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杨在第二天中午就到了观鱼山庄,正巧李玉函夫妻在山庄,便递了帖子,没等多久就见到了那位大宋闻名的美妆达人柳夫人。
大宋不少擅于妆面的小娘子会刮眉自画,柳夫人尤擅于此,现在正热的初冬妆正出于她之手,颇受追捧。阿杨之所以会知道她,正是因为他给林姑娘买面饰的时候,店里的姑娘一直在向她极力推荐柳夫人同款的口脂。
抛开其他不谈,柳夫人确实是个美人,隐隐带着些忧郁,不像是中毒,反而更像是天人五衰,让人不由为她揪心。
阿杨看到她病态的样子,暗暗想着回去要想办法把林姑娘平日里喝的绿茶换了,绿茶对姑娘实在不是很养生,尤其是在秋冬季。他又不知怎么想起那日京郊的枫林里,林姑娘拿下诗魁时微微仰着下巴的骄傲的样子,想起她脸上略得意的笑意。沉默着盯着地砖上的花样,把手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收了收心思,才敛下不合时宜上扬的唇角。
若不是柳夫人先入为主地把烟药药瘾发作的情况判断为毒发,带跑了人的思路,偌大的武林,也不至于被那来路不明的“诡毒”骗成这幅样子。
柳夫人并不会特意去利用自己外表的优势,只是美人颦眉,是个男人都愿意向她伸出援手。阿杨却最怕这种美人,她们向你求助,往往意味着无尽的麻烦,从她们相求之事,到可能出现的“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没什么好解释的了我都看见了”的这类让人看得只想弃开话本的后续发展。阿杨每次看到这种剧情都会忍不住摔书,一句话能解释清楚的事情你们是什么毛病才要在一通分分合合后才把事情整明白,吃太撑了吗???
阿杨想起以前看到的这类糟心情节,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和柳夫人保持了至少一个李寻欢身高的距离,局促地抱了抱拳,满是紧张,似乎她再上前一步,就要夺窗而逃。
柳夫人李雨涵夫妇:这年轻人什么毛病??
“杨少侠帖子上是说,知道我所中的……到底是什么毒?”柳夫人目光平静,长久以来的失望累积下的麻木里,却还是透着微不可见的期望。
“柳夫人是从西域来的吧……”阿杨抬眼,答非所问。
“是……家父外出行商不幸出了意外,继母不慈,给我下了毒,多亏小女子命大,才逃过一劫。”柳夫人仔细着自己的人设,摆出不愿详谈又勉为其难的样子。
“哦?”阿杨扯了扯嘴角,问道:“我怎么听说,那位石夫人,可是观音般的人物……”
柳夫人的脸刷得白了,不敢置信地看着阿杨,就算她离开石观音已久,但再次听到这她前半生的梦魇,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恐惧又仇恨,只要这个女人活着,她就永远不能从她的阴影下解脱。
李玉涵只以为妻子儿时被继母虐待,不敢听到这样的消息,侧身挡在妻子身前,抬剑横对阿杨,脸色沉得吓人,若非阿杨自称有解决妻子身上的奇毒的方法,他现在已经吩咐人送客了。
李玉涵虽然学武天赋一般,但是对妻子却是一片真心。他身后站着观鱼山庄,准确地说,是站着李观鱼,自然不怕阿杨一个最近名声渐起的小子。
更别说阿杨比起那些前辈,实在是年轻的过分,撑死了也只能道一声少年郎,顶天了也只能评一句后生可畏,实在很难让那些江湖前辈对他尊重起来。但年轻有年轻的好处,就算他的言语冒犯,李玉涵也没有太和他计较,只用行为提醒他注意自己言辞。阿杨在李玉涵动的一瞬间,手就按在了剑上,随时准备出手,但在确定了李玉涵没有动手的意思后,又不紧不慢地抬手举杯,慢悠悠品茶。
“杨少侠既然称有解毒的法子,不知可否知道内人所中的是何毒?”李玉涵直奔主题,不欲再与阿杨寒暄。
“莫急莫急,我就是问问,总要知道了情况,才好解决病根嘛。”喝空了的茶杯在指间翻转,比起夫妇二人的焦急,阿杨从容中莫名显出丝无赖。
柳夫人已经缓过来了,对李玉涵摇了摇头,李玉涵才不情不愿得让开。她上前走了几步,在桌边坐下,亲手给阿阳斟了杯茶,语气温和,像是没有被冒犯到一样:“杨少侠既然知道病根何处,那还是小心一些,以免也染上了这毒,不得善终。”
阿杨苦笑,摇了摇头,道:“我既然来找你,自然是不能怕这些的,还望夫人行个方便。”
“我不过一普通女子,哪里有什么能便宜杨少侠行事的本事。杨少侠既然对妾身的毒没有头绪,那还是请回吧。”
阿杨嗤笑,用沾水的指间在桌上写下了两个字——罂粟。
