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拓与攸宁对视一眼,俱是?面无表情。
这该怪谁呢?是?他没事带媳妇儿?闲逛惹了有心人的注意,还是?攸宁如今已?经贤名在外,有人把她当做菩萨心肠了?
而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讨厌管闲事。
筱鹤走到马车一边,声音极低,但能清晰地传入夫妻二人耳中:“刚有眼线来报,拦路的父女?二人,是?四夫人的表舅关成?、表妹关小姐。关成?好赌,关小姐心气儿?太高,至今不?曾定亲,父女?两个三年前众叛亲离。”
攸宁挑了挑眉。
萧拓则是?眉心一动,隐约记得,大?抵三两年前,四哥曾帮衬过关家父女?。
这恐怕不?是?劳什子的求助,闹不?好就存了敲竹杠的心思。
攸宁留意到他神色微变,不?由?问道:“想到了什么?”
萧拓照实说了,末了道:“后来必然是?断了往来,再没听?说过关家相关的事。
攸宁颔首,“找到你我?头上了,就去看看。如无必要,你不?要说话。”
萧拓默认了她的安排。预感告诉他,这不?是?自己?擅长的事。
夫妻两个相继下了马车。
近前已?经汇聚了很多围观的人。
关成?六十多岁,身?形岣嵝着,衣衫破旧,关小姐荆钗布裙,衣衫虽旧,倒是?干净整齐。
也就是?说,关成?是?四十多岁才得了女?儿??是?原配还是?妾室生的?攸宁下意识地想到了这些。
夫妻两个玄色的靴子、斗篷下摆出现在父女?两个眼界,他们立刻磕头。
“我?知?晓你们的来历,遇到了什么难处?”攸宁单刀直入。
关成?微愣。首辅夫人居然知?晓他们的身?份,这是?怎么回事?他不?能自报家门,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心念急转,恭声道:“小人关成?,出自……”
攸宁语声清冷地打断他:“遇到了什么难处?旁的我?不?想知?晓。”想扯出四夫人当街攀亲?做梦。
“小人……”关成?不?敢抬头,却被夫妻二人的气势压得有种近乎窒息的感觉,磕巴着道,“小人一生糊涂,拖累得女?儿?居无定所,如今觉着大?限将至,想为小女?谋一条出路。唯请二位贵人成?全小人这一片爱女?之心。”
到此刻,看热闹的人有些扫兴了:起初那一嗓子嚎的,好像背负了千古奇冤似的,到这会儿?听?着,也没什么大?事儿?啊。幸好管这档子闲事的是?首辅夫妇,热闹看不?成?,多瞄夫妻两个几?眼也不?亏。
关成?说话期间,攸宁一直留意着关小姐,对方一直低垂着头,大?抵是?因天寒之故,身?形瑟瑟发抖,显得很是?可怜。“要怎样的出路?”攸宁问道。
关成?说话利索了一些,亦显得情真意切:“听?闻夫人待人最是?宽厚,便?想斗胆求夫人收留小女?,如此,来日也能瞑目了。”说着哽咽起来,抹一把脸,“夫人有所不?知?,全是?小人之过,才连累得……”
“收留?”攸宁又一次打断他,“她连对你的孝心都没有,我?留着她给自己?添堵么?”
关家父女?诧然之下,抬起头来。
看热闹的人亦惊讶不?已?。
攸宁睨着关成?,嘴角牵出一抹不?屑的笑,“你在这儿?跟我?唱父女?情深的戏,我?却没看出她对你的孝心。且不?说别的,她穿戴整齐,衣衫没有破损,而你形容狼狈,衣服上好几?处要打补丁。还是?说,你女?儿?连这点儿?针线活都不?会做?瞧着也二十来岁了,也不?是?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就到了随父当街拦路求助的地步?她是?衣来伸手的废物么?”
