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肖将军

当树叶被拨散开,地上之人的脸暴露出来,那是一张面貌周正的年轻男子的脸,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嘴唇干裂。

严浔看到那张脸后吃惊地唤道:“肖将军!”

栓子也认出了此人,赶紧上前查看,用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后对严浔说道:“殿下,他好像是受伤了。”

严浔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惊异,再次警惕地环顾四周,随后冲栓子使了个眼色,栓子会意,立刻屈身单膝跪地,继续拨开地上之人身上覆盖的树叶,此人一身玄色戎装显露了出来,一看就是一副武将打扮。

栓子伸手扶起那人的上半身并轻轻摇晃,看他有一点反应后,便从身上掏出一个水葫芦给他喂了几口水。

几口水喝下去后,那个被称作“肖将军”的人在栓子的搀扶下微微睁开了眼,当看清来人时,显露出吃惊的神色,用微弱的声音惊呼了一声:“汾阳君殿下!”随后像是要起身行礼,但被严浔制止住。

严浔问道:“肖将军,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在这里?还受了伤?你伤势如何?”

那人因受了伤,声音有些虚弱和微喘:“大君殿下,臣惭愧,出师不利,不配殿下问询。”

严浔语声急切地催促道:“快说来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君殿下,此处为丰阳地界,几日前兵部司接当地仙守府上报,说是此地最近经常有流寇出没。于是臣便决定亲自出来练练兵,整治下此地的流寇。不想刚进入丰阳地界便遭遇了伏击,队伍被打散,这些贼人的目的是抢夺我方的马匹和兵器。”

严浔听他这样说,一脸的吃惊,“肖将军,你是说兵部司的队伍被流寇打散?那你也是被他们所伤?”

肖将军面露惭愧之色,叹了口气回道:“哎!是臣太轻敌了,没想到这些贼寇是叛军余孽。”

严浔一听到“叛军”二字,脸色骤变:“你怎知是叛军余孽?”

肖将军似是已经预想到了二皇子的如此反应,神色凝重地回道:“大君殿下可知臣看到谁了?”

严浔急切追问:“谁?”

“这支敌军伪装成土匪强盗,几个匪首都以黑布遮面。臣在跟其中一人交手时,用剑挑掉了那人脸上的黑布,看到了他的脸,是离宁。”

肖将军说完这些话,眼睛看向严浔,似是在密切关注着他对此的反应。

果然,严浔听到那个人名后,脸上似立刻飘过一团乌云,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都有些僵硬:“什么?离宁?你确定是他?”

“是他,我看得真真切切。他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后,终于现身了。他发现我认出他后便要杀我灭口,率几人一同围攻于我,好在我的马儿跑得快,逃离了他们的追杀。”

肖将军说完这些话,眼睛瞥了一眼一直在一旁逗着马儿玩的骆菲菲,似是对这个女子的来头有些好奇。

随后视线又转向严浔,继续道:“臣因受了伤便逃至此处躲藏,在此处躲藏了两日,感到已无危险,但自己行动不便,便想碰碰运气,放马儿出去报信。不想这马儿竟然搬来了大君殿下。”

严浔自听他提及离宁的名字后,面色就开始变得十分凝重,眼光中透出些嫌恶:“他总算是现身了。这么说离宁应该就藏身于这附近。”这句话似在对肖将军说,又似在自言自语。

语毕,他目光中的嫌恶混杂进了浓烈的仇愤之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臂攥到青筋暴起。

这个被称作肖将军的人名叫肖羽,是现任的兵部理司,他曾经是卓玉儿手下的副将,如今接替了已故卓玉儿的职位。

卓玉儿罹难那日,他随卓玉儿一同率兵押送粮草去增援严浔兵部。在遭到叛军突袭时,主帅卓玉儿命他押送粮草先行离开,自己垫后与叛军周旋,最终以身殉职。

而那日突袭卓玉儿军部的叛军主帅正是离宁——叛军首领离番的儿子。仙界在围剿叛军时,已将离番等叛军首领悉数剿灭。唯独离宁这个叛军的高级将领一直在逃,五年来踪迹全无。

所以严浔听到离宁的名字,会那般的仇怒焚心。

随后,严浔命栓子帮肖羽简单处理一下伤口。栓子先是查看了下他身上的几处剑伤,伤口很深,好在都不是致命之处,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涂抹在伤口处。接着便按严浔的吩咐,扶受伤的肖羽起身,准备带他离开此地,再行医治。

严浔在和肖羽讲话的时候,骆菲菲一直在一旁抚摸那匹乌孙马的鬃毛。

她似乎对眼前的一切并不十分理解,但又不似正常人那般会冒出一探究竟的想法,只是把注意力转移到身边的高头大马身上。

肖羽在跟严浔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地会瞥一眼这个跟着严浔一起来的女子,见她一直若无其事地在给马儿顺毛,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事情并不在意。

他十分好奇,这个女子是何许人也,但又不便直接询问。

栓子正准备把肖羽扶上自己骑来的那匹马,肖羽在上马之前忽然想到了什么,向一旁的严浔道:“殿下,不知你们是如何遇到臣的坐骑的?殿下莫不是骑着这马儿过来的?臣这坐骑很是认生,一般人都不让靠近,臣当年为了驯服这匹马可是花了不少时日,原来这马儿是只识贵人啊!”

