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由森鸥外托付太宰治送给一小姐的信中,用复杂得像是文言一般的书面语写了整整一页的客套话,表达的意思却非常简单——他希望可以和一小姐在港|黑总部大楼进行一番详谈,只要一小姐向任何一位港|黑成员出示这份由森鸥外亲笔书写的信件,就会有港|黑的成员带领她去“不会轻易令人踏入”的首领办公室。
随信的还有一张伪造的健康保险证和一张存了不少钱的银行卡,森鸥外对此的说明是“对近日港|黑的叨扰表达歉意”,似乎是一种礼貌慷慨又不求回报的慈善之举。十分善于做表面功夫、也十分敏锐地看到了一小姐现下最需要的东西。
但怎么可能真的不求回报呢。
港|黑总部大楼的顶楼,森鸥外好像在等什么人似的支着头看着紧闭的大门。但是守卫推开门后,出现在那里的却是一个他见过上百次的快要厌烦了的身影。
“被森先生用这样期待的眼神注视着,真是让我倍感压力。”太宰治像是散步一般地从门口走到了森鸥外的红木办公桌前。
“是太宰君啊——”
“森先生明明就知道她是不会过来的。”
“但还是抱有万分之一的期待。那位小姐是个怎样的人、会做怎样的是、见到鄙人会有怎样的反应,我可是从昨天就开始期待起来了。”
“森先生注定要失望了。”
“预料之中无法达成期望就算不上失望。所以果然还是没有过来吗?”
森鸥外这句话中的“过来”和先前对话中的“过来”显然不是同一个意思。
“一小姐对‘加入某方势力’这件事的排斥,可是比森先生以为的要深得多啊。”太宰治回答说,“倒不如把中也抓起来,然后威胁一小姐如果敢说‘不’的话就把中也丢进陆军研究所里去当他们的实验品——虽然不是很想承认,好像这样就输给了那个一寸法师,但这应该是时下最有效的手段了。”
然而森鸥外是绝不可能做这种事的,且不说那样促成的结局中一小姐对港|黑的忠诚度会有多高,单说中原中也——在没有了“过去身世谜题”的困扰之后,森鸥外无法再继续用类似于之前“只要晋升成为干部就可以翻阅关于你的档案了”之类的物质上的手段将中原中也束缚在港|黑,唯一能寄托希望的就只有中原中也的“美好品质”了。
森鸥外苦恼地叹了口气,“这就相当于完全没有办法嘛。”
太宰治带着令人脊背一凉的恶作剧般的笑容望着窗外,森鸥外看了他一会儿后,问道:“太宰君,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和我说?”
太宰治爽快地承认:“是噢。”
“嗯......是会让我吓一跳的事情吗?我可不是喜欢心跳刺|激的人呢。”
“绝对会吓一跳的,那种事。”
森鸥外再问,太宰治缄口不言。
不过第二天森鸥外就知道他所说的那个吓一跳的事情是指什么了。
在成为港|黑的首领之前,森鸥外曾有一段时间是为各种黑|手|党组织服务的“地下医生”,郊区的诊所虽然已经不再有诊所的用途了,但作为属于森鸥外的地盘,他偶尔也会去那里度过一段时间。
“似乎有人靠近过诊所”,被安排在诊所附近监视情况的部下传回来这样的消息。
森鸥外像往常一样踏进诊所中,打开门正对的是一扇窗户。
那扇窗户因为年代有些久远了,上面残留的顽固污渍让它不那么透亮。往常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风景时,都像是印在胶片上一般带着朦胧之意。
但是今天却有些不同。窗外的风景显得那么清晰,就连停在树杈上的黄鸟的黑色眼珠子也看得一清二楚。
——窗户上被开了一个形状完美的圆形的洞,切割面非常的光滑,好像那是本就存在的特别设计一样。窗外的鸟显然也是这样觉得的,它对着森鸥外“啾啾”叫了两声,拍拍翅膀从洞里飞了进来。
森鸥外的视线跟随着它落在了桌上。
那里放了一个手机大小的操控板,触控屏的中间是一个不断闪烁着的“warning”的标志。
他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
——
——
“那边那位——那边那位——”
有懒洋洋但偏偏又活力十足的声音传来。应该说,是朝气活泼的人用打不起精神来的声音叫唤着。
从属于森鸥外的诊所离开后、顺路去购买了一些书籍的一小姐对这个声音没有做出半点反应。
她知道那人是在叫她,但那样就更让人想要避开了。
“怎么可以完全不搭理呢!快停下来啦,再走一步名侦探就要不高兴了!真是搞不懂你们,所剩无几的脑容量都用来学习装聋作瞎的技能了吗?所以快点停下来回头看我一眼啦。”
她只是走出了五米的距离,或者连五米都不到,那位就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长串的话,每个音节都像是珠子一样地敲在一小姐头上。
一小姐迈出的脚停下了,她无奈地抬头看了眼被乌云遮住的天空。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那位又开始说了起来:“不会立刻就下雨的啦,就算再呆一段时间也可以安安稳稳地回去,你新买的那几本宝贝书也不会因此被淋湿,也不会被那个人追上来的啦,他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发现呢。看吧,已经没有理由拒绝了。”
一小姐终于转身,看到了不知什么原因叫住她的那个人,叹了口气:“虽然最主要的拒绝的理由是不想交谈,但是似乎现在离开的话会惹上更大的麻烦。”
头发像是自起床就未梳理过般的不被驯服,勉强被帽子压住。细长的眼睛弯起一个弧度,但是其中却反射出极具穿透力的视线。
面前的这位像是少年又像是青年的人,辨识度实在很高,只一眼,一小姐就将他本人和港|黑资料系统中的某一份档案核对上了。
“果然是你啊。”他用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说道,“在我没有想着要碰上面的时候竟然会在这个地方碰上,真是小概率事件。”
“是你啊。”一小姐也说,“那位...江户川...Rambo?”她努力地在记忆中搜寻着在资料系统中看过的那份资料。
带着帽子的这位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的跳起来大叫:“是Rampo不是Rambo啦!是江户川乱步!”
“抱歉。”
“就算不是故意的也不能原谅二小姐。”
“不是‘二(に)’,是‘在二之前(にのまえ)’。”一小姐也认真地纠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