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另外一个魂魄的气息

尚仙府内,一个形容憔悴的中年妇人脚步匆匆地赶至东厢房的客室中。

冲进屋内时,她气息有些不?稳,神色阴郁的难看:“兄长!兄长!宁儿到底怎么样?了?”

客室厅堂内,一个道人打扮、面色阴霾的中年男子似乎是?刚刚落座,听?到妇人的一声唤便又起了身。

卢福见卢芸冲了进来,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阴翳,未等来人开?口,他已先声夺人:“小?妹,你急也?没用,谁叫你平时这般教女无方!”

卢福被仙后叫去了皇世子的鹊桓宫,查算皇世子昏迷不?醒的原因,此时刚从鹊桓宫回到尚仙府自己的客室内,闻讯赶来的卢芸便急不?可?耐地冲过来询问消息。

卢福一脸怨怒地看着泪流不?止的卢芸:“行了,别哭了,离宁过两天应该就能恢复神志。”

卢芸继续抹着眼泪,脸上焦急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卢福继续埋怨道:“小?妹,我觉得你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傀儡咒术失效后,万一仙后有所察觉,我二人要如何自保!”

卢芸带着哭腔问道:“兄长,难道真的是?因为严枫的一缕魂魄冲进了宁儿的身体内,他才昏迷的?怎么会这样??”

卢福点了一下?头,“为兄我在鹊桓宫时给离宁探了心脉,他身体里确实有另外一个魂魄的气息。”

“兄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魂玉被戴在身上才能有还魂之功效,为何那玉身上会有严枫的魂魄?”

卢福依旧是?满眼的责怨看向卢芸,“我特意令天师观的人查遍了典籍,还用了问天之术,大概是?解出了其中端倪,今年是?那块玉的甲回年。”

卢芸好奇地追问:“何谓甲回年?”

“就是?此玉被炼化而成的那年的甲子倍数的年份,六十?年一次甲回年。”

原来,几百年前,芷阳山谢家有一位修习玄术的先祖,此人在玄术修习中已经出神入化,他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将一块上古灵玉炼化成了这样?一块灵性十?足的还魂玉。

此后,每隔六十?年就是?这块玉成玉的甲回年。

甲回年内,此玉将这块玉最初的灵性发挥到极致,它所认定的玉主人,不?限于身上正佩戴着这块玉的人,还包括在整一个甲子内戴过此玉的人。但能够收于玉身之中的魂魄,应是?死亡不?到十?二个时辰、方圆百里内的玉主人的魂魄。

所不?同的是?,此玉能帮助正佩戴着玉身的人借尸还魂,而未戴着玉身的玉主人的魂魄,会被此玉收在玉中,甲回年过后,玉中的魂魄才会消散掉。

本次甲回年非正常死亡的玉主人有四个,卓玉儿,严枫,离宁,严浔。

至于这一轮甲子内的玉主人,若再往前追溯,那也?就只有仙后谢青柳了,谢青柳年逾半百,出自芷阳山谢家最高?贵的一支血脉,她从出生后就一直是?这块玉的主人。

因为严枫曾经是?这块玉的主人,因死时身上并未有佩戴该玉,所以那玉不?能帮他还魂到其他人身上。

但离宁还魂后,还处在激发状态的玉身认出了刚刚死亡不?到十?二个时辰、方圆百里内的严枫的魂魄,便将这魂魄收于玉身之中。

因为玉身中只能承载一个人的魂魄,严浔死亡时,那块玉又被激发,他去寻找严浔的魂魄时,将严枫的魂魄释放了出来。

说?来也?巧,严枫死前的原身就近在咫尺,还是?个活身,那魂魄就像长了眼睛一样?,钻进了自己的前躯体之中。

卢芸听?了卢浮的一番讲解,瞪大了一双眼睛,惊异地下?巴都快回不?了位了。

“兄长你说?什么?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也?就是?说?,严枫又回到了自己的躯体里了?”

