抱着一只憨憨的白猫,该是不常见的情形。

夫妻两?个盘桓到傍晚才打道回府。期间阿悦主动问了攸宁一些事,比如?功课上觉得?吃力?的地方,比如?现在仆人多了,怎样的做派是宜长久维持的。

攸宁对此很是欣慰,耐心地说了自己?的看?法,之后问道:“有没有觉得?闷?平日里少不了收到一些门第的帖子吧?”

“不闷。”钟离悦照实?答道,“是总收到帖子,还有好些不请自来的,但是管家?、管事妈妈都把人拦下?了。我都不知道她们是谁,干嘛要见呢?”

“话是这么说,但你也该与同龄的闺秀走动着。”攸宁和她商量,“明年在国公府开?设个小学堂可好?让先生再收十来个学生。”

“嗯……再收哪些人,要你和姐夫帮我定,不然可就真乱套了。”

攸宁莞尔,“行啊。”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回程中,攸宁告诉了萧拓。

萧拓想了想,“也好。阿悦的日子,总归是要她自己?过,打小有一两?个手帕交也是好事。”

攸宁嗯了一声。

“你给阿悦安排的人手,年岁都不大。”

攸宁道:“阿悦境遇不同于别人。年岁大的人,容易拿大,保不齐起糊涂心思,有一个踏实?本分的管事妈妈足够了。她可以?有视为长辈的亲朋,却不能有视为半个长辈的下?人,万一被人带沟里去,隐患太多。”

对年岁大的朝夕相对的仆妇,小孩子容易生出依赖,可中间隔着二三十岁,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万里挑一的通透人,根本就跟不上早慧的阿悦的步调,何时因着主仆情深好心办坏事,兴许就会坑了阿悦。

攸宁所希望的是,阿悦身?边始终有同龄人,日后逐步培养出自己?的心腹,结交真心相待的良师益友。

萧拓对她的考虑深以?为然。

友情便能弥补生涯中已成定局的缺憾。

亲情、友情、男女之情,这世间的人活一世,能始终拥有其中之一便已难得?。

友人,他曾得?遇弥足珍贵的一位友人。

而今,友人不在了。

他迄今为止也不曾为那场离散落过一滴泪,只是每每念及,心头就会钝痛不已,只是感觉,心里有一块随着那人消亡了。

那一场别离带给他的太多,譬如?自责,譬如?懊悔。

他总想,自己?真不该听至交的话,一直隐忍不发。哪怕早一些把他接回京城,多一些把酒言欢的光景,亦是好的。

也许他这一生都无法对此释怀。

他也不需要释怀。

不能释怀的事,何止这一件。这能时时提醒他,让他痛苦却保有清醒,引以?为戒。

冬日傍晚的黯淡光线之中,男子展目望着窗外,有一刻,眉宇间似是七情六欲都含带,再凝眸一看?,却已神?色澄明,似是不染尘埃的出世之人。

他的苦,是绝不肯与任何人说的,惯于压抑克制自己?。

攸宁抚着他消瘦的面容。

他把住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紧紧的。

这一刻他们心有灵犀,却只能静默无语。

冥冥中似是牵系着彼此的那个人,在现今却是绝不能提及的。

那是彼此心头的伤,不碰都是鲜血淋漓,若碰触便会引发入骨之痛。

于他们而言,在这阶段,哪怕只是因着悼念的交心言语,亦只会让痛苦加倍。

那是一根紧绷的弦,一旦撩拨,不知会发出怎样不由控制的调子。

就算跟自己?有仇,跟对方却没仇,意会便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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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腊月,辽王知晓了一个让他特别犯难的消息:他的嫡长子病了几日,然后,好像是不能人道了。

消息是眼线告知的,没有十足的把握,可若是真的……麻烦可就多了。

辽王想着,这种事,便是如?今能压下?流言蜚语,待得?长子娶妻之后,总会显露端倪,万一不凑巧,娶了个悍妇或者长舌妇……他作为公公,还能当即把人灭了不成?况且长子可是极为挑剔的,对未来媳妇儿的要求是门第、品行、才艺缺一不可。

