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不想做卓玉儿了?

卓玉儿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被严浔扶上了马,再一次与这个男人?共骑一匹马。

她有些没想明白?,严浔为何这么快就宽容大度地不计前嫌了?既不怪自己移情别恋,也不怀疑自己是叛贼同?党?

这完全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以往的严浔在儿女私事上总会有些“小鸡肚肠”,在清除叛贼余孽之事上更是“锱铢必较”。

脑子里正狐疑着,忽然感到身后之人?的喘息声一下子清晰了起来,是他?在向自己凑近!

女子本?就紧绷的一颗心再次收紧,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下身子,似是在公告着自己是不可随意触碰的。

她从一开始就十分拘谨地坐于马背上,不敢乱动,也不敢靠近身后的“雷池”一步。

严浔像是察觉出了她的心思,未有做出什么亲昵的举动。

“菲菲,你会骑马吗?”耳畔响起男人?低沉浑厚的问话?声。

卓玉儿感到这样一个问题似曾相识,严浔好像是曾经问过她,为何要再问一遍?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是会还?是不会?

还?未回忆出结果,卓玉儿便果断地冲身后之人?摇了下头,表示“不会”,她觉得?这样的回答应该比较稳妥。

载着二?人?的仙马在官道上疾驰,卓玉儿听严浔说要送自己回临安城,未敢多言,因为说想要回临安城本?来就是个谎言,所?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配合。

仙马驶出几里地后,卓玉儿感到这行驶的方向并非是去?往临安城的方向,不免心生狐疑。

于是她侧脸回头欲意问个究竟,谁知那个本?来安安分分地坐于身后的男人?忽然又不安分了,见她侧了脸,探过头去?就在她的嘴上亲了一口。

卓玉儿话?还?未问出口,就毫无防备地被这般偷袭,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羞涩和恼怒同?时从心底翻涌而出,一只胳膊肘下意识地向后怼了一下。

她感到自己的胳膊肘像是碰到了身后的严浔,但不知道是碰到了他?的哪个部位,随后便听到“哎呦”一声叫,紧接着,那个与自己同?骑一匹马的人?一下子不见了。

等卓玉儿缓过神来的时候,仙马已经窜出了小半里地,她赶紧牵住本?来在严浔手里的那副马缰绳,用力地勒住马,马儿扬起前蹄,嘶吼一声,止住了狂奔的脚步。

卓玉儿将马头调转了个方向,驾着马原地踱步于刚才停下来的位置,放眼望去?,羊肠迂回的官道上空无一人?,只见两侧的密林和远处的峰峦叠嶂。

顿时心里疑窦丛生,难道是自己刚才用力过猛?一只凡身的胳膊肘把一个有仙力的人?从马上戳了下去??这不合情理?啊!

严浔从马上掉下去?会不会摔伤?他?是个有仙力之人?,应该可以自救的。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驾着马儿小跑向前,视线在官道两侧来回游移,生怕错过了什么状况。

但是,并未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于是,她在空无一人?的官道上驾马来回走了好几遍,仍旧一无所?获。

难道是严浔跌进路边的草丛里摔晕过去?了?

卓玉儿越想越紧张,越想越害怕。

最?后,她停在了那个有可能是严浔掉下马的位置,飞身下了马。

下马后刚落稳脚步,忽听身后一个声音传来:“菲菲,你是在找我吗?”

是严浔!

卓玉儿猛然地回头,见那个男人?衣冠齐整、毫发无损地立于自己面前,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殿下,你......”

话?还?未说完整,视线扫过男人?的脸,发现他?正用一种不明所?以的眼光审视着自己。

女子福至心灵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中计了,他?刚才不是问自己会不会骑马吗?她回答说不会,可是接着就自己骑着马,在官道上走了好几个来回。

卓玉儿被那样的眼光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心虚地垂下了眼眸。

“菲菲,你好大的力气,一甩手就把我从马上扔下去?了。”

她听着他?的玩笑话?,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硬着头皮道了声歉。

随后,令她十分不解的是,严浔并没有提她会不会骑马这个茬。

他?不提,她自然也就无需去?解释。

二?人?再次上了马,继续在官道上前行。

一路上,卓玉儿已经十分明确,他?们走的根本?不是去?临安城的官道。

严浔并不是要带她去?临安城,他?要带她去?哪里?

但她不敢再回头问了,怕这个男人?再玩出什么新?花样。

仙马载着二?人?驶过仙居山的极乐土时,卓玉儿心里隐隐地冒出些不祥的预感,严浔难道是要带她去?往生殿?