“解药和毒药都是同一种东西,你们西域的人,倒是惯会寻方便。”话毕,阿杨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柳夫人没有理会阿杨一语双关的嘲讽,急切地站起来,不小心碰到了桌子,杯里的泼溅出来,污了桌上的水印字迹。
阿杨回头,道:“我最近打算去趟西边,既然夫人出生西域,还望能行个方便。”
柳夫人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唇,坚定神色,点了点头,道:“一定。”
还没有入夜,观鱼山庄就有人来阿杨歇脚的客栈寻他。相貌普通的小厮恭恭敬敬地递上一个竹筒,偷偷抬头飞快瞄了阿杨一眼,又马上把头低下。阿杨也不在意,接过竹筒往怀里一塞,就打发了小厮回房收拾包袱了。竹筒里的图纸很详细,可见阿杨离开后柳夫人就一直专注于此。图上标记了沙漠里一些绿洲,和各个势力点,某些方面上比官方地图还详细,标注出了石观音的势力范围,以及她的窝点。虽然详细情况在西方魔教的地盘那边戛然而止,但也把魔教的大致地盘划分了出来。
退房时,掌柜的和阿杨交换了一个眼神,阿杨无名指轻轻敲了两下喝空的葫芦,掌柜会意,接过葫芦,拿到后面去打酒了。
阿杨离开后的这段日子,客栈生意好了不少,东厂分布到五湖四海的人物,你一本我一本,像蚂蚁搬家,把藏在掏空的花雕床里的账本一点点运到了京城。
雨提督早就传信给阿杨,告诉他有船在港口等他,会带他去大漠。可以去沙漠的船,阿杨只知道这么一家——大漠的黑珍珠。
“黑珍珠”的名声,阿杨自然是听说过的,以前不知是做生意的,后来接受了朝廷的诏安,来回大漠与外面行商,大漠对外至少四成的交易都在她手下,她手下水漠两用的商船在大宋名声不小。最让人称道的还是她的果断精明,在接手了船队后,就一直不动声色转型,在朝廷隐约透露出几分意思后,就立刻拍板决定,毫不拖泥带水,趁着朝廷刚刚接触大漠,主动示好,讨定下最大的利益。
黑珍珠的船上停着不少健壮的鹰,阿杨去找了船下守船的汉子,想说明来意,谁知那人看见阿杨,并没有阻拦的意思,痛快放行,随后长长吹了声哨,一只鹰便闻声飞了出去。
阿杨抬头正好看见那鹰矫健的背影,双翅有力,肌肉紧致,一时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鹰把阿杨引到客厅,见到了黑珍珠。黑珍珠也的确称得上是大漠的黑珍珠,她并不是中原流行的那种乌发白肌的美人,但她的眼睛却让人感觉闪闪发光,五官深邃而精致,整个人都散发着性感又自由的气息。
而阿杨还在盯着停在她手臂上的雄鹰,分外垂涎。不知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他这时候分外想念孜然椒盐抹在肉上的滋味,和鸡肉嫩滑的口感,烤得酥软的鸡皮,牢牢锁住肉汁……
黑珍珠用空着的手安抚地摸了摸浑身警惕的鹰,皱了皱眉,用大漠地方的方言说了几句什么,后面的屏风后又一个姑娘走了出来,黑珍珠和姑娘嘀嘀咕咕说了什么,还时不时转头看看阿杨,最终,那姑娘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朝阿杨走了过来。
她在离阿杨不远的地方停下,纠结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对着黑珍珠摇了摇头。
黑珍珠有用大漠的方言的姑娘说了句,阿杨难得听到句自己会的,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没关系”,不由猜测起二人到底说了什么。
“烤只鹰给他。”
“我养的鹰,凭什么给他吃。”
“好好招待客人。”
“好吧……等等我后悔了。”
“实在不愿意就算了,没关系。”
……
就算阿杨知道情况不可能是自己想得这么美,这时候被稍稍激起了好奇心,但彼此不熟,又在人家的地盘,对面还是姑娘家,只好收敛,老老实实跟着人去了给自己安排的房间。
然后那姑娘用熟练的中原话对他说:“你隔壁住着的是楚留香楚大侠,在船上这几天你们可以说说话解解闷。”
阿杨:???楚留香这倒霉蛋怎么在这儿?
不知道为什么无端有些心虚。
作者有话要说:飞机上摸字,好难……
阿杨:我想吃鹰
黑珍珠:我看你是想peach
楚留香因为被甩锅所以……,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