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宁不?知她为?何会有此一问,于是如实作?答:“那身衣衫是鄙人的,因那日骆姑娘不?慎跌入河水之中,浑身湿透,又没有能替换的其他干净衣裳,小?的怕姑娘受凉,便拿了自己的一身干净衣衫,让她临时先换上。不?想骆小?姐还没来得?及换回自己的衣衫,便被夫人接回了府。”
回答完这番话后,未听到对面之人的回应,于是离宁便抬眼?向前方偷瞟了一眼?,正对上卓晴那如雕画而出的凤眼?中投射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目光。
离宁赶紧缩回了目光,继续饱含谦卑地说道:“小?的未进卓府之前,没有什?么固定的营生,生活穷困潦倒,所?以只?有那般的破衣烂衫给骆小?姐穿,让骆小?姐受委屈了。”
卓晴轻声一笑,问道:“我还听说,你能进卓府当马车夫也是菲菲姐姐强烈推荐的?”
离宁赶紧回道:“回二小?姐,菲菲小?姐是个心善之人,想是她见我生活那般落魄,每日饥一顿饱一顿的,便在夫人面前帮我说了几句好话。”
卓二小?姐一脸的让人捉摸不?透,继续刨根问底:“我还听菲菲姐姐说,他跟你还有你的一个兄弟,那几天都是住在一个山洞里,就如同?居一室一般。而且她换衣服的时候,就只?你二人在山洞里?可有此事?”
离宁听她这样问,已经听出了话里的苗头,她就是想让自己和骆菲菲的关系不?清不?楚。
同?时心中暗骂那个傻丫头,真是傻到一定境界了,一点心眼?也不?留,事无巨细地被人套话出来,都不?懂得?什?么叫避嫌,她若是自己被扣个污帽子也就算了,这是要?将他这个安分守己、老实巴交之人也拖下水不?成?
离宁见这个卓二小?姐的话已经从含沙射影到清晰可见,他就是想装听不?明白也不?行了,只?好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战战兢兢地说道:“回、回二小?姐,确、确有此事,但是我们住的山洞中有一个附洞。骆小?姐那两日都是住在那个附洞之中,她换衣服也是在那附洞之中,与?我二人所?住的主洞就如同?两间居室,这应该也不?算是同?居一室。”
说完这些?话,离宁又故意抬头瞥了一眼?卓二小?姐,眼?光中特意地闪烁出畏惧和慌张之色。
他的视线再?一次和卓晴那似笑非笑、不?阴不?阳的神情撞了个正着,见她没有任何回话,但那表情中充满了嘲弄,似是在审视着一个正在说谎之人如何欲盖弥彰地表演。
离宁将视线收回,继续做出恭敬的俯首状,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那汗水有一半是装出来的,还有一半是真的:“再?、再?者说了,我,我和我的兄弟都是本分的庄稼人,绝不?会对骆小?姐有什?么非分之想,更、更不?敢做什?么僭越之事。”
卓晴语气中似是生出了几分威严:“噢?那你们既然知道她是卓府丢失的小?姐,为?何不?第一时间把他送回卓府?反倒让她与?你们在一个山洞中同?居。”
离宁仍旧是一脸的紧张神色,毕恭毕敬地回道:“二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兄弟二人,知道他是府上走失的小?姐后,一直想把他送回卓府,但不?知何故,骆小?姐自己不?肯回来。我二人好说歹说也无济于事,又不?敢用强。若是任由她一个人离开,又担心一个女孩子家在外边太?不?安全。所?以无奈之下,就哄着小?姐在洞里多住了两日,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卓晴闻言,呵呵轻笑了两声,那神情就像是在听一个越描越黑的谎言。
随后弦外有音地说道:“宁师傅,我不?过就是随便问问啊!你至于这么紧张吗?”
