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没有出来,阿杨就早早起来出去练剑,旭日初升,正好背着一身晨光回船。沐浴后挑身衣服,出去吃完饭,守在回房的路上,恰好能碰上给贾敏请安回来的林姑娘。
二人相视一笑,想起昨夜小小的不规矩的行径,眼里带着些狡黠的默契。
并排走着,阿杨稍稍落下半个身位,侧眼就看见垂下的乌发和柔和的侧脸。只一眼,阿杨就像烫到似的移开视线,生怕唐突了林妹妹,脑里却是挥不去的黑白分明。
纤长的手捻着一只帕子,轻而宽大的衣袖流云般垂下,抓人眼球。阿杨忍不住加快脚步,与黛玉并排,偷偷抬起小指,让自己的影子与那翩跃翻飞的衣袖的影子相接触,心里窃笑,又不表露,面上仍然是一副自然含笑的态度。
陶蓁跟在后面伺候,眉头一跳,看阿杨那偷偷摸摸没出息的样子,想翻白眼又忍下了,垂眼只当是没看到。
黛玉邀了阿杨来喝茶,枫露茶要至少三次才能浸出色,左右不急,黛玉执着书卷静心看着,阿杨也不必招待,坐在窗台晃着脚,拿着枚铜币自娱自乐。
万一再一时不慎输给司空摘星那倒霉玩意儿,可真真是要折磨死人了。原是夏天立下的赌约,赌了六百只蝗虫,可时间一推再推,赌注不变,夏蝗已经被人吃干净了,秋蝗估摸着也指望不上,这时候要在百姓口中夺蝗虫,实在艰难。
自从当年先帝吃了只蝗虫”称其味美后,百姓生生把蝗虫吃到绝迹。曾山东蝗灾时,百姓张开无情铁嘴,一场蝗灾就这么戛然而止。
知道能吃味美,怎么会有人能放过这天降的野味,和那些为了抓蝗虫无孔不入的百姓相比,阿杨一时甚至成了瑟瑟发抖的弱势群体。
是什么美味,让年轻少侠为此而疯魔?
震惊!有为少侠对无辜百姓大打出手,竟然是为了它?
让那群等着他回来贡献新笑话的杭州人民如愿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阿杨拿出当年背《宋律》的认真劲儿,埋头练习。
如果想要掌握正反面,抛铜币时就不能用力过大。轻轻地抛铜币让它在空中只翻转三到四次就很容易控制落地时的结果,但是若是如此,赢了也没什么意思,反而落了司空摘星下成,赌约也变得索然无味。
阿杨也曾去找研究诈术的人讨教过技巧,用中间三指捏住硬币,将硬币抛出时伸出食指去弹硬币,使它在空中摆动而不是翻转,算是欺诈,但阿杨之前还是打算着把这当成了应急的手段的。
司空摘星不知怎么寻的铜币,两面花纹不同,轻重却丝毫不差,花纹刻得极浅,阿杨初看时甚至以为是画上去的。
规则简单,只许正面朝上,谁先抛岔了,谁就输了。陆小凤当初被没什么人抓的蚯蚓折腾得不行,现下人人追着的蝗虫,怕是更不好抓。
指尖一挑,铜币在空中摆动,但又给人一种它在翻转的错觉,阿杨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后备的方法。这种诈术,定是坑不过猴精那厮的,若是论这些乱七八糟的鬼伎俩,他可比阿杨精通点多,谁有想不到司空摘星为了看别人倒霉的样子能有多较真。
阿杨坐在窗台上,支着只脚,维持着话本插画里那些少侠帅气的姿势,屁股被搁得有些疼了,悄悄挪了一下屁股,改变了重心。
糟、糟糕,腿麻了。
阿杨把硬币盖到手背上,也没有看正反面,直接收到了怀里。这种状况已经不适合练习了,阿杨硬着头皮小心翼翼把支在窗台上那只脚放下,运行内力去促进那条腿的血液循环,才让自己下来时没有太狼狈。
走了两步,黛玉撇了他一眼,抿嘴笑了笑,又低头看书了。
活动开了,本来有些发麻的地方一下子就轻松了,阿杨走向黛玉,在桌上捡了些花生核桃来吃,看似很随意自然地在边上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磕了几颗瓜子,阿杨抬眼看了看黛玉在看的书,挑了挑眉。她手上赫然是那和阿杨爱恨纠缠十几年的《宋律》。
阿杨脑壳忽然一阵幻疼,呼吸一滞,一时被这《宋律》堵得说不出话来。
太宗时期多次对《宋刑统》补充修改,直到真宗时期整理整理修订出《宋律》。
以上是全大宋都知道的历史常识,而阿杨他……是真的结结实实至少背过五版《宋律》的。
看这东西不与事例具体结合一起看是很难受的,与具体事例结合……会更难受。
“花儿啊,如果你被人拐了……呸呸呸不吉利,如果你去拐了小孩,你会被怎么判?”
阿花:“????”这样就吉利了吗??
“花儿啊,如果你长大了没钱,去偷东西,千万不能偷到这个数以上,不然要判死的。”
阿花:“。。。”
背《宋律》已经够让人绝望了,为什么师父你还要给我雪上加霜??
之前阿杨摸到了将军府林姑娘的住处,她桌上也正放着开封学府书苑里借来的案书。
一只手支着头,一只手抓着把瓜子慢慢嗑,看着林妹妹执着《宋律》垂眼看书,臆想着林妹妹在低头桌前认真的样子,阿杨被自己脑补的画面惹得心头一漾,忍不住轻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填满了,连呼吸都变得轻柔,带着懒洋洋的惬意。
作者有话要说:我分开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