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宁未有立刻回复这样?一个提问,而是视线一直在女子身上逡巡,当游移到她的左侧臂膀时,目光顿时一滞,语声中带着些湍急:“菲菲,你受伤了?”
语毕,快速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女子的那只受伤的胳膊,开始低头查看伤口。
卓玉儿被离宁捉住胳膊,慌乱之下使劲地想要挣脱出来,但用了几次劲儿都未能?如愿,男人的手像钳子一样?将?她的手臂牢牢攥住。
“菲菲,别动?!我帮你处理下伤口。”
女子正欲回绝,忽然?感到手臂上一阵刺痛,是什么东西牵扯到了那伤口,原来是抓住她手臂之人正在将?破损的衣料与伤口分离开。因伤口上流出的血已经凝固,将?周边的衣料黏连在伤口处,对方?扯动?衣料时,牵连到了伤口。
她的手臂微微颤动?了一下,嘴里发出“嘶”的一声闷哼。声音发出后,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真是多?年不习武,人已经废掉了,这才多?大点伤,就哼唧起?来了。
男人见状,紧皱了下眉头,随即两只手一起?上阵,动?作利落地将?那衣料破损处撕扯开更大一个口子,让伤口全部暴露出来,粘在伤口上的衣料被快速剥离,长?痛不如短痛。
卓玉儿这一回似是有了心理准备,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当看到严枫在撕扯自己手臂上的衣料时,心里莫名地收紧,不知怎地就联想起?了上次桂花亭送花粉那件事,她感到与那天撕扯衣料的场景有些异曲同工的相似。
这样?想着,手臂又开始不由?自主地要向?外抽离,但是再?一次被对方?的一只手牢牢地抓握住。
“菲菲,别动?!”
离宁说完这句话,另一只手快速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送到一侧嘴角处,动?作娴熟地用一侧牙齿咬开瓶塞,随后将?里面的药粉往那伤口上撒。
卓玉儿是习武之人,知道习武之人都会随身带着金创药,猜测那瓷瓶中装的应是金创药,于是便没再?乱动?。
离宁撒完药粉,便放开了卓玉儿,眼?睛盯着她的脸,表情中藏着些令人琢磨不透的深意:“菲菲,你这样?一身行装,是要去哪里吗?”
卓玉儿自见到离宁的那一刻起?,心下就异常慌乱,但好在她是个身经百战的女子,能?不露声色地将?心底的慌张伪装成一脸的淡定,同时绞尽脑汁地盘算着如何应对。
所以当听到对方?的询问时,继续强装出一脸镇定,并带着些羞于启齿的神色:“回,回殿下,小女子在卓府闷得太久了,就,就是想偷跑出去玩上几天。”
当她还是傻丫头的时候,既然?有过偷跑出府的前科,那隔一段时间再?犯,应该也能?做为一个说辞解释得过去吧!
果然?,对方?听她这样?说,并未显露出太多?吃惊,竟然?轻笑?了一声,语气中还带着些戏谑:“菲菲,你上次偷跑出府,还在外面迷了路,这是要故技重施吗?”
卓玉儿听到男人似是开玩笑?的语气,以为他是相信了自己的说辞,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下。于是准备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发挥两句,还未及开口,忽听到对方?紧接着的一句询问,“菲菲,这半夜三更的,你为何会出现在乱葬岗?”
此话一出,如一记惊雷,轰得女子脑子里嗡嗡作响,刚刚松解下来的一颗心像是又被拉紧了发条,猛然?地再?次收紧。
她神色也不如之前淡定,面容中闪过惊异,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之人:“殿,殿下,你,你说什么......”
离宁已经察觉出她神色中的变幻,继续保持着不动?声色,不紧不慢地说道:“菲菲,若不是本世子出手相助,你今夜可能?就被严浔当场活捉了。”
卓玉儿闻言,转瞬间,一脸的惊诧无处遁形,嘴角微微上挑了一下,似是想要表达出心中的疑惑,但还未及出口,又硬生生地将?其吞了回去。
同时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难道严枫也在乱葬岗的抓捕现场?而且还当场认出了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乱葬岗差点被抓时的情景,在她脑海中一幕幕地闪现,那个关键时刻,真的有人暗中出手妨碍了严浔?难道那个出手之人是严枫?
是了,因为皇世子知道自己是从乱葬岗潜逃回来的,所以看到她一身夜行衣的装扮,才未有显露出任何吃惊神色,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严枫为什么要帮自己逃脱?是因为对自己心生情愫?
卓玉儿呆立在原地,脑中混乱不堪,一阵阵地发懵,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人呆傻了几年,后遗症像是还没有完全消退!
正愣神中,忽听到对方?紧追不舍地继续问道:“菲菲,你莫不是去乱葬岗寻离宁的尸体?”
不想这样?一句问话竟然?像是给?了女子一个提示,她脑中立刻停止住慌不择路地寻找理由?。
少顷,先是毕恭毕敬地向?面前之人施了一礼:“回世子殿下,那贼人离宁竟以命搏命地想要刺杀殿下,实属罪大恶极,应该被千刀万剐。”
离宁听她这样?说,面容中闪过一丝阴郁,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噢,这么说,骆小姐深夜潜入乱葬岗,是为了要将?那贼人碎尸万段?”
