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严浔一大早便去了母后的芊蕙宫请罪。
他?把昨夜之事避重就轻地跟谢青柳和盘托出,只是稍微改了一点说词,说是自己在抓捕离宁的同党时,忽然断了线索,因知道骆菲菲与离宁有些渊源。情急之下,未经母后同意,便急着?赶去卓府要向她问话。不想竟撞见严枫在卓府与她幽会,子时三刻还未归。
除此之外?,他?还添油加醋地把骆菲菲说成是个惯会在男人面前谄媚佞幸的女子,有癫病的时候就是这样,癫病好了后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己以前就是瞎了眼,因一块假玉被她的家人迷惑,后来又在她主动投怀送抱下着?了她的道。
如今,这个女子因觊觎皇世子妃之位便开始勾引严枫,严枫现在被她谄媚得五迷三道,十分不清醒。
严浔还愧疚地承认错误,说以前不听母亲的劝,实?在是糊涂,如今已是幡然醒悟,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对这样的女子不再有任何留恋。
并请求母后要好好劝劝皇兄,莫要娶这个品行不尽人意的女子做皇世子妃。
谢青柳本就对骆菲菲有过这样狐狸精的印象,前阵子在卢芸的耳风下,已开始渐渐接受了她品行大有改良的事实?。
如今,严浔的一席话竟畅通无阻地入了她的心,颠覆了刚刚萌生而?出的、对那丫头的好印象。
当日?,卢芸便被仙后叫来训斥了一通,说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最?近总是会犯举人不察的错误,自己绝对不会再考虑骆菲菲作为皇世子妃的人选。
卢芸讷讷应是,有口?难辩,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知道是严浔在从?中?作梗。
最?终,因得不到仙后的同意,离宁想要娶卓玉儿的愿望成了黄粱一梦,这其中?,二皇子严浔功不可没。
这两日?,卓府内外?增加了不少守夜的兵丁,明面上说是加强夜防,实?是卢芸怕骆菲菲再次偷跑出府,惹出什?么祸端,毕竟亲儿子有交代,让她看?好了这丫头。
卓玉儿刚刚送走了前来探问的义母卢芸,正坐在玉姝阁的居室内发呆。
卢芸此番前来,先是提醒她仙后不许她出府的禁令一直未收回,绝不可再像前晚一样到处乱跑,差点惹祸上身。好在这次有皇世子帮她罩着?,否则被疑为叛军余党,后果不堪设想。
随后便开始挑拨她和严浔之间的关系,说二皇子已是对她恨之入骨,在仙后面前将她说得多?么多?么不堪,还把严枫想娶她的事都搅黄了,最?后感叹自己这个义母为了成人之美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
卓玉儿听了她的一席话后,心情有些复杂,那夜严浔从?卓府离开后,她彻夜未眠,脑海中?总是会闪现出他?满眼幽怨的眸光,那眸光似是又不同于在沐芳宫所?见,总是令她一阵阵的心虚。
也许是严浔真的就对自己心灰意冷了,虽然这确实?是她希望的结果,但为何真的达成了,心中?却有一种不甘的情绪在搅动?
正沉思中?,忽听居室外?有人禀声:“小姐,有事禀报。”
那是英子的声音,卓玉儿闻声后,收了思绪,应道:“进来吧!”
只见英子推开居室的门走了进来,走近后,递上一个白?色信封:“小姐,是卓彦小公子派人送来的手信。”
卓玉儿将那信接到手里后,将被蜡油封住的信封拆开,抽出信纸后展平,见上面写了一行字:“去灵溪峰捉蝎子玩,马车棚房见。”
她看?着?那一行清秀的小楷字迹,眼中?掠过一丝狡黠。
灵溪峰的山脚下,卓彦躺在一辆马车的车厢内,像是睡着?了一样,严浔站在马车的脚凳子上,从?车厢外?探进大半个身子,使劲地摇着?少年的一侧肩膀:“卓彦!卓彦!快醒醒!”
但卓彦似是很难被唤醒,站立于一旁的马车夫吓得大气不敢喘。
严浔见唤不醒他?,猜测他?要么是被人下了药,要么是被点了昏穴,于是将仙力?运足到一只手的拇指上,然后将那拇指牢牢地掐住他?的人中?穴。
不一会儿,少年的神识被仙力?激醒,缓缓地睁开了眼。
严浔见他?醒了,忙不迭地问道:“卓彦,这是怎么回事?菲菲呢?”
卓彦似乎是并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一脸的迷茫状,迷离的双眼盯了严浔一会后,又在车厢内左顾右盼了一下,未作回应。
“卓彦,我?不是拜托你带菲菲来这里见我?吗?你怎么在马车厢里睡着?了,菲菲人呢?”
卓彦听了严浔的话,这才反应过来此刻的局面,“没错,我?受了殿下之托,便遣人去给菲菲姐姐捎话,谎称要带她去灵溪峰的林子里捉蝎子,她爽快地答应了,于是就按照我?的策划提前藏进了马车厢里。”
“然后你半路上就在车厢里睡着?了?骆菲菲也不见了是吗?”
卓彦仍旧是一副惺忪睡眼,不好意思地冲严浔点点头。
这事好像是办砸了,他?把骆菲菲搞丢了。但怎么就办砸了呢?自己为什?么会在半路上睡着?了?骆菲菲为何不见了?
“那你可有告诉他?是要带她来见我??”
“自然是没有,殿下不是特意嘱托过了吗?我?只说带她去灵溪峰的林子里捉蝎子。”
严浔闻言,将脸转向那个马车夫问道:“你一路过来,可有停过车?或是察觉到车厢内有什?么异常?”
