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听到“离婚”两个字,纪恒没有说话,盯着小卷看了半天。

他的下颌绷出凌厉的线条,眉压得更低了,让那双深邃的眼睛有点吓人。

他终于开口。

“想离婚?随便你。”

纪恒把手里的袋子和红本本们随便往床头柜上一丢。

力道不小,两个小本子嗖地一下,滑过床头柜光滑的表面,掉进柜子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不见了。

纪恒没再理它们,绕过大床,走到自己那边,掀开被子的另一边上了床。

他看着挺不爽。

不爽就对了,他不爽,小卷就觉得很爽。

墙上挂着一只钟,指针嗒地跳到十一点整。

纪恒扫了一眼钟,语调冷淡:“我猜你今晚也不打算和我一起睡?”

那当然,疯了才要跟你一起睡。

虽然还不太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小卷还是裹着大被子下了床,拖拖拉拉直接往门口走,完全不管被子那头还盖着纪恒。

才走出没几步,胸口像是被人用大铁锤猛地敲了一记。

小卷被彻底敲懵了。

胸口一阵剧痛袭来,伴随着疼痛,虚空中仿佛有一只手,狠狠扼住小卷的脖子,小卷瞬间喘不过气来,眼前冒出一大片飘来飘去的金星。

小卷呛咳了几声,嘴里一甜,一口鲜血呕了出来,滴在米白色的长毛地毯上,殷红斑斑。

“退后一步。”身后传来纪恒冷冰冰懒洋洋的声音,“退一步就没事了。”

小卷依言退了一步,那种濒死一样的感觉瞬间消失。

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卷定定神,回头去看纪恒。

纪恒依旧靠坐在床头,脸上淡漠无波,嘴角也溢出点血沫。

他若无其事地用拇指抹掉嘴角的血,从床头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团起来扔掉,顺手把纸巾盒丢给小卷。

小卷腾出一只手抄过纸巾盒,怒视着他,“纪恒,你搞什么鬼?”

“我搞鬼?你以为从玄天崖上掉下去,想复活就复活?世界上哪有那种好事?”

纪恒语调讥诮。

“复活的条件就是接受一个诅咒,每天晚上十一点到上午十一点,六个时辰,十二个小时,我们两个不能距离五步之外,否则一起完蛋。”

纪恒半笑不笑地望着小卷,“夏小卷,想死就走,想活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

这是什么神经病的复活条件?

他的意思是,每天晚上都得和他待在一起?

那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纪恒一脸懒得再解释的表情,等她把这件事消化完,才说:“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你慢慢琢磨吧,我要先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说完居然拉好枕头,也不管没有被子盖的事,直接躺下了,闭上眼睛。

小卷无语地看着他:他就这么睡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小卷挑挑眉毛,往后退了一步。

前胸又是一下猛击,眼前金星乱冒,嘴里涌出一股咸腥。

刚才还闭着眼一动不动的纪恒瞬间从床上弹起来,大踏步过来抓住小卷的胳膊,一脸怒气,“夏小卷,你神经病啊?”

拉开距离这招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但是十分有效。

专治装睡。

小卷吞掉嘴里的血沫,舔舔嘴唇,“我还没问完呢,你就想睡觉?想得真美。”

纪恒盯了她一会儿,放开她的胳膊,退回床边坐下,双臂抱在胸前,“你还想问什么?赶紧。”

小卷想了想,问:“所以自从复活之后,从小长到大,我每天晚上都是和你一起睡的?小不点的时候也是?纪恒你禽兽吗你?”

“不是。五步的诅咒从你二十岁生日开始起效,所以我们是在你生日那天结婚的。结了方便。”

小卷怒了,“你们白虎族的什么祭司,弄出这种诅咒,根本就是为了帮你占我便宜吧?”

纪恒轻哼一声,目光扫过小卷身上裹着的被子,“我想占你便宜?你自己看看你身上穿的暴露狂裙子,还能再理直气壮一点么?”

小卷想: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当然由着你随便胡吹,说不定这件倒霉裙子是你逼我穿的呢。

见她不说话了,纪恒问:“我现在能睡觉了?”又打算上床。

“你等等,”小卷不平,“就算我不走,凭什么你有床睡,我就要站在地上?”

