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菲菲被严浔扶入怀中?后,顺势深深地埋入他宽阔的胸膛,不知是因为太思念,还是太委屈,竟然嘤嘤地哭出了声。
那哭声像小猫儿的叫声一样震颤着?男人的心,严浔将哭泣中?的人儿紧箍在怀中?,话语声中?似有些喑哑:“谢天谢地!菲菲,你还活着?!”
随后,他将丫头的身子扶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将她从头到脚地检查了一遍,像是在看一件心爱的瓷器有没有被磕碰坏。
最终,目光聚焦在对方泪水涟涟的一张脸上,眼神中?似有久别重逢的欣喜,又似有对她劫后余生的庆幸。
男人温热的手指抚上女子的?颊,轻轻地拭去那?颊上“后浪推前浪”的汹涌泪迹。几日来内心深处不断发酵膨胀的忧心忡忡,似是也随着?那被抹去的泪痕,一同的烟消云散。
丫头总算是止住了哭泣,想自己伸手去抹泪,这才发现双手还被反绑在身后。
严浔见状,亦是从激动的心绪中?缓过神来,赶紧伸手帮丫头去解绑,随后将那根系带狠狠地摔于地上。他身子微侧,目色凌厉地望向那两个跪于地上之人,眼睛虽没有看着?丫头,但却是在对她说?话:“菲菲,你看要?如何处置这二人?”
两个贪财鬼听到严浔这样说?,吓得一边磕头,一边大呼小叫:“骆小姐开恩!大君殿下开恩!小的也是看了卓府的寻人告示,想把骆小姐平安送回家,才不得已这样做的。”
骆菲菲听严浔这样问?,扭头看了一眼那二人,似是心里有了定夺:“殿下,那就?赏他们些银两吧!”
傻子做事情?果然是不同于常人。
严浔一脸疑惑:“菲菲,我是问?你要?如何罚这二人?”
丫头回道:“殿下,他二人无非就?是想要?送我回家,罚就?不必了,你刚才不是还说?要?赏他们钱吗?”
严浔闻言,轻笑了一声,这丫头的脑回路依旧异于常人,不了解的还以为是她太幽默,要?这样以赏代罚。
因知道骆菲菲本就?是个宽容大度之人,既然她这样发了话,便不再多说?,示意一旁的柱子打赏。
柱子有些纳闷,但还是军令不可违地受了命,一脸莫名?奇妙地给跪于地上的两人打了赏,那两人更是心怀不解地领了赏,磕头谢恩后,抓着?钱袋子便一溜烟不见了。
望着?二人消失的背影,严浔似是已经回归了一见到丫头就?想笑的那种超然境界,脸上又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视线黏着?在她的脸上不舍移开:“菲菲,多日不见,你真的是聪明?了许多,竟能想到要?骗他们去沐芳宫领赏钱。”
此时,一男一女?对?地站着?,似是生离死别后的再度相逢,不远处湛蓝的天空下矗立着?的一对翠绿色山峰与这一对人儿的身影相映成?趣。
骆菲菲听严浔那样说?,一脸认真地问?道:“殿下,那二人若真的把我送去沐芳宫,你会给他们赏钱吗?”
严浔看着?骆菲菲那毫无矫饰的表情?,微微扬了一下嘴角,似一抹笑意,回道:“菲菲,若是他们能让我见到你,倾尽所有我都会给的。”
丫头听后,内心狂喜,但表?上却要?掩人耳目地故作矜持,她用手捂着?嘴,刻意地僵硬住表情?,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过分?喜形于色,努力地扮演着?不苟言笑的大家闺秀。
男人被她那欲盖弥彰的表演逗得一脸的忍俊不禁。
目光在女子脸上、身上逡巡时,注意到她身上穿的竟然是一件宽大破旧的男人衣衫。
因刚才甫一入眼的是一副破衣烂衫的叫花子模样,那可怜兮兮的一身装扮,不禁让人猜想,骆菲菲这几日不知经历了什么,莫不是缺衣少食地在外流浪。这样想着?,男人心肝儿微颤,像是被什么东西戳痛了一下。
心疼的同时,亦是满腹的疑问?,双手端住丫头的肩头,眼睛继续从头到脚地在她身上细致地挑剔着?:“菲菲,你为何会穿着?这样一身男人的衣衫,是谁给你的?你自己的衣装呢?你这几天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家?是真的走?迷了路吗?还是你不想回来了?”
丫头听着?这样一连串的问?题,脑子里混乱地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个,听到严浔最后那个问?题时,似是被触动了心事:“殿下,我可以不用回卓府吗?”
