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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这种生物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相当具有威慑力的,更何况对于徐氏这样已经被严苛礼教洗脑的人来说更显得威严一些。
当听到皇帝这声近乎于质问一下的话语时,徐氏明显有些呆滞,原本已经流利的话语重新又变得磕巴起来:“回……回父皇,臣媳……臣媳是想……”
“娘亲是想让皇爷爷也帮着听一听我们的询问,说不定能够听出什么来也不一定呢?”
见徐氏又变得畏缩起来,程曦一时也不由有些急了,当即想也不想的就插口帮着徐氏说话了。
而她的无礼也立即就换来了某人的斥责,韦皇后一瞪眼:“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东阳,你真是越发得没有规矩了!”
程曦噎了一噎,但到底不敢反驳,只能低头认下了这一句责骂。
可程曦认了却不代表别人也会认,程铮立时便忍不住了,他抬头睨了一眼韦皇后,轻嘲道:“娘娘好大的威风!只是曦儿如今也不过四岁大,却不知三弟在曦儿这么大的时候皇后是不是也是这般的讲规矩?”
登时倒噎的人就变成了韦皇后:在程钰四岁大的时候讲规矩?这可能吗?她又忍心吗?
但程铮还在睨着她,似乎不给个答案便不会罢休,于是韦后不由有些羞恼:“东阳不懂规矩你也不懂吗,你这……”
“够了!”敢于出声打断韦皇后和程铮的依旧是皇帝,而皇帝的话是没有人敢于打断的:“太子妃,你这是要朕帮着你断案了?”
徐氏又是一抖,但到底是稳住了,只将头叩在地上:“回父皇的话……是……是的……还请父皇原谅臣媳的无理。”
皇帝便沉思了一下,而不等他说什么,韦皇后就急急的开口了:“这——这简直荒谬!皇上日理万机,怎么有时间来处理这等小事?太子妃,我素日里见你是一个知礼的,怎么今日竟然行事如此不端?”
这话说得徐氏何止是抖,整个人都要瑟瑟成一团了。
程铮看不过去了,他虽不喜徐氏,但她到底也是他的妻子,都言夫妻一体,打徐氏的脸岂不是打他的脸?况且比之徐氏,他更加不待见的是韦皇后,于是想也不想的就再次开口了:“太子妃虽不言慎赞徽音,但自嫁入我皇家以来也是讷言敏行,却不知她到底做了什么,竟使得皇后说出行事不端的评价了?”
韦皇后瞬间就瞪圆了眼睛:“怎么?还说不得了?别的不论,只说她……”
“有完没完!”皇帝一跺脚,将韦皇后所有未尽的话语都跺了回去,但这还没完,皇帝瞪了她一眼:“你说太子在钰儿大婚之际逼出了人命官司,怎么依朕看来,却不尽详实啊?”
不等韦皇后再想出些什么话语搪塞,程曦当即就趴在地上山呼万岁:“皇爷爷圣明,事情还没有调查个水落石出,是不该妄下断语。”
程曦这话的时机说的巧说的妙,刚好堵在皇帝的话语之后将韦皇后可能的辩解堵了个干净,而皇帝似乎也不怪程曦的无理,只取笑道:“你才多大个人,便会用成语了?”
程曦大胆的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笑嘻嘻道:“曦儿不但知道水落石出,曦儿还知道‘天高悬日月,地厚载山河’——说的正是皇爷爷!”
这是一句马屁,毫无疑问。
但拍马屁的人却只是一个四岁的稚子,还拍得义正言辞理直气壮,这便使得人不由得不相信一二了,当即皇帝就被拍得通体舒畅,连话语都要愉悦那么一两分了:“审谁呢?还不带上来?”
韦皇后一愣,但不等她愣回神来,程铮便已经站起来招呼了,昭俭宫的粗使宫人俱是被看管起来了的,此时只需带上来便好了,倒是皇帝审案不可能站着审,便由小太监去昭俭宫前殿抬了把太师椅来,待得皇上坐了,一杯微凉的五花饮也呈了上来,程铮站在一旁轻声解释了:“今儿天热,儿臣想着现下又是夜里了,不好用茶,仔细走了困,父皇尝尝这五花饮味道如何?虽听着像是女儿家用的东西,却最是清热消暑的。”
皇帝嗯了一声,只将杯子捧在手中,也不喝,只抬抬下巴:“审吧。”
程铮又应了一声,看皇帝再没有别的话了,这才转身看着地上跪了三排的粗使宫人:“说吧,今日都干了什么?”
这便是开始审问了,只是这审却也不是这么好审问的:潘承徽素来是个喜静省事的,更重要的是她是个手紧的,等闲手中不会落儿下个一星半点来,这宫里的人都最为现实,见潘承徽无品无宠,又是个小气的人,便也不爱来潘承徽的屋子前溜达,再加上昭俭宫前殿住了陈良娣,这可是太子妃妾中一等的例,众人便越发的不将潘承徽放在眼中,只一心向着前殿奉承……
这话虽然不能明说,但是在场的哪个不是这深宫里混出来的?听话听音,当下韦皇后脸上便止不住的有了一分笑意:“这孩子真真是个可怜的!不受宠爱也就罢了,连下人都如此轻视,想来这日子可怎么过啊?也难怪她一时想不开就……”
程铮只觉得额头上都要爆出了青筋,只是韦皇后这话却反驳不得,因为这个答案是他自己审问出来的,若是反驳不就是打自己的脸吗?