肖羽本来是想拍严浔马屁的,但他并不知道其实是拍在了马蹄子上,照他的说法,只有骆菲菲才是贵人。

严浔听后只是微微点了下头,轻描淡写地回道:“我们就是偶然遇到了将军的坐骑。”随后停顿了一下,像是也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肖将军,这匹乌孙马可一直是你的坐骑?”

肖羽听二皇子这样问,思绪游离了片刻,他想到这匹马曾是卓玉儿在世时于兵部马场中精挑细选的一匹小马驹,并一直亲自驯养,准备日后当坐骑的。如今卓玉儿人已不在了,他便将这匹马收为坐骑。

因知道卓玉儿是严浔心里愈合不了的伤疤,又看到此刻他身旁还多了个女子,于是肖羽便没敢提这个茬,点头应了声“是”。

肖羽再次看向骆菲菲,按耐住心里的好奇心,试探性地说道:“殿下,我看这位姑娘亦是和这马儿很是有缘呢。”一边说着一边察言观色地看着严浔,似是想从他脸上捕捉到什么关于这女子的蛛丝马迹。

严浔闻言,朝骆菲菲的方向望了一眼,但并未对他带来的这个女子做任何解释。

肖羽更加好奇,再次转头瞥向骆菲菲,正撞见她一脸憨态地冲严浔喊话:“浔哥哥,我好喜欢这匹马啊!”

听她对二皇子叫得这般亲昵,肖羽吃惊不小,自卓玉儿离世后,严浔几乎不近女色,如今竟破天荒地在身边带了个女子,而且还是个民间的女子。他感觉这女子的神态不似正常人,但她一边抚摸马儿一边给马儿挠痒痒的动作倒是很像一个人——卓玉儿。

肖羽很敏感地察觉出这女子的身份不一般,于是便接了话,冲骆菲菲道:“姑娘,此马唤作青云。如果姑娘喜欢,可送与姑娘做坐骑。”。

骆菲菲闻言,一边摇头一边摆手,跟个拨浪鼓似的,回道:“这可使不得,无功不受禄,更不能夺人所爱。”

说完这句话,骆菲菲又冲严浔问道:“浔哥哥,这位大哥为什么要叫你殿下?”

肖羽听她这样问,吓了一跳,这女子竟然还不知道严浔的身份,听到“殿下”这样的称呼竟也不明白是啥意思,真是个奇女子。

此时,肖羽因话说得有点多,感到喉咙干哑,示意扶着他的栓子把那水葫芦递给他。

严浔听到骆菲菲的问话,因没想好如何回答,便没有直接答话,可栓子竟又积习不改地接了话:“骆小姐,你的浔哥哥是仙界的二皇子,自然被称殿下。”栓子想她早晚要知道,不如让她早点知道。

严浔拿这个小子胡乱接话的坏毛病一点办法也没有,习以为常地回报了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可是傻姑娘就是傻姑娘,听了栓子的话后,不似正常人那般会惊异地赶紧跪拜,她非但没有大惊失色,反而是眉开眼笑、喜形于色,高兴地使劲拍手叫好:“太好了!这么说我以后就是二皇子妃了?”

肖羽正拿着水葫芦往嘴里灌水,毫无准备地听到女子冒出这样一句话,刚进嘴的一口水“噗”的一声就喷了出来,也不知道自己是被惊的还是被逗的,连身上的伤都感觉没那么疼了,二皇子这是从哪里寻来的这么个奇葩的未婚妻?

这女子的言行异于常人,明显就是个痴傻之人,难道就是因为她会如卓玉儿一样给马儿挠痒痒,二皇子就决定要娶她了?

肖羽的好奇心膨胀到了极点,疑惑地看向严浔,当发现严浔不准备对他解释什么时,便壮着胆子直接询问:“殿下,请问这位姑娘是?”

严浔继续演绎着沉默是金,一向善于接话的栓子此刻也“青黄不接”了,反倒是骆菲菲没有片刻犹豫地“接”过了这个重任:“我叫骆菲菲,是浔哥哥的未婚妻。”

肖羽听后赶紧略微点头表示施礼:“原来是骆姑娘。失敬!失敬!”

他刚才听骆菲菲所言,已猜到了一二,此刻又见严浔对这女子的说法未做否认,于是很震惊地接受了这个现实,二皇子决定娶一个民间的傻姑娘。

这个二皇子可能是因为太多年不近女色,已经不会挑女人了,正常的和不正常的都分不清了。

栓子先将肖羽扶上马,自己也跟他上了同一匹马。

肖羽立刻明白,严浔是和这个傻丫头同骑一匹马来的,看来二人关系已经很不一般了。

肖将军感到自己不仅需要刮骨疗伤,可能还需要刮目相看这个二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