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循声望去,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从别院的门口处走了过来,那少年一袭淡绿色衣袍,身形高挑,肤色白皙,长着一张和卓晴有几分相似的脸,若不是因为穿了一身贵公子的衣装,那张脸很容易被人误认成个俊秀的女子,但他一脸的顽皮之色倒是少年男子所特有的神情。
少年走近立于院中的几人,卓晴看清来人便冲他发了声:“卓彦,你为何会来此?”
少年人白了卓晴一眼,说道:“姐姐来得,我就来不得?这凭空又多出个大姐姐,小弟就不能过来拜会一下?”
他说完这些话后便转向骆菲菲,施了一礼后道:“大姐姐好,不过你若是想叫我哥哥,我也受的。”之所以有此一说,是因为刚才在别院外听到了两个姐姐的对话。
骆菲菲脑子里存储的信息又不太够用了,呆滞了一会儿,忽听见一旁的吴妈十分赶趟地答疑解惑:“骆小姐,这位是咱府上的小公子,也是前来拜会小姐的。”
傻丫头闻言似乎有所顿悟,这是又多出了个弟弟吗?为了以防一会儿再冒出一个来突袭,于是紧张地问道:“那除了你们二位还有其他的弟弟妹妹吗?”
还没待卓晴和卓彦二人回话,一旁的吴妈赶紧说道:“骆小姐,没有其他的了,咱府上就只有卓晴二小姐和卓彦小公子。”
骆菲菲闻言,忽然很聪明地发现好像少了一个人,于是问道:“既然有二小姐,就应该有大小姐啊!那大小姐呢?”
因骆菲菲本就是个傻子,谁也没有想到要去跟她解释这件事,所以她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请进卓府。
吴妈其实早就得卢芸吩咐,要她称呼骆菲菲为大小姐,但是对这个称呼很是不习惯,因为她一张口叫“大小姐”,就会想起卓玉儿,心中便涌上一丝难言的情绪,所以总是改不了口,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称呼骆菲菲为骆小姐。
当她听到傻丫头这样问,便赶紧回道:“大小姐就是骆小姐你呀!”
骆菲菲听后,脸上的神色从一无所知转变成恍然大悟,兴奋地拍着手,欢快地说道:“原来这个大小姐的位置是早就给我留好了的?真是太好了!”
卓彦听到她这样的回答立刻喷笑出来,随后便止不住前仰后合地哈哈大笑,当发现这样有些失礼,需得保持一些礼仪和风度,于是便紧绷住面容将狂笑转为窃笑。
卓晴见这丫头已经傻到一定境界了,心中暗自冷笑,同时微微上扬的嘴角勾起一丝轻蔑之色,这丫头比她想象的还要傻,严浔怎么可能喜欢这样一个傻子?心里一块石头似是落了地。
骆菲菲根本不明白少年为何而笑,此刻又见他一副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不明所以,正待开口询问,忽听对方先于自己开了口:“菲菲姐姐,仙居山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有空我带你出去玩啊!”
骆菲菲一听,又一次拍手叫好:“好啊!好啊!去玩什么?”
卓彦似是跟这个傻子很是投机,回道:“我带你去个地方抓蝎子。”
傻丫头闻言两眼放光,一脸的兴奋之色,欢快地说道:“太好了!我喜欢!到时候叫上浔哥哥一起!”
傻子这句话甫一说出口,一旁的卓晴面色立刻凝滞,紧跟着问道:“你说叫上谁?”
骆菲菲立刻回道:“严浔哥哥。”
卓晴继续求证道:“你是说二皇子严浔?”
骆菲菲听后,冲她点了点头。
卓晴再次一脸的鄙夷,嗤笑着冷哼道:“姑娘,浔哥哥也是你叫的?再说了,你这声哥哥又叫错了!二皇子他比你小一岁,这般叫法亦是不妥。”
骆菲菲懵了,怎么又冒出个弟弟来?浔哥哥要变成浔弟弟了?同时心里的诸多不解脱口而出:“不可能啊!我一直都是这样称呼殿下的,他从来也没有说过有什么不妥。”
卓晴听她这样说,面色一改先前的从容和淡定,似有愠怒爬上双颊,脸蛋上白皙的皮肤透着些恼怒中的晕红,两只眼睛刀子一样直刺骆菲菲。
卓彦在一旁听着,面露嘻笑的表情,转头先是对卓晴指责了一番:“人家一个愿意叫哥哥,一个愿意被叫,你管了那么多?”