就在程铮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徐氏却是上前一步,许是夜风微凉,她整个人都有些瑟瑟的:“我不问你们素日里都做了什么,我也知道这宫里跟红顶白乃是常态,我只问你们,你们今日当真是在这昭俭宫中安生的待着?没去别的地儿?”
这话一出口现场便有些静,而且是那种不安分的静,好几个宫女和小太监都缩了头。
徐氏再看他们一眼,院子里灯火煌煌,映得她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更显得那双眼眸炭黑到精亮:“今日三皇子大婚,怕有的人是坐不住的……若是自己交代了还好,若是让我事后查出来,你们是知道下场的。”
知道?
知道什么?
这宫中最可怕的就是这样的反问了,若是徐氏直接说一顿板子还好些,总让人心中有个底,可徐氏什么都不说只清清淡淡的一句‘你们是知道下场的’却反而让人有了无数的遐想空间。
……因而更加可怕。
当即就有小太监受不住了,只将头在地上嗑得砰砰作响,直到额头都见青了才带着哭腔道:“娘娘饶了小的吧,今日三皇子大婚,奴婢着实忍不住,去坤宁宫看了看热闹,但真不是眼中没有主子啊!”
徐氏也不听他的辩解,只追问道:“当真只是看看热闹?要说看热闹也不过一眼,若是让我查出了时间对不上……”
小太监再一缩:“今日因三皇子大婚,自十二监之下便皆尽有些缺人手……奴婢……奴婢去御酒房帮了一会子忙,得了几个大钱……奴婢真的不是成心忽视主子啊!奴婢都是将院子里的花草清理了才去的!”
徐氏便不再看他,只将地上跪着的人一个个的看了过去,却见大半的人在她的目光下都瑟缩不已,当即便又有了几个太监宫女招认。
但徐氏依旧不做理会,只追着剩下的人问询,如此不过几轮便问出今日因三皇子大婚,整个昭俭宫竟是空了一般:多数的宫女太监竟是都寻着机会去挣外快去了。
当下陈良娣便也站不住了——她是昭俭宫分位最高的妃妾,论理昭俭宫的粗使宫人都是归她统辖的,先前她不出来,不过是倚仗着自己同是妃妾断没有管到潘承徽身上的道理,但现在徐氏审出了昭俭宫的宫人们玩忽职守,这便是她的责任了:“太子妃恕罪,婢妾想着左右昭俭宫是无事的,不如让他们去帮着料理三皇子大婚,便也是太子和太子妃娘娘的一番心意了,却不想……却不想……”
其实这也是宫中的惯例了,十二监四局八司等地的宫人都是有限数的,这种限数在平常是足足够用的,只是在皇子大婚这种盛事面前就有些捉襟见肘了,于是多会从一些不重要的宫室中调些人手去帮忙,只要不误了主子的事便也没人会追究——
可谁曾想潘承徽竟就在今日死了呢?
于是徐氏便看向了陈良娣:“论理这事也怪不得你,只是你今日却是太过大胆了些,整个昭俭宫竟都空了?今日是潘承徽被挂上了横梁,他日若是你被挂上横梁,又能够向谁呼救呢?”
一席话说得陈良娣目瞪口呆:这是……这是将潘承徽的死怪到别人头上了?这潘承徽……这潘承徽不是自己挂上去的吗?
但没等她说什么,徐氏已是闭了眼睛,只咬牙道:“我也不问你别的,我只问你今日昭俭宫进了歹人致使潘承徽遇害,这事——你究竟要负几分的责任?”
这句叱问一出口,陈良娣的脸已是面无人色了,只颤声道:“太……太子妃……这,这……”
但徐氏这话却又委实让她辩驳不能:潘承徽是自己挂上去的?潘承徽是被别人挂上去的?潘承徽到底是怎么挂上去的?!
……不,怎么挂上去的都不重要了,现在太子妃摆明了就是要给太子找一个替死鬼出来,而整个昭俭宫除了她又有谁够资格当这个替死鬼?
是她,只能是她。不是她也得是她!
心思电转之间陈良娣已是彻彻底底的明白过来,这一明白让她连最后一丝气力也失去了,只能愕然的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不关良娣的事啊!”就在陈良娣整个人已经如纸片一般颤抖起来的时候,她身边的宫女忽然跪下了:“奴婢是在前殿伺候的,这昭俭宫有什么人进出奴婢是看得着的,今日委实没有旁的人啊!”
徐氏已是咬了下唇,一副十分不忍的模样,但即使如此她依旧做出十二分的凶恶来:“果真如此?你担保今日昭俭宫没有进来一个外人?你敢用你家人的身家性命担保?!”
那宫女便猛的点点头,只是点到一半人便愣住了:“说起来,奴婢是恍惚看到了一个人影……”
登时所有的人都将目光移了过来,程铮更是克制不住的吼问道:“谁?”
“……是……皇后身边的恪昔姑姑……”
作者有话要说:嘛嘛嘛,又是徐氏的主场呢,我真的很用心在写这个人物呢,大家也喜欢她一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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