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那人并不理会,试探地吻了吻小卷的鼻子。

小卷半梦半醒地扭头躲开,“你混蛋啊,烦不烦?你不是说不喝多了下不去嘴吗?”

对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大又湿的舌头劈头盖脸地往小卷脸上糊了上来。

纪恒就算喝多了都没这么狂野。

小卷猛地睁开眼睛。

好大一张狗嘴,好红一条舌头。

小卷吓得魂飞魄散,嚎叫了一声,都不知道怎么过去的,就已经跨过纪恒,蹦到了他那边的扶手椅上。

这时才看清,夏小恒不知道什么时候,拖着狗绳拨开拉门进来了,正站在床上对着小卷摇尾巴。

纪恒也早就醒了,半笑不笑地靠在枕头上看着小卷,姿态悠闲。

“你没听见它开门的声音?”他说。

“我哪能听见?我在睡觉啊?!”

小卷快哭了,抹抹脸上的口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听见了都不管管?”

纪恒淡定答:“我看见它过去找你,本来想叫醒你来着,后来听见有人睡觉都在骂我混蛋,一伤心,就忘了。”

这个混蛋。

小卷纳闷,“它怎么进来了?不是在外面栓着吗?”

纪恒悠然答:“夏小恒很聪明,你能打结它就能解开,而且里间拉门上没装锁,它一拨就开了。”

他都知道,早不说,是故意的吧?

“纪恒,你不把它拉出去再栓起来吗?”

“不用费事了,栓也没用。”纪恒居然调调枕头,拉好被子躺下了。

小卷望着正霸占着床的夏小恒,欲哭无泪,“那总不能让它在我床上睡觉吧?”

纪恒弯弯嘴角,“求我。”

呸。

小卷从扶手椅上跳下来,小心翼翼地牵起狗绳,警告夏小恒:“你要是敢扑我,你就死定了。”

夏小恒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听懂了,摇了摇尾巴,真没扑她。

小卷牵着它往外走。

大半夜的,要保持五步之内,她动,纪恒也得跟着动,只得从床上下来,跟着到了外间。

分隔里外间的拉门上确实没装锁,又是内嵌式的,连顶都没法顶,只能想办法把狗栓起来。

可这房间装修得实在太好,到处都包着,连个露出来的管道都没有。

小卷看了一圈,发现除了刚刚纪恒用来栓狗的桌子腿,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可以绑狗绳的地方。

小卷蹲下,把狗绳绕过桌子腿,认认真真打了好几个结。

她打结,夏小恒就站在旁边歪着脑袋认真看着,一脸虚心好学,好像正在上课的小朋友。

小卷打完结,拍拍手,往回走。

纪恒靠在外间墙上,动也不动,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小卷走到纪恒旁边,回了下头,发现夏小恒竟然正在用狗嘴啃小卷刚打的那几个结。

边啃边用爪子扒拉,一分钟都不到,结全开了,绳子散了,夏小恒撒着欢朝小卷奔过来,满脸都是求表扬。

小卷很绝望。

今晚难道注定要跟它同床共枕吗?

纪恒一把抓住夏小恒的绳子,不让它扑小卷,轻轻笑了一声:“都跟它拍了一天戏了还那么害怕?你是不是宁愿刚才骚扰你的是我?”

小卷想都没想,“那当然了!”

是个人就比狗强。

纪恒仿佛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而且答得那么快,顿了片刻,忽然把狗绳交到她手里,“牵着,等我。”

他转身进里间,也没走远,在门口立着的行李箱里不知鼓捣什么。

过了片刻,一只体型巨大的白色老虎从里面踱了出来。

他懒洋洋的,步态优雅,一身厚实的毛就算在灯光下也泛着光泽,一双湛蓝的眼睛不怒自威。

他虎形的震慑力和人形不是一个级别的。

夏小恒没吓尿,可也真的吓软了,呜了一声,匍匐下去,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睡觉去吧,它绝对不敢进来。”