随即继续笑嘻嘻地又冲骆菲菲道:“你也可以叫我卓彦哥哥,我不介意的。”
傻丫头听他这样说,先是对面前这个美少年从头到脚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面露一脸的防备之色,似是生怕被人占去了什么便宜,额头上写着“别想蒙我”四个大字,然后郑重其事地回道:“你在玩笑!一看你就是个弟弟,我才不会叫错呢!弟弟,你长得真好看。”
卓彦被她夸得心花怒放,接着便跟这个大姐姐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了起来,两人似乎找到了些相同趣味的话题,一边聊还一边时不时爆发出哈哈大笑之声,果然傻子跟小孩子最有共同语言。
被晾在一边的卓晴对那个“浔哥哥”的称呼甚是耿耿于怀,越想越来气,气鼓鼓地看着面前这二人相聊甚欢。
***
骆菲菲搬进卓府的第三天,卓府便有贵客前来,是二皇子严浔。
自卓玉儿离世后,他登门拜访卓府的次数便没有以前那般频繁了,只是偶逢节日或必须时会登门前来拜访老师卓胥。
严浔先去了卓胥的书房给老师请安,见面后嘘寒问暖了一番。卓胥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随便问了些最近的公务和修习的情况,便示意他该干嘛干嘛去。
离开卓胥的书房,二皇子便去了卓府的会客厅,卓晴带着丫鬟早就在会客厅里候着了,此时的她妆容精致,从头到脚收拾得没有一处可挑剔,一身淡青色衣裙素净淡雅,衬出婀娜身姿。
因知道是严浔前来,卢芸寻了个理由便出了卓府,特意命卓晴一人前去接待。
严浔每次见到这个卓家二小姐便会退避三舍地保持一定的距离,若跟别的女子有三尺远,跟她必要有四尺远,这应是放河灯那夜的后遗症。
二人互相见了礼后,严浔便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听闻骆菲菲已被上仙夫人接入府中认为义女,那日夫人走得急,只带了人走,今日特意将骆小姐的随身之物和她娘家的贴身丫鬟,还有她平日里喝的中药一并送了来。”
卓晴听了严浔的这番话,胸中满坛子的醋意泼洒了一半,脸上虽未有任何表露,话语中却含沙射影了出来:“大君殿下可是怕我们府上照顾不周,怠慢了骆小姐,才这般又送人又送东西的?”
严浔早知这位卓府二小姐说话总是这样一副阴腔怪调,并未当回事,淡淡地回道:“卓晴小姐误会了,绝无此意,只是那骆小姐自己的东西理应她带走,放在我府上,好像也不太合适。”
卓晴闻言,立刻收起适才尖酸的语调和一脸的刻薄,换上了满面春风的笑容,轻笑一声道:“小女子就是跟大君殿下开个玩笑。请殿下放心,我们府上吃穿用度都给骆小姐准备得妥妥贴贴,她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噢,不对,这里本来也就是她自己家嘛!”
卓二小姐最后这话说得很是违心,但因得了卢芸授意让她不可小鸡肚肠,须得在严浔面前玩大度,便就不阴不阳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样一句话。
严浔听她这样说,心知肚明她的一番虚情假意,但还是很郑重地施了一礼,回道:“那还请卓晴小姐费心了。”言下之意就是,这是我的人,你可得照看好了。
卓晴如何听不出这话中的含意,面上不动声色,内里醋坛子继续渗着酸水。
严浔自得知骆菲菲被卓府接走后,便赶回了沐芳宫,当看到东偏殿里物是人非,心里竟然空落落的,才知道自己原来这般的不舍。
于是便吩咐英子收拾了小姐的物品,准备将她和那些随身之物一起送去卓胥府上,想顺便去看一眼骆菲菲。
因为一直未找到那块玉锁,他知道没有人会相信骆菲菲的真实身份,卓府之所以这样做,定是得了母亲的授意,但不知母亲此举有何深意。然而转念一想,让骆菲菲住进卓府,说不定能让她找回前世的记忆,被封为兵部尚仙的义女,这就改换了她凡人家女子的身份,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去卓府之前,严浔正在东偏殿外等着英子收拾小姐的物品,等了一会后,看见英子出了东偏殿的门朝自己走来,她怀里似是托抱着一样东西。严浔待她走近后看去,原来是只纯黑色的小猫。
英子冲严浔施了一礼后道:“殿下,小姐在宫院里捡到一只小猫,便放在东偏殿里养着,但是一直没敢告诉殿下,要不要把它一起带到卓府去?”
男人看到英子怀里那一团黑乎乎、毛茸茸的小家伙,它眼睛里闪着蓝绿的光,怯生生地看向自己,那眼光一如骆菲菲偶尔会表现出的怯色,不禁心生爱怜。
他从英子手上接过了那只小猫,一只手托于怀中,另一只手轻抚着猫身上柔软的细毛,心道:“这才住了几日,就在我的沐芳宫里连猫都养上了,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但嘴上却冲英子问道:“这猫儿有名字吗?”
英子回道:“这是只小公猫,小姐唤它作弟弟。”
严浔听后一愣,什么?骆菲菲管自己叫哥哥,管那猫儿叫弟弟。
想到那猫儿跟自己一个排辈,心里竟然泛出丝丝酸爽,于是决定把猫儿留在沐芳宫,让它没机会整日里往那丫头怀里钻,呆在这里跟自己做伴儿算了。
他对英子说道:“猫儿就先放在沐芳宫里养吧!”
英子听后应了声“是”,便将猫儿送去了栓子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