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杨和文宣公讨论了一个多时辰,结合文宣公对过去学子外出游历的经验,定下了这半年初步的计划。
那些高年级的,尤其是这两届再一两年就要毕业的学子尤其要下狠手去练他们。
他们之前因为书院的任务也做过不少劳力的活计,基本的体力还是有的。中途穿插一些游历各处要注意的事宜和基本的防骗防黑的知识,告诉他们各地的忌讳和可以寻求帮助的地方,避免他们在游历时发生意外。
新入学的那些学生可以先打打基础,一边把他们体能练好,同时也可以为了书院的其他任务打□□力基础。练体能的同时先教一些基础的防身术,中间再穿插一些求生经验和常见的江湖陷阱,等到毕业时也差不多熟进骨子里了。
说白了,训练最终的目的不过两字:保命。
黛玉这一届有不少女学生,她们的武课和男学生是分开的,女性的力气和体力天生要逊于男性,因此对她们要更加严格,更下恨手,因此,朝廷还特意找了专门的女先生。
阿杨特问了文宣公,得知是峨眉派的老前辈,峨眉现掌门的师妹,虽然自身的武功不如师兄那么亮眼,在江湖没什么名声,但教人却是够的,在压着底线的同时又不伤根基,这类大门派有更系统的经验和方法。知道是正经门派的老前辈后,阿杨便没有异议了。
朝廷和武林的交集越来越多了,普通人和武林人也在接触相融。以江南花家为例,他们本就是江湖有名的富商,在江南一带也颇有好名,他们家这辈的子孙有人在朝廷为万民奋斗,有人在江湖为走投无路者留一座不关门的小楼。
李寻欢家本身在江湖也是广有朋友,甚至不少人受过他父亲的恩惠,但对朝廷却是一片赤忱,先帝在世时,因此不敢重用李寻欢的父亲,但是在当今,李家两个小辈对朝廷依然是一片拳拳之心。
如今也有不少人家把孩子送到信得过的大门派去学习基础的武艺,这也不影响人孩子学成后下山考取功名,其中不乏世家子弟。
这些年不少江湖好手投身朝廷,江湖和朝廷的联系加深。这是顾修竹早有的设想,是先帝晚年也没放下的布局。
朝廷、百姓、武林不再泾渭分明,在这交融的过程中,双方难免有碰撞磨合。朝廷十年如一日的启蒙和普法是有效的,现在的武林人不像几十年前那样一腔热气,不分黑白是非、满心叛逆、滥杀成性。尤其是年轻人,他们大多一腔义气,更像是白玉堂这种,虽以武犯禁,手段激烈,但却知曲直明是非,路见不平必要时还会向朝廷官府举报合作,而不是嫌朝廷手伸得太宽。
但是前提是——这是他们信得过的官员。
就如当初白玉堂再三试颜查散,在肯定了对方的品行之后便几番助他,甚至愿意以身试险。
在研究武林人时,白玉堂是很典型的例子,他出手狠辣戏耍官员,但本性善良,见不得不平之事愿以性命仗义相助,少年心性,连官家和包拯见他都忍不住欢喜。
因此在这个关键的转折期,与武林人接触的官员自身的品行至关重要,每一个外放治理一方的官员都是朝廷考效过其人品的,各地也广开百姓举报谏言的渠道,治武林之事,也治天下之隐疾。
武林是这天下的一部分,两边的世界从来都不是分裂的,而他们要做的是抵御住这融合的浪潮。
之前在决战之事中把自己送进牢里的武林人皆查过了,背了几个月的律法,他们居然明悟了不少,以前没什么案底的都释放了,曾经作恶的留在牢里,一边派人去搜查证据证人,然后夹杂在日常借到的那些的案子里陆陆续续升堂审问。
条理清晰,罪目明确,在长时间漫长的潜移默化之下,也没什么武林人觉得官府审拿武林人有什么不对,也有人察觉到了,但沉默之后,终是对时代大势的妥协。
阿杨拜别文宣公,正想往林府去,忽然想起黛玉明日就开学了,转身去了大相国寺那边,欲淘点什么给黛玉做为庆祝入学的礼物。
沿着书院的围墙走了没多久,居然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夏冬梅。
之前在济南有过一面之缘,但这浑身酒气豪气冲天的姑娘还是留给阿杨很深的印象。
“是你啊!杨少侠——等等、杨什么来着?你告诉过我吗?”她今日身上没什么酒气,但看着比喝了酒还要迷糊。
“叫我阿杨就行。”阿杨抿了抿唇,小心退了一步,显然是还记得那时被迎面打了个冲天的酒嗝的感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夏冬梅见阿杨这样,没忍住大笑,扶着墙才站稳。
她挑眉冲阿杨笑道:“许久不见,杨少侠。”
阿杨正色,带着微不可查的炫耀暗中抬了头,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亲了?”