随着语声落地,周遭陷入片刻的静默。
谁都没想到,首辅夫人说话会这样不?留余地。可是?……转念一想,再仔细打量父女?两个,她说的的确在理。
关小姐一张脸涨得通红,眼泪也掉下来。她咬住唇,垂下了头。她就知?道,不?论如今如何,毒妇骨子里就是?个离经叛道的,且不?会按牌理出牌。混帐父亲的这个昏招已?经砸了。
攸宁则留意到,关小姐的容色很是?出众,颇有让人眼前一亮之感,难怪到现在还没定亲,定是?高不?成?低不?就了,甚至另有妄念。
她忽然心头一动,想到了四老?爷与四夫人长期不?冷不?热的相处,尤其四夫人,根本是?混吃等死的做派,兴许心结就跟这个劳什子的表妹有关。
如今她可已?经是?不?按章程出牌也能稳赢的宅斗能手了,这直觉应该差不?了。那么,就不?适合用简单粗暴的方式了,不?妨着人查问一番。
视线瞥过关小姐的手,嘴角一牵,“关小姐这双手,看起来倒像是?常年养尊处优的。罢了,萧府再仁厚,也没有为别人家养千金小姐的闲心。”
关成?忙磕头道:“夫人容禀,……”
“闭嘴。”攸宁冷然道,“你要是?说,就跟我?有条有理的摆明你女?儿?是?纯孝之人,否则就罢了。”
关成?哑声。
围观的人完全反应过来,开始低声议论,不?消片刻就有了结论:这是?一对胆大?包天、人心不?足、异想天开的父女?。打量首辅夫人对一个小丫鬟都有护助之心,便?来了这么一出,所求的,不?是?钱财,就与美色相关——便?是?只看一个侧脸,女?子的样貌也是?很出挑的。
有些人在心里呵呵,有些人在面上冷笑:首辅大?人到而立之年才娶妻,怎么可能沾染与女?子相关的麻烦事?首辅夫人固然有仁厚的一面,却也是?眼里不?揉沙子的。
所以,这父女?两个更像是?在作死。
攸宁唤来筱鹤:“把这父女?两个带到清净之处,细问原委,酌情处置此事。“
筱鹤称是?,一转身?,便?有两名护卫手法巧妙地挟制住关成?,晚玉则带起了已?经哭得梨花带雨的关小姐,素手按上对方脉门,适度用力予以警示。
关小姐身?形一僵,面上血色褪尽。转身?时,泪眼模糊之中,瞥见俊美无俦的首辅笑微微地与首辅夫人闲闲走开去。
发生在街头的这件事,人们议论了几?句就没了兴致,转而猜测首辅夫妻今日会莅临哪些铺面。
之前,夫妻两个涉足之处是?最好的酒楼、茶楼,在雅间里吃吃喝喝、听?书听?曲,现身?说法何为富贵闲人。走在街头,也不?买什么,意图似乎只在于知?晓如今行情。
今日,萧拓提议置办些物件儿?,攸宁也想看看有没有上好的料子、新奇的玩具,可以送给三房那个明年秋日落地的娃娃。
凭良心说,萧拓已?经活到了一定的境界:亲自挥霍银钱这种事,平日只在书房里吩咐管事替自己?完成?。嗯,这种超然,未尝不?透着点儿?可怜。
但他也真不?是?爱花钱的人,对银钱的第一反应是?军需,其次是?如果遇到哪位袍泽军需吃紧,自己?能否帮上忙——做官做出来的心病。
现今却是?不?同,哄媳妇儿?是?第一要事,要是?办不?好,别的搁一边儿?,只亲娘就恨不?得把他从儿?子训成?孙子。
再说了,跟攸宁在一起,哪怕只是?对坐不?语都是?享受,何况这等凡俗的喜乐。
夫妻两个相继去了多宝阁、玉石铺子、绸缎庄。
在多宝阁里,攸宁问起有没有五六岁的孩子合用的文房四宝,年迈的掌柜的笑眯眯的亲自取来几?套自家特地打造的。
文具一样样的特别小巧,把玩着便?觉有趣。
攸宁选了两套,一套给阿悦,一套留待来日送给三房的孩子。之后又想起桌椅,问能不?能也打造一套。
掌柜的满口应下,说这类生意虽少,但这些年也陆续做过几?笔,算是?有经验了。
攸宁就跟掌柜比量了阿悦的身?高,商议桌椅的尺寸、要用的木料、镶嵌的材料。
萧拓一面噙着微笑聆听?,一面挑选了两个样子很新颖的棋子罐、一方白玉镇纸。
到了这条街上最大?的一间玉石铺子,入目的便?是?琳琅满目的首饰、摆件儿?。
起先两个人很默契,关注的都是?适合婴孩、阿悦用的,分别选了几?样。掌柜的、伙计笑得合不?拢嘴,愈发殷勤。
随后,萧拓让掌柜的把成?色最好的珍珠和小石头取来,面前林林总总摆了一堆东西,他闲闲地挑选。
府中也多的是?这些东西,但是?开成?字号的铺子,是?常年倒腾这些,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有一些的成?色全不?输宫里的。本来么,宫里的东西还不?都是?从民间搜刮——不?,还不?是?从民间搜罗再做为贡品的?