还真他娘的把自己?当盘儿菜了,以?前帝王选妃都不会放这种话——辽王憋闷地腹诽过无数次了,却也笃定,三样不占两?样的大家?闺秀,没可能成为自己?的长媳。

那么,人家?差的大抵就只有才艺,门第品行都是出类拔萃的,嫁进门来,知晓夫君那种隐疾,怎么可能一声不吭?——那意味的是一辈子守活寡,心思活泛、听惯八卦的的还会担心夫君因为隐疾虐待自己?,毕竟,那种隐疾意味的是人性情迟早跟一些变态的太监走上相同的路啊——不把事情闹出去才是缺心眼儿。

可人家?门第高,品行好,他就算贵为辽王,也不能让人莫名其妙地出岔子殒命。

辽王糟心至极,为着这层担忧,动用?了王府里的暗卫,指令是:监视他的大儿子到底有没有不可对人言的隐疾。

没两?日,暗卫来回话,素来麻木的脸竟红了,吞吞吐吐地告诉他:您长子这两?日陆续唤了侍妾、通房、小厮到房里,做一些隐晦之事,但是那些人都是来去匆匆,不是脸上有掌印,就是衣衫上有脚印。总而言之,没一个成事的。

完了,这就开?始有虐待人的倾向了。辽王哀叹着,长此以?往,什么时候把他这亲爹杀了也未可知。

但是应该还有救吧?

为着防患未然,为着那点?希望,辽王把以?前长期跟长子厮混的人都打发掉,勒令长子每日斋戒祈福、无大事不得?离府,又轮番请名医给长子把脉。

后来,辽王终究从自己?向来倚重的大夫口中得?到了准话:他长子中毒了,的确是再不能人道了,而且,那毒没有解药,人废了只能认命。

辽王脑子里轰然一声,清醒过来,对于迟迟未立世子一事,不知该喜该忧:早在几年前就隐约听闻,长子房里闹出了不像话的事,他怀疑长子是好色之徒,难当大任,实?在不敢立其为世子。眼下?倒好,人大抵废了,可是有王妃和两?个世家?撑腰。

他真不能当机立断地选择哪个庶子成为世子。王妃要是问他,你凭什么不立嫡长子为世子,他总不能说自己?派人监察过儿子到底还能不能行房吧?他不觉得?缺理,但说出去就会成为天下?第一大笑话。

唉——在心里长叹过多少次之后,辽王决定同时抬举膝下?三个儿子,给他们一些有分量的差事,两?个庶子也不是吃闲饭的,有胜过长子之处,到时他择优而取,便是情理之中了。

当然了,他也没忘了勒令长子继续吃斋,不准近声色,若违背,当下?就送到庙里当和尚——开?什么玩笑,他儿子要是凌虐人导致发生惨案,京城里那两?位岂不要乐疯了?不揪住不放就是见鬼了。他才不给他们这种机会。

随着他安排下?去,得?到的回馈远不在他意料之中:王妃明打明地为长子出头,质问他为何还不立世子。

麾下?诸多文臣武将也都闻风而动,却是各有各的心思,支持的都是他儿子,但分别在于嫡庶,在于长幼之别。

辽王有苦难言。

行吧,这事儿看?起来是挺重要的,磨烦个三二年是很正常的,到时候,军需储备够了,兴许还能拉到同盟,兴许二百五的皇帝寒了萧拓的心,到时萧拓转过头来帮衬他也未可知。

辽王最大的优点?,就是常年保有乐观心态。

至于横死?在京城的妹妹安阳郡主,他想起来还是哀伤不已,但他又有什么法子呢?总不能鸡蛋碰石头去——萧拓不选刀,意味的是随时可以?率兵出征,他再怎么着,也不能自寻死?路,好歹等萧拓选出个傀儡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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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王心里的小九九,十之八九在萧拓预料之中。他对辽王,可谓了解颇深。

得?到辽东那边人手的回信之后,萧拓稍稍透了一口气。

先把辽王长子废了是必然,他总不能让人手一面瞧着那货欺男霸女、一面保留证据。

那种为祸人间的东西?,让他一想起来就膈应得?不行,再由着他祸害人,不是有病么?

转到腊月二十六,前朝德高望重的许太傅进京,当日进宫面圣。

与此同时,皇帝召萧拓进宫,萧拓婉言回绝了。

传旨太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皇上和首辅大人,隔一两?年就委婉地置气,各不相让,看?得?久了,也就习惯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以?前种种放在如?今都是小打小闹。

现在,首辅已经?与皇帝背道而驰。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红包送出啦,本章继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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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我会继续努力哒!??(????????`)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