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不知不觉的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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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攸宁挣不开,也就由着他,却免不得咕哝:“跑这儿来伤风败俗,有你这样儿的么?简直没法儿要,净空师太看到,会气得跳脚的。”

萧拓又哈哈地笑,手上则加了些力道,拖着她回往她的住处。

私心里,很喜欢听她这样说话,一口动听的京片子,透着满满的小脾气。

顶不喜欢的,便是她温温柔柔客客气气拒人千里之外那个劲儿,让人干窝火却没辙,没法子发作。

俊美至极的大男人,强行和有婚约的小女子拉拉扯扯。顶不成体统的事,被那样的一对璧人做来,人瞧着也只觉赏心悦目,似是一幅流动的至美的画。

或许,是因为他笑起来的样子太好看,而且分明是他耍赖不讲理,笑容中却透着对攸宁的纵容、迁就——也不知他怎么想的,明明是攸宁在纵容迁就他。

筱霜、晚玉瞧着,抿着嘴笑。

齐老夫人、蔺清芜、齐羽娴远远地望着,都出了神。

攸宁一路被萧拓握着手回到居处,刚进院门,净空师太匆匆而来。

“乌鸦嘴。”萧拓数落攸宁,手却还是不肯松开。

攸宁敛目,忍着没呛他。

净空师太瞧着两人,张了张嘴,又咳了一声,“听闻阁老过来了,有意在寺里用膳,贫尼过来问一声,也好安排下去。”

“寻常素斋就成,备一坛陈年竹叶青。”萧拓笑微微的,握着攸宁的手,自然而然地背到了身后。

净空师太干咳了好几声,连声念“阿弥陀佛”。

攸宁也笑笑的,挠了挠萧拓的手心,觉得他好像跟出家人有仇似的。

净空师太惹不起像是故意来找茬的首辅,望向攸宁,颇有些求助的意思。

攸宁笑道:“午间备一席素斋,送到我在附近的别院。阁老要与锦衣卫杨指挥使一起用饭,酒是少不了的,我醒酒后再回来。”

净空好生无语,闷了会儿才道:“梁施主的法事还没做完。”法事每年都做,她每年都过来住,却从不肯露面,今年倒好,居然要溜出去喝酒……有这样儿混帐的人么?这不是明打明地踩她线么?

攸宁无辜地道:“人在我心里,法事是您对梁妈妈的心意,各管各的就好。”

这都什么跟什么?她都没见过梁妈妈,怎么做法事就成她的心意了?净空强忍着才没瞪攸宁,又念了声“阿弥陀佛”,转身匆匆地走了。

攸宁笑起来。

萧拓也笑,携了她进到室内,感觉握着的那只小手不再是凉凉的,这才松开。

寺里的居处,陈设自是简简单单,临窗的桌上,照例摆着一局棋。

萧拓去看了看棋局,转身往外走,“去你的别院,把师太气出个好歹也不好。”

攸宁笑得现出整洁的小白牙,“行啊。”

萧拓敲了敲她脑门儿,“蔫儿坏蔫儿坏的。”

攸宁仍是笑着,“想学好也没用,架不住人往沟里带。”

萧拓莞尔。

走出小院儿,萧拓望了望相邻的院落,“今年没住虎豹豺狼的?”

“嗯?”攸宁明显意外了,瞧他,“你怎么知道?”

萧拓反问:“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理所当然说这种话的人,满天下怕也只有他了。“也是。”攸宁道,“就算当下不知道,过后也会知道。”

“弄不明白的,也只有你。”

“还有比我更好说话的么?”攸宁漫不经心的,“要我嫁,我就应了,跟我胡闹,我就纵着。”

萧拓低低地笑,“小崽子,最烦你这个劲儿。”没有她会怕的事,像是也没有她会当真在意的事。

攸宁斜睇着他,“比不得你,三十了,总把自己当三岁。”

这下别说萧拓,连筱霜晚玉都忍俊不禁。

说笑间,两人带着筱霜晚玉离开清云寺。

攸宁本想乘马车过去,被萧拓否了,说你个病秧子,应该多走动,等嫁了我,没事儿就得遛一圈儿。

攸宁似笑非笑地盯了他一会儿。

竟生生地把他盯得心里有点儿发毛,只好自己打圆场,说这不是开玩笑么,萧夫人要是懒怠走动,谁敢勉强?咱可说好了啊,我也正儿八经下聘了,婚书都是我亲手写的,你个小崽子可不准跑。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就会担心她逃婚的?唐攸宁扶额,不知道他在抽哪门子疯。

筱霜晚玉把头垂得更低,拼命忍住笑。

萧拓瞧着她没辙的小模样儿,笑得开怀。其实就是着意寻过来跟她找茬打岔的,知道她又要见齐家的人,少不得心里膈应。

她是不会领情的,但他不这么做,又能怎么着呢?横竖是什么事都懒得办了,不来这一趟就不行。

总归是他输了。

打一开始就跟缺理似的。

“上回你去兰园,什么都没说,其实是有话跟我说。”攸宁道。

“就想跟你说,”萧拓凝着她低眉敛目的清艳容颜,“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做,心里舒坦就成。”

“多谢阁老。”攸宁语气真诚。

“滚吧你。”萧拓终于把上回没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攸宁煞有介事地环顾四周,“这会儿可不成。”

又把他引得哈哈大笑,手不自主地抚了抚她肩臂。

那动作真奇怪——自然而然的,无一丝轻佻,但像足了摸小猫小老虎。

这人就是奇奇怪怪的,上次抱她,他起初分明比她还别扭。这会儿是把她当猫还是当虎了?

唐攸宁老实不客气地打了他手臂一下。

他亦煞有介事地“嘶”地一声,拧眉又无辜地瞧她,“又打我?你是打定主意做悍妇么?”

这回轮到攸宁想让他滚了,忍了又忍才没说出口。唉,涵养呢?养成十多年的好涵养去哪儿了?

两个人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到了攸宁的别院。

稍稍有些意外的是,杨锦澄已经等在院门口。

攸宁和杨锦澄也是打过交道的,自七年前至如今,每次碰面,都是极不愉快的经历。

杨锦瑟二十多岁了,杨锦澄比她大几个月,堂姐妹两个有着同样冷冰冰但秀美的容颜。

攸宁欠了欠身,温温柔柔地道:“杨大人还活着,难得。”

今日笑的次数太多了,萧拓知道,可这会儿还是忍不住又笑出来。

杨锦澄冰冷的容色一缓,客客气气呛回去:“唐东家至今安好,亦难得。”

“这不是有萧阁老撑腰了么?”攸宁笑微微的,“有他在,我需得担心的大抵只有病痛了,不及杨大人,可哪儿惹祸作死。”

“得了,别还没吃饭你就先把人气饱了。”萧拓携了攸宁的手,向里走去,“你置办这么个破宅子做什么?要什么没什么。”

又是自然而然的,像是他与她携手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又刻薄地数落她……

“什么人啊这是?”攸宁叹气,真管不住自己了,没法儿不抱怨他。

“倒霉摊上了,你就受着吧。”萧拓笑笑的,回头瞥一眼神色特别拧巴的杨锦澄,“杵那儿干嘛?不是你让我跟我媳妇儿请你吃饭?”

攸宁嘴角抽了抽。她这会儿是很想做只猫或小老虎了,那样就能挠他个满脸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