卓玉儿闻言,再?施一礼,堆出一脸歉意:“非也,还请殿下恕罪!小女子是去给?他收尸的。”
离宁面露吃惊神色,两侧嘴角有意无意地勾了一下,似笑?非笑?地问道:“什么?菲菲,你不是说他罪大恶极,应该千刀万剐吗?”
“但他毕竟是小女子的恩人,曾救过我性命,做人要知恩图报,所以特意去乱葬岗给?他收尸,帮他找个独穴葬了。”
卓玉儿实在是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来应对,只得将?就着这样?解释。她知道这是拆东墙补西墙,根本无法摘除自己是叛贼同党的嫌疑。
离宁闻言,竟半天没说出话来。
卓玉儿见对方?不语,以为他是恼羞成怒了,于是赶紧临时抱佛脚地做出一副臣子的毕恭毕敬状,老老实实地静默于原地。
片晌后,男人终于开了口:“噢,菲菲,你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卓玉儿出乎意料地听到这般夸赞,向?对面之人微微颔了下首,表示谬赞了。
离宁见她一身的谨小慎微状,脸上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笑?意,继续道:“菲菲,你虽是个凡身,但这功夫武艺还真是不错!不知是何时习得?”
女子听出他似是在探问,赶紧回道:“回世子殿下,奴家以前就是个力道不小的女子,自进入卓府后有幸得到义父的指点,确实修习了些武艺,但算不上什么好功夫。”
男人装模作样?地点了一下头:“噢,原来是这样?。对了,听说菲菲以前家住临安城?”
卓玉儿点头称“是”。
男人继续说道:“我还听说离宁在潜入仙居山之前,曾经在临安城附近盘踞过。”
卓玉儿感到他像是在寻找着自己与离宁之间的关联,那言辞中闪烁着怀疑,赶紧解释道:“小女子之所以认识那个反贼,是缘于前些日子从卓府走失后,不慎落水,所幸被他所救。后来为报答救命之恩,才举荐了他进入卓府,只当他是仙居山本地人,根本未有想到竟是叛军余孽。是小女子失察,还请世子殿下责罚。”
说话的同时,继续保持着一副躬身施礼状,并将?头埋得更低。
离宁勾了下一侧的嘴角,再?次伸手抓住女子的一只手,像是怕她跑了一样?:“菲菲,要我怎么罚你?你如此行径如何都像是那反贼的同伙啊!还有,你身上背着的是什么?行囊?你这是要准备去哪里?”
卓玉儿被抓住了手,再?一次想要挣脱,未果。
她最终放弃了把手抽出来的努力,因感到在皇世子面前,越是挣扎得厉害,越有想要逃脱的嫌疑,只好暂时顺着他的意,束手就擒,嘴上继续圆着谎:“奴家因被严浔殿下差点擒获,所以担心今夜去乱葬岗之事东窗事发,才出此下策。”
卓玉儿硬着头皮说完这些话,感觉这是在越描越黑。所有的言行都表明,自己盗尸不成差点被擒,此时想要畏罪潜逃,她若不是贼人的同伙,还有谁是?
果然?,离宁似是已经明察秋毫地洞悉了她的欲盖弥彰,沉寂了片刻后,语声低沉地说道:“菲菲,我是看在那日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才这般暗中出手相助,你若是被严浔抓住,多?半便会被押送到刑部司了。”
这样?一番话似是对女子产生了些震慑,她身子微微战栗了一下,随后想要再?次将?手抽出,但仍旧未能?如愿,这个男人的手劲总是那么大。
无奈之下,赶紧继续撇清:“世子殿下,小女子与那贼人离宁真的只是萍水相逢而已,未有任何深交,此人十分狡猾,完全隐没了身份。只是出于他对我有救命之恩的考量,才会做出那般愚蠢之举,还请殿下开恩。”
离宁一副虚假的威严神色:“菲菲,你真的没怀疑过他是叛军余孽?”
卓玉儿一脸的无辜:“殿下,小女子认识他时还是个呆傻之人,那贼人又伪装成个老实巴交的贫苦大叔,奴家如何会有那般的判断?”
说完这些话后,抬头觑了一眼?面前之人的神色,本欲察言观色一番,抬眼?看到的却?是那个男人怔怔地望向?自己的眸光,女子像是被那样?的眸光灼烫到了,赶紧低下了头。
沉默片刻后,她继续道:“说到这里,奴家还忘记要谢谢世子殿下。殿下请来的神医,果然?是名不虚传,如此神效地便将?小女子的癫病医治好了。奴家无以为报。”
卓玉儿转到这样?一个话题,其实也是有意探究下,不知这个皇世子,怎么就在那样?一个节骨眼?上请来了能?治疗癫病的神医,雪中送炭地帮自己从傻子过渡到正常人解了围。
男人似乎对这样?一个话题非常感兴趣。
他露出一抹浅笑?,一脸的严肃神情瞬间收敛,眸中浮现出一抹轻佻,将?脸凑近了面前的女子,手上也不老实地使了些小动?作,用力地捏了下一直抓握在手心里的那只酥手:“那不知菲菲你要如何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