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千云河所说,李婶的夫君叫谢远,十年前去了灵州就再也没有回来。不过每年都会来几封信,还会寄来一些银钱。他们有一个儿子,叫谢安,不过天生有腿疾,受不了颠簸,而且还有些怕生,除了李婶,别人靠近他就会发狂,甚至会咬人,这也是李婶这些年一直没有去找谢远的原因。
见到李婶的时候,她正在陪谢安玩。
“月月和云河来啦。”李婶放下手中的拨浪鼓,温柔地揉着谢安的头:“安儿到那边等我一下可以吗?我跟别人说完话就来找你。”
谢安并没有松开李婶的手,看来是不同意了。
“喵~”
只看那只黑猫系统优雅地走到谢安的身边,用脑袋蹭了蹭谢安的头,本以为谢安会直接推开黑猫的,可谁想到他竟然把黑猫系统抱了起来,甚至乖巧地到一旁陪着黑猫系统玩耍。这场景就连李婶都没想到,惊讶地张开了嘴:“这?”
千云河笑道:“之前我就发现谢安很喜欢小动物,每次跟小动物玩耍的时候,别人靠近他也不会发狂了,甚至还会对身旁的人笑。”
“真的?”李婶望着在跟黑猫玩耍的谢安,眼神里多出了几分欣慰:“要真是这个样子,那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我也能放心的去月月的铺子里教别人女红了。”
听到这里,温时月好像知道千云河安的什么心了——他们在用谢安当筹码,让李婶妥协。
千云河又说:“之前大夫也说了,要让谢安尝试着多接触接触别人。”
“……”李婶沉默良久才说:“我也想让安儿跟别人接触接触,可每次看到他那么抗拒,又有些心软,终究还是狠不下那个心。”
伤感只停几秒之余,李婶连忙转移了话题:“月月今日可带了契约?”
温时月点点头,拿出千云河提前给她备好的契约,上面的内容她也看过,该说不说,原来的温时月对李婶很好,给了李婶六成的分红,还让李婶每天午饭后去铺子里,晚饭前再回来,这样也不会耽误谢安每日的三餐,李婶也会放心的去。
回去的路上,温时月看着李婶签完的那张契约,白纸黑字,代表着生效:“这样做好吗?”
千云河摸了摸温时月的头,对她说:“不好。”
温时月撇了撇嘴:“你倒是挺实诚。”
千云河笑道:“谢安对李婶来说太重要了,我们拿谢安当做说服李婶的筹码,这事怎么听都不太好,而且李婶一直对我们很好。”
“你是担心不这样做,李婶不答应吧。”
千云河摇了摇头:“李婶不管怎么样都会答应。”
“什么意思?”
“之前在你没有开铺子的时候,村里人种的地交完粮税之后,根本就养不活家里人。那时候村里人别说是米了,就是想吃一口白菜梆都要思考思考吃完了这顿,下顿还有没有。自从你的铺子开起来,生意好了之后,你请村里人帮你打理铺子,给他们的工钱也很可观,几年攒下来,家家户户不仅吃上了米,还能吃一口肉。”千云河望向远方的麦田,继续说:“若不是你,这个村子里的人迟早会饿死,所以你在他们心里,犹如神明一般,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你这意思是不管现在我有什么请求,他们都会来帮忙吗?”
“没错。”
温时月沉默了很久,直到走到家门口,她才开口:“我其实不太相信世间真的有任何利益都不图就会帮你的人。”
“我知道。”
温时月突然觉得,千云河很了解她。
但他了解的究竟是自己,还是这个世界原本的温时月?
不同的生活环境,不同的人生境遇,就算再相像的两个人也多多少少有些不同。她现在虽然没有了以往的记忆,但潜藏于潜意识里的认知会指引着她做出不同的选择,但这些选择,一定跟这个时代的温时月是不同的。
可千云河给她的感觉,就像了解的不是这个世界的温时月,而是她本人,是对她本人的了解,因为知道她本人不相信没有利益牵扯的人际关系,所以才没有提前告知她这个村里的人会无条件的帮她。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温时月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直觉会这样的告诉她。
“既然李婶不管如何都会答应,为何还要整这一出?若是谢安出了事,最伤心的是李婶。”
“因为以前的你也觉得世间没有任何利益都不图的人。”
难道真的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
千云河捏了捏温时月的脸:“你是独一无二的,世界上不会有跟你一摸一样的人。”
温时月大惊:“你是会读心吗?”
“我不是会读心。”千云河拉住温时月的手,轻轻一吻,笑道:“我是很了解月月。”
若是有一面镜子,温时月定能看到自己红透的脸,她祈求千云河不要说出来,但叛逆的人总是做些不尽人意的事:“月月的脸好红,害羞了吗?”
“没有。”
“你就是害羞了。”
“我没有。”
“你有。”
“哎呀,你好烦!”