卢福点头表示肯定。

向来遇事不?惊的尚仙夫人已经没了曾经的沉稳,满脸的慌乱和焦急:“兄长?那现在这具躯体到底是?属于谁的?”

卢福缓了下?脸上的神色:“小?妹,你不?要担心,那个躯体还是?还魂之人离宁的,但严枫的那丝魂魄,因被那块玉助了灵性,糅进了原身的躯体之中,那具躯体中很有可?能会沾染了许多严枫的心性和本能。”

“那是?否还会带了严枫的记忆?”

“应该不?会,那魂魄不?是?夺舍,只是?渗回到躯骨当中,不?会有记忆侵入,离宁还是?那躯体的主人,它的头脑还是?离宁,记忆自然也?还是?离宁的。”

卢芸闻言,似乎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今天借着给皇世子诊查之机,还是?将蛊虫混在丹药里给离宁服下?去了,等他服满三天,这蛊虫的药效就到了。”

“什么?兄长,你难道是?怕宁儿醒来后不?受控制,想用傀儡咒术控制他?你刚才不?是?说?这具躯体还是?属于离宁吗?”

“我喂的不?是?傀儡蛊虫,而是?能蚕食人记忆的蛊虫。”

“兄长,你这是?为何?你刚才不?是?说?,那具躯体还是?宁儿的,记忆也?自然是?宁儿的吗?”

“小?妹,你真是?太天真了!一个带着离宁的脑子,又有严枫的心性和本能的皇世子,你觉得这样?一个人对我们是?安全的吗?”

卢芸整个人如遭雷劈,“所以兄长你就要把?他的记忆给抹去,那他如果没有记忆了,他到底是?离宁还是?严枫呢?他在皇世子的位置上,只可?能知道谢清柳是?他娘,而我就是?一个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了。难道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就是?为了还给谢青柳一个儿子?我何苦这般所为?”

卢芸说?完这些话,面部?扭曲得都快变了形,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小?妹,我这也?是?权宜之计,不?得已而为之,这个儿子你就当没生过吧。”

卢芸语声愈发的哽咽,“兄长,你说?得倒是?轻巧,他可?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其实,她真正不?甘心的是?,自己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把?儿子给杀了,儿子大难不?死地当上了皇世子,结果却要跟自己没有任何瓜葛了,她的皇太后梦也?就此破灭了。这难道真的是?老天给的报应吗?

卢芸想到这些,眼中的泪喷洒得更加汹涌。

她似乎是?一下?子还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自己最宠爱的女儿疯了,刚认没多久的儿子即将不?记得自己了。

卢福看到卢芸一副凄惨状,继续安慰道:“小?妹,听?为兄一句劝,离宁不?记得你是?他娘,自然也?就不?记得自己曾是?叛军首领,于你于他而言都不?是?坏事。”

这些话好像并没有安慰到卢芸,妇人还是?哭得个稀里哗啦。

卢福最终失了耐心,带着责怨的语气吼道,“别哭了!这都是?因为你太惯着你那个宝贝女儿了,她竟然为了自己那一点执念,亲手杀了两个皇子,现在你二人就自食其果吧!”

卢云的哭声被他的吼声阻断,转换成了低声抽泣。

“兄长,你也?是?见到了晴儿现在的那副疯癫状,若不?是?因为她对严浔的妄念之深,又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卢福听?她这样?说?,更加地来气:“所以你就毫无节制地娇惯纵容她?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为了你这个宝贝丫头的事,我可?是?命都不?要了!为兄我破了天机,有违天理地去施些加害于人的咒法?,还不?知要被咒法?反噬掉多少年的阳寿。如今为了保命,每天都在吃延寿丹续命,但是?身体还是?每况愈下?。”

刚说?完这些话,卢福就很应景地剧烈咳喘起来。停不?下?来的咳嗽令他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最后不?得不?伸出一只手使?劲地捂着嘴,才好不?容易把?咳嗽止住。

卢云见状,最终停止住抽泣,堆出一脸歉意地看着兄长。

二人沉寂了片刻,卢芸最终打破了沉默,“兄长,都是?小?妹不?好,小?妹实在是?太宠溺子女了,这些年来让兄长费心了。”

语毕,她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紧接着说?道:“对了,那块玉何在?兄长在鹊桓宫内可?有寻到那块玉?”

