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羽被严浔救回后,寻了郎中给他诊治,又让栓子去当地的仙守府通传。
被袭后,肖羽手下的兵将因找不到主帅,便都去了丰阳仙守府。兵部司的人和仙守府的人这两天一直在寻他,急得团团转,若再找不到人,仙守府的人就要向上仙庭通报了,但兵部司的人一直捂着不让上报。兵部司被流寇袭击后,主帅下落不明,这要是传出去,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兵部司的脸往哪里搁?
好在有惊无险,肖将军总算是自己冒出来了。他向仙守府的人反复强调不是流寇,而是叛军余孽,这才让兵部司挽回了些面子。
严浔因是微服出行,便没有正式出面,他私下里命肖羽在此地再多逗留几日,先养伤,伤好后去探查下叛军余孽的藏身之地,若有消息便赶紧呈报。布置完后,严浔几人便上路了。
因肖羽的事,几人在回仙居山的路上多耽搁了两日。
其实,严浔还没回仙居山便已经被人惦记了。
二皇子告了休沐假之后,便没了踪影,仙后宣来了留守在沐芳宫的柱子询问,柱子回禀仙后说汾阳大君殿下最近心情不错,带了栓子去临安城附近游历两日。
仙后谢青柳其实是半信半疑的,这个儿子哪里会有什么好兴致外出游历?他每天想的就是把卓玉儿从坟里挖出来,看看她是不是还魂了。
所以谢青柳决定赶紧把严浔的婚事提上日程,虽然两个儿子的婚事都还未定,严浔又排小,但她觉得有必要快点把小儿子那些胡思乱想的心思制止住。
卓胥的夫人卢芸这几日特来拜望了仙后,提及了女儿卓晴的婚事,仙后本有意让大儿子严枫娶卓晴为妻,因严枫曾表露过比较中意这个卓家二小姐。
但卢芸想谈的是女儿与二皇子严浔的婚事,这倒让仙后为了难,于是她便先将这事搁置,想再征求下儿子们的意见。
骆菲菲和英子被柱子领进二皇子的沐芳宫安顿下来。
柱子是个又高又瘦的青年,跟栓子的矮胖身材形成鲜明的对比,与栓子这个文修出身的随侍仙官不同,柱子是武修出身,各种武艺都很精通。
柱子被栓子告知这个一进门就大呼小叫、上蹿下跳、傻里傻气的丫头即将成为沐芳宫的女主人后,直接看呆了。
骆菲菲因有了心里准备,知道未婚夫婿是仙界的二皇子,名字不叫谢浔,而是叫严浔。进了沐芳宫后,根本没注意到柱子向她投来的惊异眼神,只顾新鲜地东张西望,闪亮的红墙碧瓦晃得她眼花缭乱,走到哪里都紧赶着上前去摸一摸,知道的是知她新鲜这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上房揭瓦。
毫无心里准备的英子,知道真相后,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沐芳宫的,她对仙门贵公子想娶自家小姐这事就一直百思不解,不想这贵公子竟然还是个高高在上的仙界皇子,他图个啥?
严浔一回到仙居山,便令柱子赶紧去请太医给骆菲菲诊治。
太医给骆菲菲诊了脉,说这丫头身体好得很,至于癫病得慢慢治,急不来,给她开了些通窍的中药,还要定期过来给她在头上施针。
二皇子真希望太医一针下去就能把她扎好,赶紧变回卓玉儿。
他准备暂时把骆菲菲金屋藏娇在沐芳宫里,等太医把她医治好了再公诸于众。
因为骆菲菲这般的情状,任谁也不会相信她是卓玉儿的还魂之身。若是被人瞧见了,估计就会如肖羽那天的表现,要么惊骇,要么忍俊,然后把自己这个“伯乐”也一并牵连,定被人说成是眼光不济。
如今唯一能做为证明的是她身上的那块玉锁,若太医能将她尽快医好,那所有的怀疑都将不攻自破。
严浔一回到仙居山后,每日晨昏定省地要去芊蕙宫给母后请安。每次去便会被谢青柳一通盘问,问他对哪个仙门小姐比较中意,对卓家的二小姐印象如何?
他一被问及此事便会各种搪塞,手心直冒汗,心里着急这骆菲菲怎么还是个傻子?
骆菲菲被严浔安排在沐芳宫的一个偏殿里,自住进来之后,先是新鲜了几日,在宫苑里到处转转,但是却不被允许出门。
没几日,她便把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玩遍了,别院里的树她都一棵棵爬上去玩过了,若是墙根有个狗洞,她多半也会钻进去看看。
然后就是英子每天给她熬两大碗中药,逼着她灌进去,太医还要两天一次地过来给她头上扎针。太医扎完针后,严浔就会过来看看她,看完就走。
几日下来,骆菲菲这个以前经常在村头野陌爬墙上树的傻子,在这宫苑之中已经快被憋成疯子了,随了未婚夫婿后的日子跟她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真是深宫寂寥啊!
