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浔听骆菲菲说那玉丢了,并未当回事,让她好好想想是不是随手搁在哪里了,傻子脑子不太够用,丢三落四的很正常。
果然,没过两天,骆菲菲又喜笑颜开地告诉他,说那块玉锁找到了,是在浴桶边的一个缝隙里发现的,可能是沐浴前脱衣时随手把玉也摘了下来,并放置在桶边,然后就滑落在那缝隙里了。
严浔听着骆菲菲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讲着脱衣沐浴之事,眼睛竟然不由自主地将她从头到脚地扫视了一遍,望着那窈窕纤细的身形,感觉自己的眼睛就快生出了透视功能,脑中努力克制住想要继续深入浮想的思绪,脸颊上莫名其妙地发了热。好在面前的女子并未有任何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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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三月,春光明媚,怡人的春色沁入沐芳宫的每一个角落,和煦的风里夹杂着暖融融的气息,吹红了满园的桃花,吹进了半掩的门窗,让人有一种不愿安居一隅的冲动,屋外的花香和鸟鸣似是挥舞着翅膀的蜂蝶,招揽着屋内的人儿“红杏出墙”。
严浔今日无需去朝堂议事,望着窗外冉冉春色,特别想出去走一走。
于是便出了书房,一边赏着春色,一边就不知不觉地踱步去了东偏殿。
刚走进东偏殿的别院,便远远看见一棵高大的香樟树的顶端有几丛枝叶在晃动,定睛看去,那晃动的枝干中竟有一人攀扶于其上,那人扭动着身躯正伸手摘着近旁一棵桃树上的桃花。
香樟树的枝干已被压弯,树枝和树上之人粉色的衣裙交叠缠绕,似那绿油油的枝杈中盛开的一丛迎春花。树上之人是骆菲菲!这傻丫头竟然上树了!
她摘下桃花瓣后就往地上扔,树下的英子正拎着一个竹筐捡拾着地上的桃花瓣。二人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各自忙碌着,都没有注意到严浔的出现。
严浔被眼前的一幕看得心惊肉跳,可树上之人竟然一边摘着桃花一边嘻嘻地笑。
这时,树下的英子冲骆菲菲喊道:“小姐,你摘得已经够多了,赶紧下来吧!那树枝好像有点快撑不住你了。”
骆菲菲似是没有下来的意思,冲树下之人回道:“等一下,这些还不太够,我再多摘点,这么点桃花还不够酿一坛子酒的。”
说完她继续伸手去够那桃花,身子继续在那棵被她压弯的枝杈上晃动,严浔看着她“命悬一线”,大气都不敢喘了,疾步走向那棵香樟树,一边走一边冲树上之人喊话:“菲菲,你快下来!这样太危险了。”
骆菲菲听见严浔的声音,似是非常高兴,扭着头往树下看,“高高在上”地说道:“浔哥哥,你来啦?我......”话未说完,满载着欢快的话语声戛然而止。
她话音止住的同时,严浔听到头顶上“咔嚓”一声响,那是枝杈折断的声音,眼见着裹着一袭粉色衣裙的骆菲菲像仙女一般从树上飞了下来,头朝下的那种。
正在树下捡拾花瓣的英子听到那声音亦感觉到不妙,抬头一看,吓得惊呼了一声。
疾步中的男人冲刺般飞奔上前,在骆菲菲落地之前及时地伸出双臂,将跌落之人稳稳地接在怀中,缓冲之下抱着怀中的人儿顺势在原地转了个圈,纱质的裙摆转出了一圈飘逸的粉红,似二人周身的一抹祥云。
骆菲菲被严浔接住后惊魂未定,一直在男人怀里喘着粗气,吓得浑身发抖,当最终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抱着时,又故技重施地将一双颤巍巍的手反搂住对方的脖颈。
此时,二人四目相对,严浔本欲冲傻丫头发火,一脸的怒色还未显山露水,便被对方直直抛过来的目光给压制住,身体亦是感觉到怀中之人抖得跟筛糠似的,立刻泻了心头的火。
骆菲菲最后总算是平稳了心神,但一双桃花眼仍旧很不安分,毫不避讳地直视着男人的脸,男人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为了冲淡这瞬时的尴尬,赶紧找话说:“菲菲,你若想要摘桃花,找根竹竿子打落即可,何必上树?”
严浔说话的同时,并未松手将骆菲菲放下,似是怕那如“惊弓之鸟”的人儿缺了安神的巢,依然将其托抱于怀中。
他话音刚落,忽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浔儿!”
