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拖着一路湿漉漉的水渍跟在一小姐的身后迈进了大门。
洋房中并不比外面温暖多少,甚至还要更阴冷一些,空荡荡的大厅中没有任何装饰物,像是一个巨大的空箱,天花板上连用于照明的装置都没有,只有平整的墙面上因为门外微弱的月光而投下的阴影。
他用可怜的表情望向一小姐的背影,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暗示意味:“小姐,这里什么也没有呢。”
一小姐回头看他,他摇晃了一下,好像失去了力气般地向一边倒去,手自然地在墙上扶了一下来稳住重心。
突然,在他手底下出现了一条半人高的裂缝。裂缝越扩越大,像是一扇平推门一样向两侧打开,露出嵌入墙体里的储物空间。
“哎呀,怎么会这样。”太宰治的表情无辜得好像他不是故意启动机关的一样。
墙后露出的是一个被隔板隔成一个三层的柜子,里面摆了各式各样的物品。空的玻璃花瓶、精心框裱的油画、甚至还有一个没有连上线路的老式电话机和一本纸张都泛黄了的便签。
一小姐看他的眼神依旧没有一丝波澜。
“那只是一个储物柜而已。”
“啊——是储物柜啊。我还以为会出现什么可怕的武器呢。”
“让太宰先生失望了,我只是一位普普通通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
“是么。”太宰治明显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那个闯入一小姐家中的组织,曾经两次潜入港|黑的仓库偷走三箱武器倒卖给国外犯罪组织,四次逃脱开港|黑的追捕,五次重伤港|黑的稀缺人才,但是却被一小姐一举歼灭。这样的一小姐也要自称‘普通’吗?”
“两次偷走武器,港口黑|手|党却借此找到了蠢蠢欲动想要插手横滨的海外势力。四次逃脱港|黑的追捕,但每次都损失超过一半的人手。五次重伤港|黑的稀缺人才——”一小姐疑惑地歪了歪头,像是不解太宰治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果说是招聘了三年也一直岗位空缺的赌场保安也算是稀缺人才的话,那么这一条似乎还算有些可信度。只是一个港|黑不屑于去处理的小组织而已,太宰先生糊弄人的本领果真名不虚传。”
太宰治突然扑哧扑哧地笑了起来,自顾自地笑了会儿后,表情又渐渐变得冷漠。
那是一种能让人从肺腑间腾生出战栗感的冰冷的眼神,让他看起来像是刚从水中爬出来的鬼魂一般,从夸张的笑声中转变而来只花了一秒钟的时间。
“一小姐,对于港口黑|手|党知道得很清楚呢。”
一小姐平静地回视他。
不,用平静一词来形容也不太恰当。她的眼神中没有名为“生命力”的光、但又并不死寂,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但又不显得冰冷。就像嵌在脸上的两个蓝色的玻璃球一样,根本没有表达感情这一用途。
“我和太宰先生说这些是因为,有些事情如果是由太宰先生通过调查而发现的,那就是可疑的证据。但如果是由我说出口,那就是表明态度的诚意了。太宰先生想要知道的不就是我会对横滨的平衡产生什么影响吗?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太宰先生,我不会主动做任何事。”
但是她有能力做。
她没有掩饰自己的态度,同样也没有掩饰自己的能力。
“过了这么久的时间还可以正常运作吗?”太宰治突然问道,“这些机关,五年、十年、还是十五年?过了这么多年,说不定已经坏掉了噢?”
一小姐顿了顿,“或许吧。”
她看到太宰治的视线从墙上扫过,仿佛已经摸透了掩藏在墙面底下的各种机关暗器。
可怕的洞察力,令人捉摸不透的行为。
港口黑|手|党最具潜力的预备干部太宰治,其履历有如掉入墨水池中再打捞出来般的黑暗,每个字都带着血腥的气息。
“太宰大人。”有人撑着伞在门外瑟缩地向房间里观望,“太宰大人在里面吗?”
太宰治向外看去,一瞬间露出了孩子气的不满的表情。“来得真不是时候啊。”
“诶...不是太宰大人发讯息叫我过来的吗?”
“我发讯息?”太宰治询问着,视线却望向了一小姐。“有趣,我发了什么?”
下属从太宰治的语气中意识到了不对劲,急忙把他收到的消息告诉了太宰治。“‘带伞到租界北部的红色洋房这边来接我’,我是十五分钟前收到了太宰先生发给我的这条讯息之后才过来的,发件人确实是太宰先生没错......”
“不,发送讯息的人不是我。”他微笑道,“一小姐,真贴心啊。”
“慢走,太宰先生。”
一小姐对他终于要离开了的这件事感到松了口气。
但太宰治却说:“下次见噢,一小姐。”
“不,还是不要下次见了。”一小姐没有说出口,但她的表情分明就表达了这样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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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君,竟然这么一副湿透了的狼狈模样,是又去哪条河里游泳了吗?”坐在诊所办公桌前的森鸥外一副惊讶的模样问道。
太宰治扯了扯脸上绷带的边缘,水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森先生,明知故问。”
“抱歉抱歉。”森鸥外体贴地递上新的绷带,被太宰治拿去当作毛巾一样地擦了擦脸。他没有介意,包容地笑着问道:“如何,那位神秘的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很有意思的小姐噢。”太宰治露出感兴趣的笑容,“应该是入侵了港|黑内部的档案系统,对我们了如指掌呢。”
“哎呀,那可真是不妙。”
森鸥外的语气中却并没有对此感到惊讶。他或许早就知道这一点了,更甚者一小姐得到的消息就是他特意透露的结果。
“这样的话,森先生要怎么做呢?”
“太宰君觉得呢?”森鸥外却将问题抛给了太宰治。
“对于不可控的因素,森先生的选择向来都只有一个吧。”
太宰治知道森鸥外隐瞒了关于一小姐的信息,他知道的绝对不止那份档案那么简单。
“在她对港口黑|手|党明确表达了‘友好’的态度之后,如果再去探究对方的秘密,那未免也太失礼了。”
森鸥外用手将散落在额前的几缕刘海梳到脑后,别有深意道:“所以我们要做的是完全相反的事,太宰君。”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落影】宝宝的3瓶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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