一日,英子急匆匆地找到了栓子,神色慌张地说小姐人不见了,栓子听后亦是十分紧张,可不能把皇子殿下特别当回事的人给搞丢了,就算是个傻子,那也难辞其咎,于是赶紧差人去沐芳宫的几处出口问询,守宫的卫士均回复说未看到有任何人出入。
此时,严浔去朝堂议事,并未在宫中,栓子心想怎么也得趁着主子回来之前把人找到,于是便全员开动地在宫里撅地三尺,连膳房的厨子都叫出来帮忙了。
但是沐芳宫里每个角落都找遍了,遍寻不见,一个大活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栓子正一筹莫展之中,二皇子回宫了,柱子也跟着一起回来了,看着这全员出动的架势,就猜到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
栓子无奈,向主子汇报,未来的二皇子妃不见了。
严浔闻言,眉头一皱,她能跑哪去?
正准备亲自带人搜寻,忽然一个厨子跑来说,后厨的酒窖里看到了一个人,因那酒窖平时都是锁着门的,所以刚才搜寻的时候就被忽视了。里面的人应是从酒窖的透气天窗爬进去的,那窗子洞口很小,也就只有身形消瘦的女子才能使劲地挤进去,一般人根本钻不进去。
严浔听后,紧拧的眉头竟似一下子舒展开,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的神色,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后厨的酒窖走去。
酒窖门被打开后,只见里面层层叠叠地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子,一个身穿淡藕色衣裙的女子嵌坐于其中,正捧着一小灌子酒往嘴里灌,除了灌进嘴里的酒,还有不少顺着罐沿流了出来,那样子哪里是在喝酒,更像是在喝水。
严浔见状,命跟随而来的人都先退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挤在酒坛子中的女子,缓步走近酒窖。
狂饮中的女子似乎也注意到了严浔的出现,放下手中的酒坛子,眼神涣散地看着向她走近的男人。
她因喝多了酒,面色染上了红润,精致的五官柔和中又添了丝明快。仅存的一丝清明下,她似乎是辨识出了眼前之人,眼神最终聚焦在了严浔的脸上,随后将手里的酒坛子在对方面前微微举起了一下,含混不清地说道:“殿下,上好的桃花酿,一起来喝!”
严浔听到这女子舌头打结中说出的这句话,面部的表情似乎凝滞,深邃的眸中有一丝光亮闪过,他在女子面前俯身半跪了下来,静静地端详着她的脸,似要从那张脸上寻找到一些遗失太久的记忆,点点滴滴的前尘往事如流星般在脑中划过。
严浔十七岁生辰那日,仙君和仙后给他在沐芳宫里举办生辰宴,因知道这个儿子酷爱喝桃花酿,酒席上特意置备了溪口山的桃花酿,还特意给他库存了几坛在沐芳宫的酒窖里。
酒席中,宾客们对这批正宗的桃花酿均是赞不绝口。严浔在席间时不时就会扫一眼来赴宴的卓玉儿,只要看到她时,她都是在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灌酒。
酒席快散场时,严浔发现视野里不见了卓玉儿,四处搜寻未果后,有些失落。这个丫头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偷偷溜走了。
生辰宴办得很热闹,但卓玉儿的提前离席令他不无遗憾。于是便决定来个一醉解千愁,他今夜要喝到不知愁为何物。
这样想着,便踱步去了沐芳宫后厨的酒窖,正要寻人给他开门,忽见酒窖的那个小小的透气天窗里探出个脑袋,因酒窖是挖地而建,地下的空间冬暖夏凉,利于存储,所以透气天窗也就离地面不过几尺。
严浔眼前的画面就如一个人探头探脑地从一个位置较高的狗洞里往外爬,这番情景把他吓了一跳,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从天窗里探头出来的人。
那个脑袋的主人在天窗里使劲向外蠕动着身子,整个人一点一点地从狭小的天窗里挤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一小坛桃花酿。竟然是卓玉儿,她在偷酒!
严浔看到她这副样子,差点笑出了声,一扫刚才的落寂心情,这丫头真是不走寻常路,想喝这桃花酿在他面前就是一句话的事,却非要做这偷鸡摸狗之事。
卓玉儿爬出天窗,甫一立定,一抬头便看到严浔“目光灼灼”地在一旁看着她。她面色绯红,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此刻被抓了个现形,随后尴尬地“嘿嘿”一笑,举起怀中的酒坛子,对面前之人说道:“殿下,你也来了?上好的桃花酿,一起来喝!”
严浔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再次端详面前这女子的脸时,竟然看见她眼中有泪流出,他将一只手伸了过去,拇指的指腹在对方的面颊上轻柔地划过,触碰中将那淡淡的泪痕抹去,颤巍的手指似是想做更多的停留,汲取那肌肤上的款款温热。
同时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不知是百感中的泪,还是希望中的星火,他对面前的女子开了口,声音很轻似有些颤抖:“玉儿,是你吗?”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