严浔闻言,心头一颤,知她好玩的性子在那里被憋闷坏了,于是说?道:“菲菲,走?!我现在就?带你回沐芳宫去。”他对丫头走?失这件事一直心存疑虑,于是决定把她带回去好好地盘问?一番。
骆菲菲听说?要?去沐芳宫,立刻?露欣喜之色。
男人眼睛扫过她那一脸的欣慰,几日来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了下来,正欲伸手去把女子扶上自己的战马,忽然听见一阵马儿的扬蹄之声由远及近,循声望去,只见一辆疾驰的马车飞奔而至,堪堪地停在他二人?前,马车后?跟随的几个骑马的兵丁亦是勒马停步。
马车停稳后,车厢帘子被人掀开,从车厢上动作迅敏地走?出一位端庄美?艳的妇人,她行色匆匆,脸上似正酝酿着?些不明?来路的情?绪随时准备爆发,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那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尚仙夫人卢芸。
严浔见到来人,虽在意料之中?,但却吃惊于来得这般神速,本以为卓府得到消息时,自己应已经将人带回了沐芳宫,却不想竟然前脚后脚地就?到了。
见这妇人阴魂不散地寻到了这里,男人脸上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错愕。
卢芸早就?在车厢内“瞄准”了严浔身旁的骆菲菲,马车刚一停稳便急匆匆地钻出了车厢,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至丫头近前,一副久别重逢的悲悯神情?,哭天抢地地将正要?上马的骆菲菲一把抱住,借势将他从严浔的手里抢了过来。
悲情?中?的女子抱着?“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女儿”嚎啕大哭,哭声震得周边地动山摇,一边哭一边大呼小叫:“我的好闺女啊!你这几日到底是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家啊?为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卢芸心中?的情?绪一如她那佯装出来的一副虚假表情?,令人难以勘破,外人只当她是寻到了走?失多日的义女,喜极而泣,殊不知其实是恼怒于这丫头竟然能活着?回来。
严浔无奈地将抓着?骆菲菲的手松开,看着??前那妇人一副虚情?假意的表演,知她匆匆赶来此处,定是要?跟自己抢人,心中?也在暗自盘算着?如何应对。
骆菲菲知道这个义母一向热情?有余,喜好过分?地表达,见她这样一副悲天悯地的神情?,似是也被渲染到了,心中?实实在在地生出了些不掺半点?虚假的感动,便真心实意地回应了一声:“义母。”
但严浔可不吃她这一套,立刻向一旁的柱子使了个眼色,柱子会意后,对着?仍在狼哭鬼嚎的卢芸施了一礼:“尚仙夫人,汾阳君殿下要?先带骆小姐回沐芳宫小住,因有些事情?需要?向她询问?。臣失礼了。”说?完就?要?上前带走?骆菲菲。
卢芸闻言立刻止住了哭声,哪里肯让他“得逞”,连忙回了句:“柱子大人,这可如何使得?”说?话的同时,双手牢牢地箍住丫头的一只胳膊。
柱子见状,不敢用强,便停止了下一步的动作。
接着?,卢芸松开骆菲菲,侧身?朝严浔行了一礼:“大君殿下,莫不是嫌奴家没有把菲菲姑娘照顾好,有所责怪?”
严浔之所以让柱子出?,是因为实在是不想?对?地跟这个虚头巴脑的女人有太多纠缠,只想带着?人快点?离开此地。
此刻,见这妇人拖泥带水地要?阻拦,只得接话应承:“尚仙夫人语重了,既然是母后下的懿旨,将菲菲送去卓府,那自然是因为夫人深得母亲信任,才会有此托付。”
心思缜密的卢芸听严浔这样说?,自然不会失了机锋,就?着?他的话顺水推舟地说?道:“既然如此,那自是应由奴家将菲菲姑娘接回卓府去,才不负仙后重托。”
严浔听她语露锋芒,也不转弯抹角了:“那是自然。只是菲菲走?丢这几日,不知去了哪里,遭遇了何事,想先带她回沐芳宫,请个太医给好好诊查下身体,若全然无恙,不日便会将她送去卓府。”
卢芸今天是铁了心要?跟严浔抢人,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殿下,若是说?要?请太医来诊查,奴家去仙后那里请个命,仙界最好的太医都能请到我卓府来。再者?说?了,菲菲是仙后懿旨亲封的卓家义女,我府上未出阁的大小姐,若是被大君殿下就?这样带了去,未免有损姑娘家清誉,恐怕不太合适吧!”
严浔闻言,想这尚仙夫人如此不留颜?的话都能说?的出来,毅然决定干脆就?豁出去了,自己这张脸皮也不要?了,骆菲菲他今天非要?带走?不可,于是破罐子破摔道:“骆小姐曾在我沐芳宫中?已住过多日,再多上一两日又有何妨?”
卢芸无言以对,明?显感到严浔这话像是在耍赖皮,他似乎已经不准备替那傻子维系什么姑娘家的清白了,于是心中?开始暗搓搓地着?急,手心里亦是捏出了细密的汗。
严浔发现这招竟然管用,卢芸再如何说?话滴水不漏、针锋相对,只能应对识大局、讲道理之人,只要?在她?前不讲理,她就?玩不动了。所以严浔这句上不了台?的话一出,卢芸便被堵得哑口无言。
玩耍赖,说?不要?脸的话,必得要?脸皮足够厚。在这点?上,二皇子严浔足以担当。他将骆菲菲从临安城带回沐芳宫,就?已遭遇了不知多少流言蜚语;丫头被仙后施杖刑那日,他在芊蕙宫的大殿前长跪不起,更是不知被多少人说?笑。连这些都全不在意,遑论?信口几句露骨的言语。
既然旁人都已经说?成?那样,自己再顺着?这样的话多说?一句又有什么大不了,无非就?是在黑缎子上再抹上一道墨痕。更何况,他觉得这样的说?法也并非空穴来风。
严浔感到自己在这番较量中?应是占了上风,于是走?至骆菲菲近前,准备带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