纪恒笑了一声,“那就到床上来,反正我们又不是第一天一起睡。”

“谁要跟你一起睡?再说你一个男的,好意思自己睡床吗?”

纪恒看她一眼:“这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床被子,要么一起用,要么床和被子,一人选一样,你想要床还是被子?”

骗鬼只有一床被子。

小卷本能地知道这里还有其他被褥,就是死活想不起来在哪。

小卷冷笑了一下,盯着纪恒,裹着被子向后倒退一小步,停一停,再退一小步。

这是明晃晃的要挟。

纪恒无声地叹了口气,站起来打开床边的衣柜,抱出另一床被子。

他把棉被扔到床边地毯上,自己躺下去盖好,闭上眼睛。

这还差不多。

小卷满意地爬上床。

想起他刚刚靠近时,亲的姿势过于熟练,小卷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纪恒,我们两个是真的……睡过了?”

这个睡的意思不一样,纪恒听懂了。

纪恒停顿了一下才答:“这也不记得了?你自己慢慢想吧。”

想就想。

小卷坐在床上,抱着脑袋,围着被子,把现在的状况在脑中梳理了一遍。

就权当纪恒说的都是真的。

从传说中必死的玄天崖掉下来后居然没死,现在已经是五千年后,两人到了人间,又重新活了一遍,还为了一个什么五步的诅咒,结婚了。

小卷对当年做青鸾时的事,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如同昨天发生的一样,反而是在人间长大的这些年的经历全忘了。

经历全忘了,常识却还在,周围的一切都既陌生又熟悉,感觉非常诡异。

怎么就会和纪恒结婚了呢?就算是有五步的诅咒,两个人也完全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吧。

看纪恒那个样子,这个婚他也结得心不甘情不愿。

床头柜上放着面化妆镜,小卷拿过来照了照。

镜中倒是熟悉的脸,一丝不差。

巴掌大的雪白小脸上,最显眼的是一双乌溜溜沉甸甸的大眼睛,睫毛纤长得像假的。

青鸾族向来以美貌闻名,小卷是青鸾王的女儿,在家里排行第六十八,哥哥姐姐极多,对各种漂亮的脸早就看习惯了,倒是并不太觉得自己的脸有什么特殊。

美不美貌的不重要,关键是这具身体。

虽然看上去和以前一样,其实却大不相同——实在太弱了,丹田空荡荡,完全没有修为,像只麻雀,丝毫没有一点凤族青鸾的意思。

五千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对青鸾的寿命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家里人应该都还在天上。

从玄天崖上掉下来之后,不知道爹娘和那一大群哥哥姐姐们,有没有找过小卷?

青鸾和白虎两族交恶这么多年,向来不共戴天,看来纪恒是没把小卷的下落告诉小卷家里。否则家里人不会把小卷一个人扔在人间,放任纪恒这么欺负。

小卷想回家。

回灵泽州的家,或者回到宛丘师父那里,怎样都好过和他一起待在这里。

可是现在身上一点修为都没有,到底要怎样,才能离开这里,重新回到天上的故乡?

难道要像人一样修行一遍,羽化升仙吗?

那得修行多少年啊?

小卷一筹莫展,想得头疼,抱着被子迷迷糊糊的,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拍了拍小卷的头,“起来,别睡了。”

小卷恍惚中,以为自己还在宛丘,过了清晨该起来练功的时辰,当值的师姐正在叫人。

小卷连忙闭着眼睛答:“师姐,我没睡懒觉,早就醒了,正在静思养神呢。”

那人冷笑了一声。

小卷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看见纪恒站在床前,见小卷醒了,转身就走。

“不想死就起来,跟着我。”

小卷回了回神,才明白他的意思:现在是早晨,还不到十一点,两个人必须继续保持在五步之内。

小卷爬起来,依旧裹着被子,半睡半醒拖拖拉拉地跟着他,一路跟进卫生间。

只见纪恒直接走到马桶前,站住,表情从容淡漠地抽开了睡裤裤腰上的带子。

小卷愣了一秒,突然想明白这混蛋打算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