语毕,一抹清冷的眼?神扫过面前正俯首而立的男人,那眼?神中似是也带着弦外之音,令人无法解读,随后便与?丫鬟一同?转身离开了。
离宁看着卓晴远去的背影,伸出一只?手用衣袖抹了抹额头上半真半假的汗渍,一脸的紧张神色舒缓了许多,但悬着的一颗心并未真正放下,他感?到卓晴特意来此地寻他问话,而且话外有音,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应该不?仅仅只?是为?了问他这样几个问题那么简单。
随即他又想到好在卓晴并没有问及鲁正元之事,若是把那几日那个大色鬼的所?作?所?为?再?拿出来说道说道,那自己可就更加说不?清、道不?明了。
之所?以未问及鲁正元,他猜想,多半是因为?那傻子一时开了窍,知道那种事是不?好拿出来说的,所?以就避重就轻地尽量只?提自己这样一个心地善良、憨厚朴实的大叔。
离宁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想到昨夜偷听的那母女二人的谈话,这个卓二小?姐为?了害那个傻丫头连合欢散、致哑药都用上了,不?知她下一步又要?唱哪一出?看这架势像是准备在他与?骆菲菲的关系上做文章,这位貌若天仙的小?姐想害人还要?累及无辜,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因刚才与?她言语时,已经听出了一二,所?以才会半真半假地冒了汗,但转念想到,自己又不?是骆菲菲那般的傻子,应是能应付得?来,如何都能撇得?清吧。
果不?其然,第二日,离宁在府中劳作?,无论走到哪里,总是感?到有下人在对他指指点点,投来异样的眼?光。好在不?肖多少功夫,他已搞明白了状况。那些?人再?如何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都逃不?过他那双好耳朵,无非就是说些?他跟骆菲菲关系不?清不?楚的话题。
基本就是昨日卓晴询问过的那些?问题,什?么骆菲菲穿着他的衣服与?他同?居一个洞中,什?么她迟迟不?肯回府是另有原因,什?么之所?以能进卓府当马车夫也是得?骆菲菲引荐,云云。
用脚后跟想也能猜出这些?话是谁散播出来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污了那丫头的名声。若是帮着给一般人戴个绿帽子也就算了,但这丫头却是严浔的女人,离宁总觉得?有隐隐的不?安。
面对这些?流言蜚语,他亦是不?得?不?感?叹,果然是侯门深似海,处处多是非,这刚刚混进来还没站稳脚,正事尚未办,便惹了一身骚。若是以后在府内碰见那傻丫头,无论如何也要?绕着道走,绝不?能瓜田李下,授人口实。
离宁在府内过了两日谨小?慎微的日子,处处谨于言,慎于行,他想着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自己时刻保持头脑清醒,行端影正,便应不?会被卷进什?么桃色绯闻。
一日晚饭后,离宁按照惯例又去往马厩干活,一路上看到一些?丫鬟婆子都装扮得?十分精致,三三两两地往一个方向走,一边走还一边兴奋地小?声说着话。
听了她们的谈论,离宁才意识到,原来今天是七夕节,那些?丫鬟婆子们是要?去参加乞巧活动?。虽也曾是出生于王侯将相之家的世家公子,但因多年?来都是一个人无亲无故地东躲西藏,所?以对民间的那些?时节礼俗早已经淡忘。
因这是他进卓府第一次感?到有过节的气氛,所?以走在路上看到那些?三两成群的姑娘婆子,便会特意驻足一下,听听她们都在聊些?什?么,除了那个常规的话题,聊聊如何能让自己变得?更加心灵手巧外,年?轻姑娘更多地会窃窃私语一番,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越往马厩的方向行进,路上的行人就越来越稀少,最后直到再?也听不?见一丝的欢声笑语。
离宁一个人走着,在即将到达到马厩的地方,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宁师傅,请留步。”
他止住步伐后回了头,见一个女子提着灯笼立于他身后,果然发声的还是卓晴身边的那个贴身丫鬟翠儿,这一回只?有翠儿一个人。
离宁赶紧上前施礼:“翠儿姑娘,不?知唤在下何事?”
翠儿向她走近两步,说道:“宁师傅,快去备一下马车吧!二小?姐要?去永安溪畔看河灯。”
离宁连忙应了声是,但心里开始犯了嘀咕,因为?卓府的老爷、夫人或小?姐、少爷,若想要?吩咐马车出门,都会先让下人去知会府里的总管,再?由总管进行分配调度。
而此刻卓二小?姐直接派了翠儿来吩咐他,不?免让他心生疑惑,但这般的疑惑只?能止步于胸中,必不?能有分毫表露。
正预备着去马厩牵马,忽听翠儿又将她唤住:“等等,宁师傅,这个你拿着。”
离宁见她递上一物,便伸手接了过来,仔细一看,是个铜制的熏香盒子,那盒子上镂空地雕刻着几朵荷花的图案,十分的精致小?巧,透过镂空花纹看去,盒子里插着一小?段拇指粗的熏香,那香虽然没有被点着,隐约地透着一丝檀香的味道。
他不?知此物是何用意,于是疑惑的眼?神看向对方,翠儿赶紧解释道:“宁师傅,二小?姐坐马车有熏檀香的习惯,你且先去马车厢里把这盒熏香点燃,三刻后,等香燃尽,再?去牵马栓车,免得?这熏香的味道惊扰了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