极乐土和往生殿是仙居山的两个大型墓地,前者是安葬凡人?的,后者是安葬仙家的。

果然,过了极乐土后,严浔的仙马就直奔往生殿而去?。

仙马在林荫道中穿梭疾驰,两侧的树影飞快地倒退。

这一路上的景致,对于卓玉儿而言,一点也不陌生,前一世,这个往生殿是她经常会去?的地方,那里葬着她从未见过面的生母胡夫人?。

严浔的仙马畅通无阻地驶进往生殿,果然是仙家之人?的墓地,与那葬着凡人?的极乐土不可同?日而语,一座座花岗岩的墓冢雕砌精美?、气派豪华。有些甚至比凡人?家造的屋宇都体面三分,那墓主人?生前多半是个地位较高之人?。

越是往里面走,卓玉儿越觉得?不太对劲,因为马上就要行至自己的生母胡夫人?的墓地所?在。

严浔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

卓玉儿的思维忽然磕绊住了,脑子里僵硬了半晌,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匹马已经带着他?二?人?行至胡夫人?的坟前。

严浔先跳下了马,随后把一脸茫然的卓玉儿也扶了下来。

他?将马拴好后,从马的背囊中取出了一个布袋子,随后眼睛望向卓玉儿,不出意外地看到她一副无所?适从的表情。

看到母亲的墓碑时,卓玉儿从头到脚都变得?十分僵硬,她不清楚严浔的意图,但又隐隐地感觉到了些什么。

严浔的视线从卓玉儿的脸上移开,他?一只手拎着布袋子,另一只手拉上卓玉儿的手,便朝胡夫人?的墓碑近前走去?。

卓玉儿被他?拉着身不由己地往前走,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

行进中,二?人?似是都各怀心事,未有任何言语。

他?们走至墓碑近前,停住了脚步。

可能是因为这里会有人?定期打扫,所?以墓冢周围十分干净,连片落叶都没有。

卓玉儿看向那块熟悉的墓碑,心中生出了些许伤感。

但是那块墓碑似是又跟记忆中的有所?不同?,花岗石的墓碑上除了“尚仙府世子夫人?胡氏素兰之墓”的字刻外,还?多了一列字——“胡氏素兰之女卓玉儿之墓”。

是了,武将出征前都会留个遗嘱,以备不时之需,比如把自己葬在哪里之类的话?,她曾经留下的遗嘱就是把自己跟母亲合葬。

原来这块墓地已经变成自己跟母亲的合葬墓了。

严浔在墓碑前松开卓玉儿的手,将手中的布袋子搁置于一旁的石台子上,郑重地在碑前行了三拜礼。

卓玉儿看着严浔的举动,呆立在一旁,似是石化了一般。

“菲菲,你不拜吗?”

听严浔这样说,卓玉儿也赶紧跟着行了三拜礼,她觉得?拜生母是理?所?应当,拜自己真的是有点别扭。

做为“骆菲菲”,她到了这里后,就未有表现出一丝的好奇,她知道这样的行为是不合常理?的,但实在是无法置身事外地假装成另外一个人?,所?以她能做的只有沉默不语。

“菲菲,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要带你到这里来?”

卓玉儿呆若木鸡地立于原地,未有回答。

严浔问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注视着女子的脸。

见她未有回话?,便把视线移开,俯身从那个布袋子里拿出了一壶酒和两个银质酒盅。

他?在石台子的一边坐了下来,将两个酒盅摆在石台子的另一边,分别斟满酒,目光再次聚焦在女子身上:“菲菲!过来一起喝酒。”

卓玉儿立于原地,一动未动,眸中闪着莫名的光,眼前的一幕令她联想起多年前的事情。

彼时还?是她的前世,其实母亲的墓地是她常来的地方,并非只在寒食节和忌日。

一有不开心的事,卓玉儿就会怀里揣上一壶酒,骑着马儿飞奔到这里来。然后倚靠在墓碑一侧,跟这个未曾谋面的母亲说说心里话?。酒喝完了,话?也就说完了,心里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便也烟消云散了。

十五岁那年的某一天,她又跑来这里喝酒,竟被也来此地祭奠的严浔撞见,于是这个二?皇子便陪她在墓碑前喝了几盅,那天他?二?人?逗留的时间好像有点长。

她从小到大都非常渴望母爱,但从卢芸那里却什么也得?不到,继母卢芸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亲生孩子,对这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所?以那天她喝多了后,就在墓地前抱怨母亲,为什么只管生,不管养?她还?依稀记得?,那日严浔也帮着一起抱怨了两句。

卓玉儿将思绪收回,视线落在严浔的脸上,看到他?正自顾自地在自斟自饮,喝酒的同?时,眼睛一直怔怔地盯着自己看。

“这个墓冢是卓玉儿和她生母胡夫人?的合葬墓,胡夫人?因生卓玉儿难产而亡,卓玉儿自出生那日就没了娘亲,没有娘亲的孩子真是可怜。”

严浔三杯酒落肚,话?也多了起来,开始讲述起一个“小孩没娘”的凄惨故事。

女子听着男人?讲自己的故事,继续保持着沉默,未有一句回应。

“菲菲,你觉得?她是不是很可怜?”

卓玉儿:“......”

“更可怜的是,她年纪轻轻地就去?找她娘去?了。”

严浔说完这句话?后,又往嘴里倒了一口酒,棱角清晰的面容中显露出几分柔软,眼神中带着似能深入人?心的深远绵长:“菲菲,是不是因为做卓玉儿太可怜,所?以你就再也不想做卓玉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