纪恒回到里间,轻轻一纵上了床,趴了下来。

他的虎身实在太大,快占了半张床铺。

有他镇着,小卷刚刚一直吊着的心全部踏踏实实放到了底,去洗了把脸,就忽然觉得困到不行,往床上随便一倒,还没盖被子就睡着了。

睡着了,就觉得有点冷。

空调没关,小风带着凉气,吹得人头疼,小卷正难受着,忽然摸到一只毛乎乎的大爪爪。

比小卷的手大多了,肉垫暖呼呼的,好像暖水袋。

小卷抱住肉垫,顺着它往前蹭了蹭,找到了一个更温暖的所在,到处都暖洋洋毛茸茸的,小卷往里面扎了扎,把头抵在毛毛里,如同回到安乐窝一样,睡熟了。

在梦里,好像又回到了宛丘,回到了当年天寒地冻的真吾崖。

当初小卷因为赌场的事被罚,只因为纪恒的一句话,师父居然真的让小卷收拾东西,上真吾崖思过一个月。

真吾崖名声在外,是宛丘另一重历练弟子的境界。

它离宛丘主峰不算很远,却很高,完全没有下山的路,四周都是绝壁悬崖,只留了长长的吊桥。

看着像普通的山崖,却是个特殊的地方。

进了它的地界,所有的修为法术全部失效,就算修为再高的弟子过来,也立刻变成凡胎。

这是给有成就的弟子清心苦修磨炼心智用的,是苦行之所,本来和小卷这种新弟子一丝一毫关系都没有。

把小卷关在这种地方,这种阴损整人的招,难为纪恒怎么想得出来。

大冬天,宛丘冷,真吾崖更是冷上加冷,山上峭壁间穿过的贼风像刀一样。

背风的地方有间房子,就是小卷的临时栖身之所。

还好屋里生起炭火还算暖和,又有连着灶的火炕,也不是不能住人。

只是孤零零的,不只是没玩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在这里待一个月,能把习惯呼朋唤友爱热闹的小卷逼疯。

说好了每十天会有人给小卷送一次粮食和木柴炭火,小卷才熬了三天,就开始盼着人来了。

可是第四天一早,山上下起了暴雪。

小卷从小在风调雨顺的灵泽州长大,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暴风雪。

积雪堆得开不了门,外面狂风卷着雪片,抽得人脸疼,几步之外就白成一片,看不清人影。

小卷尽量把门窗的缝都用布条塞起来,把屋子烧暖和。

一个人待在小屋里,唯一的娱乐就是骂纪恒。

把他从头到脚从下往上来回骂了无数遍。

第五天,暴雪还是不停,冷得要命,柴和炭都用得飞快,小卷怎么算都觉得不够,勉强能坚持到第七天就不错了。

总不能坐以待毙。

小卷下定决心,把能穿的所有衣服都穿上,准备冒着暴风雪冲回宛丘。

在没过腿的雪地里一步一挣扎,好不容易挪到吊桥边,小卷更绝望了。

吊桥年久失修,因为这次风雪太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断了。

小卷没别的办法,咬牙脱掉御寒的衣服,就地变回青鸾。

峡谷虽然又深又宽,但对平时的小卷而言,飞过去完全不成问题。

可是小卷很快就发现,真吾崖实在太特殊,让小卷青鸾的神兽之身也变弱了,要在这种暴风雪里飞,简直就是不可能。

小卷冒着风雪在峡谷上盘旋了一圈,被狂风吹得趔趔趄趄,差点撞上崖壁。

没办法,只好重新回到小屋里,等着风雪小一点再说。

木柴不敢再多用,小卷找出所有的被子,缩在里面熬了一夜。

天刚蒙蒙亮时,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不像是风的声音,因为外面呼啸的狂风中,隐约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小卷冲过去打开门,一个全身是雪的人夹裹着寒风一起进来了。

等小卷看清是谁,恨不得一脚踹上去。

“你也不问问是谁就敢直接开门,万一是坏人呢?”

纪恒一身白色劲装打扮,外面披了件防雪的素白大氅,抖了抖身上的雪,冷冰冰问小卷。

一句话成功点燃了小卷的怒火。

小卷真踹上去,边踹边随手抄起屋里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全都往他身上招呼。

“坏人?你特么不就是坏人吗?我被困在这种鬼地方是谁害的?你有什么资格跑到这儿来教训我?”

纪恒左躲右闪,也不还手,让她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遍。

小卷砸够了,蹲在地上不动了,把头埋在臂弯里。

“不会真哭了吧?”纪恒问。

他的声音很近,小卷抬起头,就撞进他那双眼睛。

他蹲在小卷面前,注视着她,眼眸清澈,没有恶意,却带着点嘲讽。

“谁哭了?”小卷被他激得抹抹眼睛,假装没事,“吊桥断了,你是怎么过来的?”

这地方法术全都不能用,他也不是鸟,没翅膀,飞不过来。

“我昨晚发现吊桥断了,就下到崖底,又顺着崖壁爬上来的。”纪恒轻描淡写地说。

真吾崖极高,外面刮着让人站都站不稳的暴风雪,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来的。

再说他不是著名的恐高吗?恐高的人居然爬了个真吾崖?

可是小卷完全不想领他的情。

要不是他,小卷怎么会到这儿来?他会冒险过来,大概是害了人,觉得良心不安。

小卷又想:也不对,他天天折腾她,有哪次良心不安过?

就凭他那点良心,绝对没有可能支撑他在恐高的情况下去爬悬崖。

而且他进来后态度不咸不淡的,也不像真的关心小卷的意思。

小卷忽然想明白了。

他要找的不是被他害惨了的宛丘弟子夏小卷,而是青鸾王的小女儿夏小卷。

如果未来的白虎王害得青鸾王的小女儿冻死在山上,两族一定会再打起来的。

才安稳了三千年的灵泽州又要起战祸。

他向来以大局为重,小时候在雪山上受了那种委屈都一声不吭,这次更是无论如何,冒着风雪,徒手攀上悬崖,都一定会来找小卷,才不会落人口实。

小卷冷漠地问:“你一个人来了,连炭火都没带,有什么用?”

纪恒淡淡答:“冻死的时候有个伴?”

小卷笑了一声,“谢谢你,你让我忽然一点都不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