攸宁瞧着他毫不?手软地选了两匣子珍珠、一堆极名贵的小石头,心里一乐。看首辅大?人那个谱儿?呦,活脱脱不?知?柴米贵的纨绔德行。往后没事还是?别带他逛铺子了——别人来是?花钱,他来是?妥妥的败家。
二人离开的时候,掌柜的和伙计的嘴巴都要笑歪了:首辅大?人莅临,还买了不?少东西,待得他们如数送到萧府,这字号的地位就彻底稳了,别的不?说,盼着对首辅惊鸿一瞥的闺秀怨妇到现在都不?少呢,听?到消息一准儿?有事没事就过来捧场。
首辅夫人仙气飘飘的,肯定不?屑和那等人计较。有什么法子呢,他们做的就是?什么钱都要赚的生意。
出了铺子,萧拓不?经意间想起一事,瞥一眼攸宁的手腕,“我?送你的镯子,怎么总不?见你戴?”
“我?送你的玉佩……”攸宁本来是?要反驳的,说着就看到了他佩戴着的麒麟玉佩,不?由?尴尬地收住话,咳了一声。
萧拓挑了挑眉,凝着她。她怎么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那个镯子,我?让心腹帮我?保管着,有些用处。你要是?惦记着,回头我?就拿回来,有必要么?”攸宁的确有些心虚,因此说话就刻意有所保留。镯子跟布阵图、机关图一并交给筱鹤了,他给她的信物,家里人都知?道,见到一定会分外重视——这么想是?没错,但是?,她忽略了他。
萧拓看牢她,“你跟我?,越是?缺理的时候,越是?能正儿?八经胡说八道。”
“……”攸宁开始回想,有么?是?这样么?
萧拓下巴抽紧,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不?就是?个镯子么……”攸宁追上去。
“那是?我?给你的信物。”
“所以我?很看重,派上了很重要的用场。”
“……”他眼神凉凉的,强调道,“那是?定情信物。”
攸宁挑眉,碍于在街上,碍于他黑黑的面色,没跟他抬杠:那是?信物没错,什么时候成?“定情”信物了?这是?埋汰谁呢?那时候您老?人家还单相思呢,干嘛拉我?下水?
萧拓瞧着她那个德行,眼角一抽。
哪个做妻子的不?是?把信物当做珍宝一般珍藏着?饶是?母亲,嫌弃父亲到那地步了,还是?留着当初两家交换的信物,说好歹还算名贵,有合适的机会,就赏给哪个曾孙、曾孙女?。
可他这个不?着调的媳妇儿?呢?别的都不?论,那可是?他当面交给她的,还说过让她没事儿?就戴一戴。瞧她这反应,一准儿?没用到好地儿?去,不?定是?多煞风景的事儿?。
着实气得肝儿?疼。
接下来,首辅大?人的心情是?怎么都美丽不?起来了。
他虽然面上没有显露,可攸宁对他终究有了些了解,不?由?暗暗头疼:他闹脾气的理由?总是?特别幼稚,这次好一些,好歹是?关乎一件价值起码十数万两银钱的物件儿?,而且,这次好像真是?她行事有些不?带脑子且不?地道了。
是?因此,攸宁一直被做贼心虚的感觉困扰着,时间久了,居然莫名其妙地转变为对他的一点儿?歉疚——好歹也该及时跟他打个招呼的,她却根本当他不?存在,调换下位置,她应该也会闹脾气。
回府时,她以为他会找个由?头独自回返,可是?没有,他仍然与她共乘一辆马车,而且上车之前,照常扶着她踏上脚凳。
车厢里,夫妻两个相对,静默无语,她看棋谱,他看刚接到的信函。
过了好一阵,攸宁端详他一会儿?,伸手握住他的手。
萧拓心生笑意,手却是?只任她握着,不?肯被她带向?她那边。难得有个挣面子的机会,再不?矜持一下,不?就是?二傻子么?
攸宁凝着他,挠了挠他手心。
萧拓不?由?对上她眼眸。清灵灵的剪水双瞳,似笑非笑,欲语还休。
这是?认错的态度么?
但是?,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居然是?吃这一套的:手比脑子动得更快,直接就把人揽到怀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红包已发,本章继续哦!
感谢在2021-04-2123:59:17~2021-04-2223:3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娅5瓶;玄天1瓶;
么么亲爱哒!爱你们(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