马车夫是卓彦在卓府内特意拉拢的一个心腹,方便这个纨绔少爷出门干点偷鸡摸狗的私事,他?一直神色紧张地立于一旁,听严浔这样问,赶紧恭恭敬敬地回道:“回殿下,小的未曾停过车。行至半路上,好像是听到身后有动静,但回头看?时,并未见异常,以为是自己听岔了,便没当回事,是小的大意了。”
严浔面容中?闪过一丝急切:“你听到身后有动静时,正行至什?么位置?”
“回殿下,大概是在厝溪峰的官道岔口?处。”
严浔听后,二话不说地将上半身撤出了马车厢,转头就去牵自己骑过来的马。
卓彦见他?这样一番举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地问道:“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寻一下菲菲!”
话音未落,严浔驾马已蹿出数丈远。
卓彦从?车厢门处探出头,望着?他?那如疾风般扬尘而?去的背影,一脸的不明所?以。
***
马车厢里,卓玉儿跟卓彦闲聊起了捉蝎子的趣事,相聊甚欢后,便从?衣袖口?袋里掏出一颗桂花糖,递给少年,似是要表达对他?的感激之情。
卓彦接过桂花糖,喜滋滋地含进了嘴里。
那是一颗被迷魂汤泡过的桂花糖。无需自行炼制迷魂药,卓晴的制香房里要什?么有什?么,卓玉儿已经从?那里偷偷摸摸地顺了不少好东西。
她看?着?他?香甜可口?地将那颗糖吃进嘴里,保持着?一脸感激不尽的微笑,静等着?药效发作。
随后少年的上下眼皮便开始打架,很快便躺倒在车厢里,昏昏地睡了过去。
女子见他?沉沉睡去,便轻轻掀开车厢帘子,一个滚身从?疾驰的马车上飞跃而?出,顺势翻滚进了路旁的草丛之中?。
等卓彦的马车驶离后,她便从?那草丛中?钻了出来。
卓玉儿看?到卓彦派人传来的信时,便已经猜出来这事没那么简单,多?半是严浔的授意。
至于他?为何想见自己,她不愿再多?想,越想心里越乱。
既然卓府的夜防加强了,那现在能有机会出府岂不是难得的好机会?
于是她便将计就计,偷偷藏进了卓彦的马车厢。
虽有些不舍,但还是决定就此离开。
临出发前,将一小包细软和银钱藏于腰间,其他?的日?常衣物都未敢随身携带,因担心被卓彦发现端倪。
从?草丛中?爬出来时,卓玉儿发现自己左侧的臂膀一阵阵的刺痛,低头一看?,浅色的衣袖上竟然有血水不断渗出,原来是原本的伤处还未愈合,刚才跳车后在地上翻滚时又被磕碰到了,那伤口?再次裂开。
她捂着?伤口?进了官道一侧的密林里,使劲地往密林深处走,走着?走着?竟然听到了流水声,便追着?水声继续往深处走,最?终寻到了水流声的源头——一汪清澈见底的溪涧,那是从?后山上流入林中?的溪水。
卓玉儿立于溪水边,环顾了下四周,四处只见密匝匝的树林。
并已辨认出来,这里是厝溪峰山脚下北面的一片林子,当她还是傻丫头的时候,曾经和严浔在厝溪峰南面的山脚下幽会过。
思及此,脑海里闪过那次幽会时的情景,脸上竟然泛出淡淡的羞红。
林子深处,空无一人,应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她觉得可以在此地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
于是便在溪水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脱去素色的绸质外?衫,解开中?衣扣子,把脖领处的衣襟掀开至肩头处,侧头查看?了下臂膀上的伤口?。
那伤口?原本被裹伤绷带包裹着?,此刻白?色的绷带被血水染红了一大片,伤口?的位置仍旧有血水渗出。
卓玉儿赶紧将一侧的中?衣袖子褪了下来,露出雪白?纤细的一只臂膀,另一只手将那带血的绷带一圈一圈的解开,绷带尽头,伤口?处依旧在渗着?血。
随后从?腰间的内袋里取出一小瓶金创药,用牙咬开瓶盖,将里面的药粉撒在伤口?上,伤口?上的血瞬间止住。
见血已被止住,她收起小药瓶,用手翻开内裙的裙摆,双手用力?一扯,便将裙摆的边缘撕扯掉一圈,然后用那块布条当成裹伤布,将手臂上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遍。
女子整个动作做下来非常熟练,因为处理伤口?这事于她而?言,曾经是司空见惯之事。
伤口?处理好后,看?到外?衣和中?衣上贴着?伤口?的位置都沾了血渍,于是决定干脆在溪水里将那衣袖清洗一下,免得带着?这血渍出门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正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地把中?衣的另一只袖子也褪掉,手摸到衣襟时,再次警觉地向四周环顾,想要确认安全。
她行伍出身,新环境下时刻要关注敌情已经形成了习惯。
这一次回头看?,可着?实?把这个久经沙场、临危不乱的女子吓了一跳,竟然看?到身后的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是严浔!
他?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立于自己身后,望过来的双眸中?泛着?奇异的光,脸上的表情甚是奇怪。
卓玉儿顿时一惊,腾地由?原来的坐姿变幻成站姿,她无暇细想,快速转过头去,背对着?严浔,慌不迭地将中?衣的另外?一只袖子穿上,脸上羞得通红,脑子里一片混乱。
“菲菲,你疼吗?你宁愿摔伤了也不想来见我?是吗?”
女子不知要如何回答,继续忙不迭地捡拾起地上的外?衣往身上套。
正手忙脚乱地辨不出衣衫的正反时,忽然感到一双臂膀从?身后将自己拦腰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