严浔听到这样一声唤,心里霎时一惊,那感觉就似熟睡中被人痛击了一下,赶紧循声望去,果然是母亲在唤他。
此刻,仙后谢青柳正立于别院拱门的门洞中,面色威严,似那拱门下忽然破土而出的一棵松柏,不怒自威,眼神中满是惊异地看向严浔,脸上的神情悲喜莫辨。
仙后身后跟着两个仙娥,此时栓子正立于一个仙娥的身侧,使劲地冲着对面的主子挤眉弄眼。
面对母亲的突然到访,严浔有些措手不及,慌乱中才意识到此刻怀中还抱着个人,于是赶紧将骆菲菲放下,让她站于自己旁侧。
傻子本就迟钝健忘,那差点就摔了个倒栽葱的惊魂一刻已被她忘得一干二净,此刻正陶醉于刚才的小欢喜之中,根本就未注意到眼前发生的一切,仍旧是一副旁若无人的状态。
自顾自地嬉笑着,并大着胆子伸出手去抓住了男人的一只手,未婚夫婿曾说过的只要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可以牵手的话,她倒是一点不含糊地还记着。
骆菲菲抓着严浔的一只手,同时一脸欢快地注视着正情绪紧绷的那只手的主人,竟未察觉出丝毫异样,仍旧乐呵呵地说道:“浔哥哥,你不是特别喜欢喝桃花酿吗?我酿给你喝啊!”稚嫩的声音跟树上的鸟鸣一般清脆。
严浔心里暗搓搓地着急,但又不好表露,赶紧将丫头牵着他的手拨开,收敛起适才舒缓的神色,面色风云突变般地严肃起来,同时向身侧的嬉闹之人狠狠地使了个眼色。
傻子再迟钝,似乎也察觉出了男人眼神中的暗示,随即停止了说笑,顺着他紧绷的目光望去,看见别院内竟然多了几个人。立于首的是一位面容清秀、神色威严、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她一身的雍容华贵,从头到脚散发着一种高不可攀的尊贵气质,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和严浔。
谢青柳看到刚才的那一幕,错愕的神情溢于言表,儿子多年不近女色在仙界上下已是人尽皆知。此刻,她甚至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走错了门?或是寻错了人?这个儿子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尊贵的妇人快步走到那一男一女近前,严浔见她走近连忙施礼,道:“母后,今日为何会来此?”声音中透着些许心虚和无措。
谢青柳眼睛死死地盯着儿子身旁的那个女子,她从未见过一个女子会这般主动地去牵一个男人的手,虽强作镇定地保持着威仪,但难掩惊诧之色,回道:“浔儿,我若不来此,怎会知你在这宫墙之内竟如此玩闹。”语气之中夹带着沉甸甸的不满。
严浔望见母亲的脸色便已洞悉到她心中的怒气,听了这番话后,还是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骆菲菲这回倒是反应很快,立刻明白了眼前之人是谁,但并没有领悟到那话中的讥讽之意。于是乎这个很知礼数的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便傻里傻气地“扑通”一声跪地,冲着谢青柳便行了个跪拜之礼:“婆婆大人在上,儿媳骆菲菲给您磕头了。”
一旁的英子见状亦是赶紧在小姐身侧跪了下来。
谢青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个自称儿媳妇的女子。一般人若是见了她这个仙后,多会尊称一声“千岁殿下”,不想这个女子竟然没头没脑地管她叫婆婆。这是吃了熊心豹胆?还是脑子缺根筋儿?
这样想着,她把视线又移向了一旁的严浔,想看看这个儿子要如何解释。
严浔早知骆菲菲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各种洋相,不想今天竟撞见了“太岁”!他一时半会儿还未想好要如何回应,急得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
栓子在一旁看着,亦是替主子捏了把汗。
严浔本想着,如若骆菲菲这癫病一时半会儿医治不好,他是迟早要寻个机会告诉母亲的,只是一直觉得时机未到,还未酝酿好如何说词,不想今天竟被她“撞破宫墙”。
这样的碰面实在是太意外,不巧还被她撞见了那难堪的一幕,这令严浔慌乱中手足无措了片刻。稍事平稳了下心神后,赶紧向谢青柳再次施礼,恭声说道:“母后容禀,关于骆菲菲之事,孩儿有话要对母亲说。”
谢青柳还未从刚才的愕然中回过神来,便被严浔的说话声打断了思绪,看了看那个跪于地上的女子,她发现这女子的言行有些异于常人,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她还真想听听儿子如何解释,随即道:“允了,快说来听听。”
严浔冲一旁的栓子使了个眼色,少年十分灵光,立刻会意,随命英子先带小姐回房去,他明白主子的意思是要让骆菲菲回避。
骆菲菲没有得到应允,便不敢起身,跪地的同时偷偷抬眼望了下立于面前的“婆婆大人”,谢青柳一直在仔细地观察着这个跪于地上的女子,触碰到对方的眼神后,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儿,但又道不出个所以然,最终心存疑惑地冲她开了口:“你先起来吧!”
骆菲菲闻言,嘿嘿地冲“未来的婆婆”傻笑了两声后便站起了身。英子上前告知小姐先回屋去,然后拽着她便往屋宇内走。
丫头一步一回头地继续冲着谢青柳傻笑,回头时忽然瞥见了一旁的严浔,便随口冲他说了一句:“浔哥哥,那你一会儿过来找我玩啊!”说话时,眼中充满期待,脸上的笑容晕出浓浓的渴望之色,似个盼着夫君归家的小媳妇。
严浔此时哪里敢回应她,连看都未敢朝她看一眼,只继续恭恭敬敬地立于原地。
在一旁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骆菲菲的仙后这下可算是看明白了,这个自称儿媳妇的女子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那不似正常人的言行,多半是脑子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