“月月。”千云河叫住气鼓鼓往前走的温时月,在她扭头之后,比了个大大的心:“爱你。”
救命!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温时月羞地跑回了家,独留千云河一人,站在原地看着温时月离去的方向,露出怀念而又宠溺的笑容。
……
第二天。
温时月醒来的时候,天只露出一点鱼肚白。
秋天的清晨已经有些刺骨的冷,风从木窗的缝隙间吹来,即便是在被窝里,温时月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睡意全无,只得洗漱好走到院里,刚要出门就看到千云河已经站在门口。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但他衣摆边已经浸了一圈的露水。
“你站这里多久了?”
“不久,你怎么起来的这么早?”
又是熟练的进门,见她头发还披散着,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梳?”
“你会?”
古代的发型繁琐的很,她也没有用过簪子,确实不知道这该怎么摆弄,索性就披散着头发,本想等着林湘云醒来后帮她梳,听到这话确实意外。
千云河点点头,从袖里掏出一根木簪,熟练地挽起温时月的头发后,似又觉得缺点什么,自顾自的走到里屋,拿出了胭脂粉黛,不仅为她瞄了眉,还为她点了唇。
铜镜之中看到自己,温时月都忍不住赞叹这个男人的好手艺,看似随意的摆弄,竟然把她弄得还挺好看。
“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千云河笑道:“以前你比较懒,喜欢赖床,我就在你睡得时候帮你梳洗好,这样你可以多睡一会,也不会因此耽误事。”
这……这应该是理想型了吧?
试问谁不想有一个能帮自己梳洗化妆,还能把自己化的很好看的男朋友呢?
这个世界的温时月应该过得相当幸福。
“岳母还有一会儿才醒,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不等温时月拒绝,千云河又熟练的走到厨房,片刻便炊烟袅袅,还没等多久就能闻到饭食的香气,再等了几分钟,千云河端着饭菜就出来了。
只是一碗很简单的面条,浮着几根白菜,和一个完整的荷包蛋,还是溏心的,旁边是一些小咸菜,还有一盘昨晚吃剩下的腊肠。
“本来想做些白粥的,不过家里米不够了,只能吃面条。”
“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见到千云河看着自己,她好像有点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停!我知道我懒了。”
“倒不是懒,可能是没有做菜的天赋吧。”
那还不如懒呢。
“没事。”千云河看出了温时月的心思,话语也轻柔了很多:“你想吃的我都给你做,这个世界你想干什么我都会帮你。”
“说大话吧。”温时月嗦了口面,说:“我要是说我想当皇帝呢,你也能帮我?”
“能。”
“说谎话都面不改色的,心理素质挺好啊。”
吃完了面,千云河又非常自然地替温时月收了碗筷,非常自然的洗了碗筷,好似这一切都很正常,但在温时月看来,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她自己有手有脚,碗筷可以自己收拾,也可以自己洗,况且这是自己的家,千云河于她而言就是客人,但现在这个客人干了所有主人家应该干的事情,她就有些不是滋味。
“这些事我可以自己做。”
千云河一愣,占满水的双手在衣服上随意擦了两下后,笑道:“不好意思习惯了,下次注意,走吧,去县城看看你的铺子。”
渠川县离河洛村并不远,坐马车只要一个时辰就能到县城的城门口。
青灰的转头一层一层堆砌成高大的城墙,拱形的门上还有一副牌匾——“渠川县”三个金黄的大字惹人注目。门两旁有守军把手,简略的长矛随时准备指向外来可疑的人员。
她出门的时候,温永清给她一张出入县城的证件,凭借证件也顺利的入了城。
不似河洛村的宁静,城里很热闹。
大街小巷都布满小摊贩的吆喝声,能看到糖葫芦,也能看到糖人,形形色色的蜜饯摆放在露天之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偶尔驻足,买下一些品一品其中的甜蜜;时不时能碰到杂耍的人,耍猴,玩火,踩高跷,还有一些让人叹为观止的变戏法;有缘会碰到算命的叫住你,手掌上一顿乱看,得出一个大富大贵的吉祥命,从而换取一些银钱。
这是人间的烟火气。
温时月没忍住,买了个小兔子糖人。
这可能是她最有孩子气的时候,愉快地拿着小兔子糖人,似是炫耀一般的在千云河面前来回的晃动,她小心翼翼的舔了一口,麦芽的香气瞬间在嘴中迸发出来,甜进心窝里。
“好甜。”
她由衷的感慨,上瘾般地多舔了两口,那流露于脸上的笑容也因此又深了几分。
“这个也好吃。”
千云河递给她一袋山楂球,上面沾满了糖霜,抵消掉山楂一部分的酸,吃进嘴里酸甜刚好,贴心的老板还去了山楂的核,一口一个她能吃一天。
温时月吃完最后一个山楂球,叹道:“没想到这小玩意还挺好吃。这好像是我失忆之后第一次尝到这样的东西,新奇得很。”
“回去的时候可以再买点带回去吃。”千云河说:“你若是喜欢,每天都可以过来买一点。”
“好。”