“啊,啥?哦、恭喜恭喜!”夏冬梅被阿杨这忽如其来的展开弄得一愣,下意识先道贺了。
夏冬梅本想上来谢阿杨解决了烟药之源,此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硬着头皮寒暄:“看你这般,可是定了人家?恭喜恭喜。”
阿杨顿时裂开嘴狂喜,暗暗激动,但嘴上还是矜持,道:“是,已经定了人家,过些时日就要开始说亲了。”
阿杨努力控制了一下表情,又没忍住补充道:“是很好的姑娘。”
他说起时,整个人都是亮的。
“有机会的话,到时候请你来吃喜酒。”
他又忍不住炫耀了一句。
夏冬梅失笑,道:“那便祝你们一切顺利,长长久久。”
“谢你吉言。”阿杨看起来更高兴了,仿佛已经在为未来演习那样。
夏冬梅心累地给阿杨当了半个时辰的捧哏,满足了阿杨初步的炫耀欲后,阿杨才心满意足告别,不过看样子,大概很快又会用一句“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亲了?”把别人说楞住。
夏冬梅是新入学的女学生那边的先生之一,说是先生,其实算是助教,也是监督,给峨眉来的那位前辈和峨眉的女弟子搭把手,故而最近一直在附近熟悉情况。
她手下功夫一般,这事儿本来轮不到她,但她常年混迹赌坊市井,各类常见的不常见的骗术手段都知晓一些,甚至一些不入流的手段阿杨了解得还没有她在赌坊一天见到听到的多,之前一直照顾她得掌柜的才得已帮她争取到这个机会。
其实她无所谓来不来京城,只是暂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朝廷肃清烟药的行动很快覆盖到了济南,三教九流人人自危,连赌坊都关了几日,走街串巷的小贩,青楼的龟公,酒楼的掌柜……无论知不知情,那些散播售卖烟药的人大大小小住了大半个牢房。
她把母亲绑在椅上,按着官府散发出去的方法强行给母亲戒烟药。母亲初时痛苦狰狞,流着泪尊严尽失地求她给药,她只是静默地看着。后来终于有了些成效,母亲难得清醒,抱着她不住的道歉流泪,在她离开后,解下了把她绑在椅子上的绳子,用它自尽了。
她葬了母亲,茫然不知所措。
夏家大小姐未婚先孕,她幼时受了不少指点,她哭过恨过,最后不再理会。但这一切用这样的方式戛然而止后,她又不住想起儿时母亲抱着她哄她入睡的场景。
她那父亲,在母亲去世后本想以夏家女婿的身份继承夏家的财产,然后带着银子去其他州府买烟药。掌柜的怕那人动手伤她,还借了她几个人去压阵,俱是武艺不俗。
她把人打了出去,回头他再上门,她便卖了破绽,让那人偷走了些银两。上面带着人跟了他半个月,一路出了济南城往南,又剿了两个窝点,这才抓了他,压在牢里听审。
她最后去见了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一眼,只觉恶心。
她不想留在济南了,锁了老宅,不知该去往何处。掌柜的说京城有用的上她的地方,她便来了。
另一边。
“杨大人,许久不见,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吗?”
“是啊,我要说亲了。”
阿杨兴致勃勃。
“才刚刚准备呢,不许打听,也别瞎猜猜,不管猜没猜中,对姑娘名声都不好。”
“是是是,那便等着您喜酒了。”
“好说好说。”
……
“杨大人,许久不见,新出炉的烧饼,来一个尝尝吗?”
“哎啊,多拿几个吧,我给冰人也送两个去。”
“是啊,我要说亲了,今日难得有空,请了冰人上门。”
……
“杨大人,今日打扮得这么精神,上哪去?”
“哎,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亲了?”
“?”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你不知道我要说亲了?来来来我们唠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