卢福回道:“我今天在鹊桓宫内探查过了,没有寻到那块玉,也?许那玉真的被那丫头带走了。”

说?到这里,他语声开?始变得沉重:“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那个姓骆的丫头会为了严浔,回来找你和晴儿寻仇。”

卢芸闻言,脸上流露出惶恐和疑惑:“兄长,你说?严浔的命星陨落,小?妹绝对相信兄长的卜算,但你猜测是?因为晴儿下?的交合散过量所致?可?是?晴儿用毒多年,怎么能连这点分寸都把?握不?好?”

卢福未有回答,紧锁着眉头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卢芸一腔的疑问无法?解开?,继续追问道:“还有,小?妹实在是?不?明白,沐芳宫的人为何要捂着严浔的死讯?他们若是?想报仇,直接把?这事报给仙君就是?了,那样?的话,我们卓府一家人便就死罪难逃了?但是?他们却把?晴儿平安送了回来?还非要说?成是?二皇子逃婚了?”

卢福似是?已经听?腻了这般的询问,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小?妹,你还要我说?多少遍,且相信为兄的推断就是?,至于你的那些疑问,这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缘由?。”

卢芸点了下?头,“兄长,你猜测那丫头是?想用那玉来复活严浔对吗?那玉真的能将严浔复活吗?”

卢福一脸城府极深的表情,瞥了卢芸一眼,“我觉得那只是?她的一腔夙念,这丫头还以为有了一具尸身和一缕被玉收走的魂魄,就能复活一个人,真是?想得太简单了。”

“可?那丫头就是?一个凡人家的女子啊!如何能理解这玉的灵性所在?她身上不?是?有傀儡咒术吗?怎么就能悄无声息地逃出了鹊桓宫,然后又去了沐芳宫把?严浔的尸体带走?”卢芸继续着她的十?万个为什么。

“那丫头应该是?在严浔手下?人的帮助下?才得以......”

卢福这样?一句话说?到一半,忽然停顿住,随后表情凝滞,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小?妹,你确定那丫头不?是?卓玉儿的还魂之人吗?”

卢芸被这样?一句话问得一脸错愕,脑子里像和稀泥一样?搅和着各种信息。

“兄长,你当年为了阻止她渡劫,还特意施了咒术,她如何能.....”

卢福打断了卢芸的话,看向她的眼神像看一个什么也?不?懂的门外汉,“我的咒术?我只是?卜算出她命中有渡劫之物,如何能算得出那渡劫之物是?这样?一块上古神玉?”

这样?一句话甫一落地,二人的脸上同时爬满了恍然大悟和惊骇不?已的神情,随后,四目相对的两人半晌未有一句言语,像被石化了一般。

如果骆菲菲是?卓玉儿,那这一切便都能解释了,卓玉儿有武功,她能飞檐走壁,可?以来无影去无踪,卓玉儿有他的老部?下?和严浔的部?下?做帮手,她是?那块玉的受益者,了解那玉的灵性和功能,卓玉儿不?想让沐芳宫上报严浔的死讯,也?许是?为了保护卓府,其实主要是?想保护她的父亲卓胥。

至于她一个凡身为什么能冲破傀儡术,而严浔一具仙身为何能被交合散致命,这样?的问题在卢福那里就完全不?是?难以解开?的疑问了。

客堂内的两人正面面相觑时,客堂外,一个人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半掩的纸窗旁一闪而过,那是?卓玉儿的奶娘吴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